九十八隻崽
林知微敞開懷抱, 接住飛奔撲來的巨型小兔子, 當隨身掛件帶身邊。
小兔子不甘只做吉祥物,沒一會兒就把她的工作套路摸清, 眼明手快地直接頂替了助手, 配合戰打得相當到位。
許黛都忍不住抽空給他豎大拇指, 逗林知微, 「你這貼身助理身價可太高了。」
陸星寒像小尾巴似的黏在林知微後面,純良表示, 「我很便宜的。」
許黛故意說:「哦——大明星, 既然便宜, 那邊品牌商可垂涎著跟你合作呢。」
「那可貴了,」陸星寒面不改色,眉梢微揚,「他們請不起。」
林知微捂嘴笑,朝他勾手指, 「走吧大明星, 咱們要換場地了。」
陸星寒勤快地背起工具箱,亦步亦趨貼著她, 有點什麼溝溝壑壑雪深雪淺, 都輕鬆把她攔腰抱起, 看得全組女生眼熱得嗷嗷叫。
宣傳片的剩餘內容用一天半拍完, 到隔天午後, 導演宣布任務圓滿完成, 許黛當時就以第三方的身份, 整理了幾天來的工作日誌報給林知微的伏地魔導師,導師那邊更快,分分鐘回來一個超高分。
林知微盯著分數看兩秒,「……這個意思是,我畢業了對嗎?」
許黛笑著抱她一下,「老頑固說證書會快遞給你,要你有空領著星寒多去看他,恭喜,我真正的關門弟子。」
好不容易,總算是跨過了這道坎。
分隔兩地的酸楚想念,以後再也不要沾染。
林知微心裡漲滿,說不上想哭還是想笑,自然地想拉陸星寒的手,撲了空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她轉頭四處找時,陸星寒踩著酒店的木質樓梯上來,下午的陽光和煦融軟,越過窗欞拂在他平直有力的肩上。
那麼高大,也那麼溫柔。
他拿出藏在背後的一束假花,「祝賀我家寶寶畢業。」
她驚訝,「花哪來的?」
陸星寒有點小羞澀,「樓下大堂的花瓶里借的……」
他低頭瞧瞧,「確實有點丑,臨時買不到別的。」
林知微笑著退了一小步,「你好看就夠了,」她又繼續退,歪歪頭,「星寒,你撐住啊,我可要過去了——」
哎?
陸星寒本能地張開手臂,林知微已經開始加速,飛著眼淚跳到他懷裡,被他一把摟住托起。
許黛趕緊捂眼睛。
她埋進他頸窩裡,眼角潮熱沾濕他的衣領,哽咽說:「星寒,我再也不會離開你了。」
陸星寒雙臂收緊,側頭連連吻她,喉嚨里堵了好半天,最後只鼻音悶重地擠出一個字,「好。」
晚飯的時候,酒店的服務生通知大家晚上八點以後有極光,應該是近段時間以來觀賞效果最好的一晚,如果想看,可以去距離酒店不遠的露營區里等,有保暖的小帳篷,透明頂,可以躺著看。
陸星寒雙眼亮閃閃,在桌子底下勾林知微的手指。
七點剛到,陸星寒要提前去佔位,許黛惦念著明天趙導的後續,有些不安地來問:「後面到底是什麼安排,讓我定定心好不好?」
陸星寒和林知微相視,酒店裡的住客在走廊里來往頻繁,門板也擋不住嘈雜,林知微突發奇想,「我們不如去帳篷里說吧。」
露營區人還不多,每個帳篷里都亮著暖黃小燈,襯得夜幕更深,星辰遙遠。
拉緊帳篷門后,陸星寒乾脆把袁孟的電話也撥通,來個全體座談。
袁孟訓練有素地先行彙報目前進展,「姓趙的完全焦頭爛額,一起捅出來的問題太多,實錘太硬,而且事發時他身不由己,所有可能挽回的時機都錯過了,到現在他的公關團隊也沒琢磨出什麼應對辦法,倒是他老婆這次挺勇敢的,站出來添了不少火。」
他說完不禁憂心,「星寒,以他的現狀,你確定他明晚還能弄局?」
陸星寒冷笑,「越是風口浪尖,他越需要保持核心小圈子的關係,別人也就越想拿他尋尋樂子,局不但不會散,還會更準時,鋪得更大。」
「說到底,是第一波對他的威脅只卡在了男女關係上,我們故意空了一兩天沒動作,他會斷定要曝的是私生活而已,」陸星寒眉目森森,「他精神放了松,反而容易放縱。」
許黛聽得著急,實在忍不住問:「到底什麼局?」
陸星寒抓著林知微的手扣緊,回憶著兩年來的所見所知,沉默片刻,擰眉說:「姓趙的有一個近身小圈子,左邊是陳令儀那群跟他關係親密的幕後團隊領導者,右邊是大投資商和某些圈內人,他像個皮條客一樣在中間,拿造型服化那些新入行、容易擺平的新人女孩做交換,換取關係和大額投資。」
許黛目瞪口呆。
林知微雖然大致清楚,但陸星寒一直不忍和她細說,到現在才算徹底明白。
要不是陳令儀懷著「工作室做大,以後能紅」的夢,需要她的工作能力去打拚,她或許也難逃厄運。
陸星寒不敢深想,后怕得心口顫慄,艱澀說:「聽話配合的都想要名利,不聽話的更容不下,姓趙的一一掌握她們弱點,沒有弱點的,就去製造,假學歷、毀名聲、被逐出圈混不下去,是最常用的辦法。」
他閉了閉眼,把林知微攬得更近,「他造學歷輕車熟路,還怕忘記分別留了底,有次他喝得太醉,怕我不相信,忘乎所以跟我炫耀,亮出來一部分,隨手翻的時候,我看到知微的就在裡面,當時真的——」
想殺人。
想把那個渣滓挫骨揚灰。
手心硬生生硌出血口才勉強忍住。
林知微連忙環住他的腰,安撫地反覆輕揉,心裡酸得軟爛。
星寒這條路走得多艱難,她知道的或許連萬分之一都不到。
許黛臉色蒼白地喃喃,「你太不容易了,如果我能早點幫你們,唉,」她嘆氣,「時間有限,我找到的那段趙導和陳令儀私下傳遞學|歷證書的照片,只拍到封皮,遠沒有真正帶有知微名字的底版內頁效果好。」
陸星寒調整呼吸,搖了下頭,「非常有用,他們經手的過程我一直沒找到,現在能補足,萬無一失。」
他抬頭望了望透明棚頂外的夜空,「他們小圈子每個月初一十五大聚,人齊全,群魔亂舞,明天正好是十五,鋪墊全部做完了,等聚會開場,證據一起拋出去,警方會及時去敲門。」
袁孟在電話里沉聲保證,「放心,我這邊都妥當,後顧之憂也沒了,許老師的先生跟我聯繫過,警方那邊的行動絕對迅速,一視同仁,不會出紕漏,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牽連。」
八點到了。
露營區的人逐漸多起來。
跟袁孟的通話結束。
許黛深吸口氣,「你們小情侶再聊聊悄悄話,我心裡有譜了,換個帳篷去看。」
陸星寒卻摟著林知微先行站起,「許老師,您在這吧,我帶微微去個特別的地方。」
這一望無際大雪原,會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但林知微不在意,去哪都好,反正跟著他。
露營區斜前方有間管理員用的斜頂小屋,外形像童話故事裡的一樣,不算太高,側面還有梯子,以便平常上屋頂除雪用的。
陸星寒給她把圍巾裹好,拉鏈拉到最高,指指上面,「寶寶,怕不怕冷?」
林知微眼睛閃閃,「不怕,我們上去。」
她穿得圓滾滾,慢騰騰順著梯子爬高,就看到深紅屋頂坡度不大,有一小塊平台,上面連超厚的棉墊子都擺好了。
陸星寒驕傲地指指自己,「我準備的,這地方是不是比帳篷好多了?」
林知微踮腳親親他凍紅的鼻尖,「你最厲害了。」
兩個人在墊子上緊挨著坐下,忽然又不說話,偷眼瞧著對方,各自有點小心思。
夜幕依然是黑的。
三秒還沒到,陸星寒先受不了了,拽拽她,「寶寶,你想什麼呢。」
林知微把手伸進寬大衣兜里,攥住一個玻璃盒,輕聲說:「有個小東西想送你。」
陸星寒睜大眼,「我也有個小東西想送你!」
怔怔對視一下,一起傻笑。
林知微摩挲著焐熱的東西,朝他眨眼,「我的在兜里。」
「我的也是!」
她笑彎了眼,「那我數三二一啊,同時拿出來。」
三個數字數完,兩隻手分別捧出來的東西在半空中小小一碰,同樣質地的玻璃罩發出悅耳輕響。
林知微和陸星寒的目光黏住。
玻璃罩里是兩個依偎在一起的小雪人,一個高大些,一個嬌小些,圓圓肚子上分別刻著「崽」和「微」,連表情和頭上戴的帽子都如出一轍。
就是酒店後院里,被暴風雪吹壞的那一對。
可明明是特殊定製的東西,居然相像得如同復刻。
陸星寒好一會兒沒眨眼,「寶寶……你沒見過我堆的那個。」
林知微笑出聲,「可是聽都聽了幾百次,不看也知道長什麼樣子。」
她臉頰上灑著星光,眼瞳如水,「怎麼辦,撞禮物了。」
「我做主了,」他低笑,「讓它們倆趕緊成婚。」
說話時,後方的露營區里驀地傳來連續的大聲驚呼。
天地在不知不覺時全然變色。
軟綢般輕揚的巨大光緞鋪滿天幕,碎鑽似的繁星隨之黯然,世界停止呼吸,僅為此刻的昳麗奪目。
從前存在於傳說里的景緻,近得彷彿伸手可觸。
陸星寒轉過頭,目光回到林知微的側臉。
怎麼辦,連極光也吸引不了他,什麼都及不上微微任何一點的好看。
他動作輕柔地把她圍巾撥開一些,露出血色充盈的唇。
真乖。
真可口。
陸星寒胸中火苗跳動,傾身過去軟軟地吻上。
她下意識發出的氣音被他吞沒。
林知微摟住他,揚了揚頭,加深。
唇舌緊密貼合,陸星寒的聲音糅雜著苦等許久的沙啞,「寶寶,我們公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