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隻崽
袁孟擔心有媒體追車, 不敢把陸星寒和林知微往其他地方送, 讓司機徑直開回星火娛樂。
負責調查的各方團隊拿出最快速度,把視頻里的信息和其他可用細節糅合, 確保邏輯縝密, 圖頻文字客觀明了, 不留任何漏洞。
與此同時, 陳令儀也沒閑著。
她當初全面崩盤,受刺激過大, 突發性暈厥住的院, 這些天一直沒敢出去, 她知道林知微背後有人幫忙,即使恨到想挫骨揚灰也沒敢輕舉妄動,苦熬到飛機起飛。
林知微消息閉塞的十六個小時里,陳令儀孤注一擲,誓要通過假學歷讓她一黑到底。
為了加碼, 她掀起大波后, 一反之前避不見人,主動聲稱有林知微的料要曝, 吸引媒體來拍她。
醫院病房裡熱鬧非凡, 里裡外外擠了不少記者, 醫生護士過來管了多次也不起作用, 「病人精神狀況不穩定」這些警告全被淹沒, 長|槍短|炮對準陳令儀, 大大小小的話筒往她嘴邊伸。
陳令儀一張嘴把林知微貶低得一無是處。
娛樂記者們當然愛聽, 只要是爆點,只要有關注,都一字不漏拍下來。
陳令儀過街老鼠似的躲躲藏藏多日,早就處在崩潰邊緣,所有希望都寄託了在了這一刻。
她過去總端著的高姿態沒得徹底,急切地想要翻身,越說情緒越激烈,精神亢奮到有些異常。
病房門外又有人過來,「讓一下讓一下,我們直播平台的——」
陳令儀兩眼發光,「快點讓直播的進來!」
她已經黑到了那種程度,如果不借著唯一的機會爆成黑紅,那就再也沒指望了。
直播平台為了吸睛,把陸星寒和謝晗的名頭也掛出去,凡是能貼上邊的明星全蹭上,風風火火開始,網友又罵又好奇地湧入,分分鐘在線人數破萬,迅速攀升。
「真不知道現在的人都怎麼想的,」陳令儀一身熨燙平整的病號服,化了個精緻的妝,慶祝什麼似的塗著大紅唇,語氣尖酸,「林知微也值得捧?我的問題你們挑了不少,她的呢?」
「造型師,你們知不知道什麼最重要?眼界啊!」陳令儀用力拍著床,「一年不出國跟幾場秀,不能第一時間參加各大奢牌發布會,衣櫃里不塞滿限量款,哪來的底氣往明星們身上穿衣服?!」
「還有臉去參加國際電影節,那可都是大牌,奢侈品聚集的地方!她能懂多少?!」陳令儀諷刺冷笑,「我告訴你們,林知微從進工作室那天起,身上穿的,腳下踩的,沒有一件單價超過一百塊人民幣!」
記者們互相看看,不太敢相信。
陳令儀看到別人震驚,開心極了,「一雙淘寶幾十塊包郵的高跟鞋,刮壞了還要補起來繼續穿,你們要說勤儉是美德,我沒意見,但也得分什麼職業什麼圈子吧,當紅明星的貼身造型師!她夠資格嗎?!」
直播評論嘩嘩刷新,「她在電影節穿的可全是大牌新款。」
「穿一次能改變窮酸?」陳令儀馬上激烈地大聲反駁,「常年淘寶貨,進造型圈三四年第一次出國,骨子裡就沒見過市面!我用她是我可憐她!她憑著一點小聰明混到今天,學歷造假,從來沒接受過專業學習,這樣的造型師,以後哪家的藝人敢用?!」
她情緒愈發激動,怨恨和嫉妒一起漲高,歇斯底里,「謝晗這次成了又怎麼樣,那都是運氣!以後她還敢帶這樣的人到處走?男團也不敢!男團剛出道用用她還行,現在這麼紅,以陸星寒的發展,以後可少不了高奢代言,我就不信公司能讓個淘寶貨繼續跟!」
「以前我還奇怪,現在總算懂了,」她呼呼喘氣,空口造謠,「林知微當初根本就是借了容瑞的光,走後門才能簽上男團的約——」
尖利嗓音戛然而止。
直播突然之間被瘋狂刷屏。
現場所有記者和飛速滾動的評論同時被最新公開的爆炸性消息轟得頭暈眼花。
陳令儀做小三?!跟一線名導婚外情?!
三年前還曾用下作手段逼死年輕女孩,花錢堵嘴,逃脫法律責任?!
用的套路無比熟悉,居然也是學歷作假!
超負荷工作、為潛規則牽繩拉線、遭到拒絕就毀人名聲,三年前因為自殺被網友熟知的女孩再被記起,字字句句全部對應上了之前陳令儀被曝光的那些惡行。
一石入水,驚濤駭浪。
最後一條證據處理完成,袁孟匆忙切到人仰馬翻的直播畫面上。
直播並沒有因為驟變的情勢而停止,反而無比真實地記錄著陳令儀此時此刻幾乎呆傻的狀態。
音響略有失真,她聲音太刺耳,沙沙作響,「不可能——不可能!」
她從病床上跪坐起來,鞋也不穿,試圖推開記者往外跑,「林知微你出來!你給我滾出來!」
林知微盯著屏幕,明暗光影映在素白臉上。
陸星寒握住她的腰,問袁孟,「報警了嗎?」
因誹謗導致別人自殺,要接受調查,只要罪行確認,必須要負刑事責任。
「報了!」
畫面里,記者們水泄不通堵在病床前,話筒紛紛戳在陳令儀的臉上,尖刻問題層層堆上,比起林知微在機場里遭受的更要嚴重數倍。
陳令儀自己招來的記者,現在全成了索她命的閻王,還被直播鏡頭兢兢業業全部記錄,一絲不漏地播放給所有觀眾看。
陸星寒抬眸,「那個導演還沒有出面?」
袁孟一臉肅然,「放心,第一時間就找渠道讓他知情了,估計正慌,再過幾分鐘肯定有動靜。」
說完他深深吸氣,陸星寒這根本就是在玩命。
如果陳令儀是根樹杈,那這位跟她保持情人關係的大導,可就是圈子裡真正根基深厚的大樹。
陸星寒真敢招惹,一旦被追根溯源反查回來……
袁孟搖頭嘆氣,他也瘋了,幫著陸星寒捅破天,他能做的,就是把痕迹打掃徹底,絕不讓危險發生。
不出所料,十分鐘還沒到,那位聲名遠播的趙姓大導憤怒出面,狠斥報道不實,堅稱跟陳令儀只是合作關係,視頻里偷拍到的畫面,是陳令儀無恥糾纏,他從未跟她有過任何越界關係。
為了自證青白,他借著當前熱點,把陳令儀的業務能力和人品狠狠貶斥,形容得不堪入目。
實力強勁的公關團隊很快把他從醜聞里摘出來。
直播仍沒有斷。
趙導的反應早被記者反饋給陳令儀。
屏幕上的陳令儀妝容全花,披頭散髮,愣愣瞪著記者們,彷彿在聽什麼笑話,幾秒后,她驀地痛哭,發出變調的尖叫,不知哪來的力氣拚命扯開人群往外沖,「……說等我工作室做大,等我紅了就娶我!他保證過!保證等我紅了就離婚娶我!」
「我做那些事!全是——」
鏡頭晃得人想吐。
陳令儀說話斷續,瘋瘋癲癲往外沖,折騰得人仰馬翻,誰也制不住她時,她一頭撞在趕到的警察身上。
「找她主治醫生過來,身體沒有嚴重問題馬上帶走!」
身體的確沒有,精神卻恍惚失常。
警察揮手,「帶回去調查。」
直播追到警察扣著人走進電梯,宣告結束。
網上腥風血雨,不需要去看也能猜到盛況。
電腦屏幕變黑。
車裡只剩呼吸聲。
林知微保持著一樣的姿勢坐了許久,扣緊的十指緩緩鬆開,合起眼,向身後倒,依靠進陸星寒的懷裡。
身體馬上被他攬住,罩起的結界一樣,毫無保留地把她保護在其中。
這麼多準備,背後的複雜陸星寒從沒跟她詳細提起。
怕她擔心,怕她被影響,怕她阻止。
事關她,他總有很多怕。
她最開始涉足進這個圈子,陸星寒還只是個上學的孩子,可到今天,短短几年,他竟然成長到足以扭轉局面。
林知微抬頭,卻看到陸星寒眉心擰著,表情絲毫沒有放鬆,她很快明白過來,「不是你預期的結果?」
陸星寒眼眸漆黑,喃喃說:「她瘋了。」
屏幕上的陳令儀,從頭至尾的反應都有記錄,不像是預謀。
醫生雖然存在感極低,但也喊過好幾句「她精神狀況不穩定」。
袁孟問:「會不會是裝的?」
陸星寒沉默片刻,交代袁孟,「隨時盯著,如果是裝瘋,務必不能讓她得逞,如果是真瘋……」
如果是真瘋,那麼一切罪證,就將無法從她嘴裡親口說出。
他竭盡所能查到的所有證據,已經全部公開。
但並沒有任何一條,能清楚直白地撕破「學歷造假」這句污衊。
自殺的女孩早已過世,就算父母能證明陳令儀有過封口行為,但「學歷造假」的問題,僅有遺言,並無鐵證。
他原計劃等陳令儀落網,經過審訊一定能交代罪行,那位趙導脫不了干係,無論是遺言里「陳令儀和她背後的大樹」,或者是陳令儀剛才最後喊的幾句話里,足能判斷出整個工作室坑害女孩的行為必定全都和他有關。
全球前三的知名設計院,能讓秦思思都分辨不出真假的學|歷證|書,不可能是隨便哪個小作坊能完成的。
三番五次的慣用手段,讓人查不出來往痕迹,那位趙導絕對出力不少。
可如果陳令儀受不了刺激真的瘋了,趙導趁機撇得一乾二淨。
整條線將在收尾時斷掉。
陸星寒脊背莫名有些發冷。
林知微感覺到了,也想通他在擔心什麼,溫熱手掌墊在他冰涼的後頸上輕輕撫摸,「星寒,你做的夠多了,剩下的,我去做。」
兩天後,陳令儀整個事件發酵到極致。
所有她過去惡行的細節全被扒出公之於眾,林知微的學歷問題也隨之不斷炒熱,包括十六個小時里的營銷過程,都找到了陳令儀操作的痕迹,開始有比例相當可觀的網友選擇相信林知微是被惡意陷害。
但餘下其他人,仍在跳腳咒罵,唯恐天下不亂地堅稱沒實證就不能洗白。
警方也隨後公布了案情進展,女孩父母承認陳令儀高價封口,但轉賬記錄指向不夠明確,女孩遺言中的部分問題也無法查證,最重要的是,陳令儀經過各項檢查,確診為強刺激后的精神分裂症,不能進行正常溝通。
陸星寒著人多次驗證,結果也是一樣。
陳令儀不是裝的,是真瘋了,而且據權威診斷,恢復可能極低,目前生活已經無法自理。
一切陷入僵局。
等所有風浪過了熱度時效,漸漸遇冷,不再有重大變化刺激眼球時,留在中心的,只剩林知微。
追究不出結果的事很快被冷待,但林知微身上牽涉的全是當紅明星和敏感問題,她又是一系列事件的當事人,正好成了所有媒體宣洩的出口。
太多問題等她回答。
所有的關注都對焦在她的身上。
只要還在這個圈子裡,只要還繼續工作,就別想逃脫。
即使陸星寒強烈反對,林知微還是決定獨自接受媒體採訪,她心裡坦蕩,不怕被任何人刨根問底。
陸星寒連續幾天氣壓低到讓人不敢靠近。
袁孟在他旁邊呼吸都費力,林知微電話打過來的時候,他更是緊張得趕緊躲遠了才敢小聲接,「小林老師,你確定沒問題?」
林知微還在笑,「沒問題,我這邊開始了。」
袁孟咬牙,「好,我隨時關注,有情況咱馬上解決。」
「媒體直播……別讓星寒看。」
「我盡量。」
剛掛斷,袁孟就感覺到噬人視線,陸星寒面無表情低聲說:「時間到了,把直播打開。」
袁孟欲哭無淚。
小林老師,陸星寒這個狀態,只有你能搞,別怪我膽小。
電影節之前,林知微突擊準備工作時,袁孟給她臨時找了房子做工作室,她就把地點選在這裡,認認真真打扮漂亮。
何晚眼睛通紅,「知微,我能做點什麼?那些人肯定不懷好意,等著拿你挖新聞呢!」
林知微拍拍她,「什麼都不需要,我能應付。」
準點,她推門出去,一樓已人滿為患,她平平穩穩從旋轉樓梯下來,無所謂各路鏡頭。
記者們對她不陌生了,知道是個溫溫婉婉的女孩子,來硬的肯定吃不消,說不準能逼出乾貨。
所以從一開始,所有問題都是尖酸刻薄。
「林小姐,你學歷造假的醜聞至今沒有找到過硬實證,無法徹底澄清,你有什麼話說?」
林知微勾唇,聲音明朗,「事實就是事實,無論你什麼時候提問,我還是那兩句話,沒有造假,全是惡意陷害,害我的人就算瘋了,我也不會替她的惡行背鍋。」
她字字鏗鏘,「更何況,我是國內重點大學畢業,在校四年從沒有任何不良記錄,所有課程和畢業答辯全部高分通過,我以母校驕傲,也不認為半路改行有什麼丟人,更不可能弄虛作假侮辱我自己。」
「但你從事這個行業,沒有過專業學習經歷是事實。」
林知微點頭,「我從不否認,但工作的過程就是學習,我的成績證明一切。」
「成績?可據陳令儀說,你連簽約男團都是借了容瑞的關係。」
林知微目光冷冷刺過去,「請你去翻翻男團出道以來零失誤造型的好評,再來問我這個問題。」
記者被噎得一愣,立刻有人不甘示弱接上,「你工作以來,全身淘寶包郵,穿的全是便宜貨,這件事總該是真的吧?」
林知微毫無懼色,揚下巴,「是真的。」
記者滿意地冷笑,上下打量她的衣服,「那現在怎麼穿起大牌了?」
「現在?」林知微平靜跟她對視,「你說的是我身上這套?」
記者剛覺得不對勁,林知微已然回答,「上衣九十,裙子八十五,包郵,要不要把鏈接發你?」
現場止不住地發出驚呼。
大家天天見明星,自認為看衣服值不值錢都是火眼金睛,愣是沒看出林知微這套的問題。
……造型師就是造型師。
等等,不是這個節奏!
林知微眼神掃過全場,「繼續。」
「……穿著好又能證明什麼?」有人針鋒相對,「你為藝人服務,哪個明星需要你這些看起來很值錢的淘寶貨?奢牌你認得清嗎?每年巴黎米蘭的時裝周你去過嗎?」
林知微吸了口氣,「我不穿,不代表我不懂,國際電影節我負責的兩位,全程加起來十二套造型,無一出錯,不夠證明?」
她雙眼清亮,剔透灼人,「我是沒去過時裝周,沒跟過出國的大場,並不是我能力不夠,是我在陳令儀的手裡,被她阻攔了所有機會,作為媒體——不去追責真正做錯事的人,卻來向受害者咄咄逼人嗎?!」
全場死寂。
直播畫面前,袁孟心裡堵得難受,小心翼翼去瞄陸星寒的反應。
從開始到現在,他動都沒動過。
媒體被林知微柔柔軟軟下的凌厲震懾,也看透了她並不好惹,類似的問題問下去,恐怕沒什麼好效果。
有人轉移風向,問她,「男團里拋開容瑞不談,林小姐跟陸星寒也很親密,他已經兩次公開維護你了,你們之間真的沒有特殊關係嗎?」
林知微睫毛顫了顫,笑了,「陸星寒對每個人都一樣好,大家不知道么?」
「他善良,熱心,看不慣周圍有人被污衊,我只是他身邊一個最普通的工作人員,無論出事的是我,或是任何其他人。」
她定定說:「他都會做一樣的選擇。」
陸星寒再也撐不住,抬手扣住電腦,站起身出去,袁孟急忙跟上他,看著他進了公司專給他們準備的健身房。
袁孟不敢走,扒著門縫悄悄觀察。
陸星寒撿起手套戴上,一言不發,沉默地一下下狠撞房間中央垂下的沙袋。
沉悶聲音讓人心驚肉跳。
袁孟看得發慌,忍不住推門,「星寒,你別……」
「出去。」
低啞,嚇人。
袁孟閉嘴,回到門口盯著他,一直到他白色上衣完全被汗浸透,他一把扯下手套丟開,直接用手更狠地發泄。
這樣下去得見血!
袁孟不小心把門弄出一點動靜,陸星寒稍稍斜過來的眼神都讓他差點沒了半條命。
更別提進去攔著他。
袁孟氣喘吁吁跑進樓道,正好林知微打來電話,聲音在儘力保持穩定,「我這邊結束了,很順利,星寒沒看吧?」
「星寒……」袁孟要哭了,「星寒不太好。」
林知微全副武裝,坐上袁孟派來接她的車直奔星火娛樂,避著人飛奔到樓上時,袁孟滿頭是汗朝她招手,「小林老師,你快點管管他,我,我看門,你放心啊沒人打擾。」
敞開的門縫裡,陸星寒全身像從水裡撈出來的,指骨隱隱見了紅,機械地重複著動作。
林知微反手關上門,面對那麼多逼問都平靜自若的眼睛,看到陸星寒的時候終於濕了。
「星寒。」
陸星寒聽不到。
林知微大步跑過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他,「星寒!」
沙袋猛烈搖晃。
陸星寒幾乎沒站穩,全身肌肉堅硬膨脹,滾下的汗水蜿蜒出層層疊疊的痕迹,他強忍著抖,粗重喘息割得人劇痛。
他低頭,看著林知微緊箍在腰間的手。
那麼小,那麼白,應該得到最好的,最好的疼愛和呵護。
他喉嚨里辛辣刺痛,張口只能咳出來。
許久才勉強發出聲音,「對不起。」
林知微的眼淚和他的汗混在一起,「你胡說什麼!」
「如果不是我……」
他牙關緊咬,「如果不是我,你不會那麼需要錢,不會那麼累,也不會一直苦著自己,被人拿穿的衣服指指點點。」
林知微心如刀絞,「別說了。」
「陳令儀的事,我沒有做好,留了這麼多後患讓你去面對。」
「星寒……」
「甚至在關係上,你也只能把自己說成,最普通的,跟我最無關的人。」
「陸星寒!」
他嗓音完全破碎,「我什麼都沒做到。」
「微微……」他眼前一片模糊,手背上大片血跡,「我什麼都沒做到……我還有沒有……有沒有被你愛的資格。」
林知微五指一下子深陷進他的手臂里,硬是把他轉過身,扣緊他濕透的後頸用力壓下,踮起腳,狠狠吻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