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明清楚了，今天早上汪母之所以勸解自己，是汪茂華的授意，然而，他們又哪裏知道董明的苦悶來自哪裏，一個修士，或者說是曾經的小修士，突然間發現修真無門，這種打擊又豈是輕易能夠化解！
董明深深歎息，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看了看餐廳的門外，又看了看汪母，“我知道茂華關心我，所以才會願意安慰我，我心裏有數，你們這是為了我好，您放心，如果我需要幫助，肯定會跟茂華說，但是有些事情卻隻能依靠自己，別人根本幫不上忙，我這麽說不知道您能不能理解，讓茂華進來吧……。”
董明說話的聲音挺大，而站在門口聽門縫的汪同學，也不好繼續做門神，晃著身子進了餐廳，咧嘴笑了笑道，“其實真不是我主動說的，是我媽先看出來你的異樣，問到我之後才講的。”
“我知道，比我更了解你的人不多。”董明笑道。
“那你說說，為什麽認為不是小華主動說的？”汪母卻突然間來了興致，微笑道。
“茂華看似很隨和，其實，很少有人知道他很倔強，也有著他的傲氣。”
“哎董明，沒看出來啊，你觀察得夠仔細，讓你說對了，許多認識小華的人，都覺得他這個人毛毛躁躁，沒心沒肺，但我卻知道，他心思挺重，還特別細膩，唉，其實我更希望他活得更輕鬆一點。”
“我說你們兩個，好好吃飯成不，我還坐在這兒呢，你們就開始品頭論足？咱能避諱一點兒嗎？”汪同學表示出了反抗。
這天早上，雖然董明心頭的陰雲仍然無法散去，但這頓早餐，卻讓他感到溫馨。
董明回到學校之後，發現距離上課還有一點時間，沒有直接回教室，而是去了辦公樓，關於太極大爺對他講過的變聲問題，正好利用這點時間，找周夢寒老師去請教一番。
周老師的課都在下午，因而上午的音樂教室裏麵靜悄悄的，董明敲開門後，看到周老師正拿著抹布做著衛生。
“咦，董明，怎麽跑到老師這兒來了，快進來。”見到站在門口的董明，周夢寒雖然一臉的驚訝，也很快換上了笑臉，將抹布隨便放在了桌子上，招呼董明進屋。
“周老師，沒有打擾到您吧？”董明一邊回應著，一邊小心地一步步走進了教室，到了距離周老師不遠的地方站定。
“不來老師這裏聽課了，嗬嗬，你也變得生分了，快坐吧，對了董明，現在你還堅持練聲嗎？”周老師伸手拉起了董明，讓他坐下，然後，周老師坐到了董明的對麵。
“練……，還練著呢，”董明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又補充道，“每天都練習十幾分鍾的樣子。”
“呀！董明，你變聲了哎，哈哈！”周老師是學音樂的，對於聲音的敏感強於他人，馬上捕捉到了董明聲音中的異樣。知道了董明開始變聲，她仿佛見到了最開心的事情一般，還伸手在董明的頭上撫了撫，繼續道，“知道變聲代表著什麽嗎？變聲就代表著你長大了，很快就要成為一個大人！”
呃，董明現在雖然進入到了變聲期，卻並不會影響他的說話，頂多稍有些別扭罷了，如果不是大爺提醒的話，或許他都不會意識到自己的變化來自哪裏。“是啊周老師，我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跑來向您請教的。”
“你是想問變聲期能不能練聲，會不會傷害嗓子吧？其實每個人的情況都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這樣吧，你按照每天練聲的方法，給老師唱兩段，老師聽聽。”
董明的練聲全部學自音樂課，周老師也沒有給他特意開過什麽小灶，所以，他的練習內容非常簡單，仍然是最普通的音階練習。
“咪……，啦……，”堅持了一年多的練習，董明的聲音已有小成，唱出來時，氣息穩定悠長，聲音雄渾洪亮，聽得周老師眼前就是一亮。
“不簡單啊董明，當初，我還以為你隻是一時興起，沒想到，你竟然一直堅持了下來，真是太難得了，董明想不想學習聲樂啊，要不，老師以後教你咋樣？”周老師微笑地看著董明，其實她的內心之中也在翻騰不已。自從她參加工作以來，雖然從事的仍然是音樂相關工作，但單純作為一名中學教師，每天講授的教學內容，僅僅是浩瀚音樂海洋的一點皮毛，實際上，她已經與真正的專業愈行愈遠。
如果能夠在工作之餘，指導出來一位學生，哪怕隻灌輸給他一些基本音樂素養，也可以算作對她音樂追求的一點補償。
有了這個心思之後，內心之中要教董明的想法，不可抑製地迅速膨脹開來，她看向董明的目光，也變得更加火熱。
換作以前，或許董明會考慮一下，哪怕他對一音樂的興趣也隻是一般，估計不會拒絕周老師的熱心。然而，現在董明心亂如麻，會有心情去再學聲樂嗎？
按照董明為人處事的經驗，正常情況下，麵對周老師的熱心，說什麽他都會答應下來，這麽做哪怕隻是純粹為了讓周老師開心一些，對他來說又不會有什麽損失。
可是，負麵的情緒會使人反應遲鈍，現在董明的腦海之中，幾乎全部塞滿了那些不能修煉的種種因素，他哪裏還有更充裕的精力去考慮其他，所以，董明遲疑了。
隻是這點遲疑，讓周老師的熱心登時冷了下來，心裏湧出了深深的無力感，她認為，董明對於聲樂的喜好，似乎沒有她想像的那般強烈，剛剛升起的那點希望，也像肥皂泡般紛紛破碎，化為了虛無。
“你現在的這些練聲學習，不屬於開嗓練習，不涉及高音，按照你的情況，還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內，所以，哪怕處在變聲期仍然可以繼續練習，隻要稍加注意即可，好了，還有其他問題嗎？”周老師以略帶落寞的聲音，簡要地指出了董明心中的疑惑，而剛剛生出的那點小心思，卻早已經化為雲煙。
“不……，不是的周老師，不是我不想學習聲樂。”聽到了周老師語氣的變化，董明似乎剛剛反應過來一般，想著解釋一些什麽，但他的話卻顯得蒼白無力。
“沒事兒的，這件事情是老師沒有考慮清楚，就當什麽都沒說，任何東西都不能強求，你沒有興趣的話，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學好聲樂，好了，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上課了。”
董明向周老師重重地道了聲謝，然後轉身離去，隻是，在他轉身的一刹那，看到了周老師的目光，是那樣的蕭索。
我怎麽會拒絕了周老師呢？她是對自己那麽地關照！離開時周老師難忘的眼神，已經深深地刺痛了董明，他覺得今天的事情，似乎是錯了。
董明的內心本就非常焦慮，偏偏又見到了周老師那複雜的目光，讓他頭腦裏麵變得更加紛亂無比，這應該是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迷惘的一天。
混混沌沌之中，董明推開了教室的門，然而，見到已經站在講台上的老師，董明卻是一呆。今天是周五，頭節課是英語，董明回到教室的時候，距離開始上課隻有幾分鍾的時間，而此時他見到站在講台上的，竟然不再是刁老師而是龐文珊！
董明發現，教室之內，其他同學已經全部到齊，隨著他走進教室，許多同學的目光在向他投來的時候，董明發現，大家的眼神之中竟然透露出了些許的異樣。
緊走了幾步，董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剛剛坐穩，他的同桌，那位高高瘦瘦的沈風華，卻悄悄拉了拉董明的胳膊，關切地道，“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晚，龐老師都來了好一會兒了。”
董明剛想解釋，說他變聲了，去找周老師那裏問了問情況，但是，周老師最後那蕭索的目光，突然間再次闖進了董明的腦海，他的心中莫名生出了感傷，話到嘴邊兒又硬生生咽了回去，稍一思慮隨便道，“早上磨蹭了一下，就晚了，離上課還有幾分鍾吧？”
“從今天開始，龐老師又要當我們的英語老師了，但是，龐老師好像有些不太開心。”
“哦？”這倒是有些出乎董明的意料之外，他看了看龐老師，見到對方正扶在講台上麵，垂頭看著教案，董明不解地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你來得太晚，剛剛的事情沒有看到，龐老師來教室之後第一件事，就告訴大家刁老師生病了，挺重的，所以，以後我們兩個班的英語課，仍然由龐老師負責，可誰想到，當龐老師說完這些事情之後，情緒就變得激動起來，說刁老師為了大家辛辛苦苦這麽長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換來的卻是大家的冷漠與嫌棄……，最後，龐老師都有些聲色俱厲。”
龐老師的氣憤不難理解，哪怕同學們請願的本身，事實上是在替龐老師張目，她也不免因刁老師的遭遇，物傷其類而兔死狐悲。
這件事情發生在了刁老師的身上，然後由龐老師接替了他的工作，可是換個角度去想，會不會也有一天，這種事情也發生在龐老師的身上呢？
怪不得，怪不得剛剛進來的時候，教室的氣氛有些詭異，董明有些明白了，現在的情況，是大家那份“請願書”的後遺症。
董明雖然想明白了，他又能說些什麽呢，不要說事情已經發生，哪怕這件事情仍在醞釀之中，他也毫無辦法，總不能去幹涉其他同學的行為吧！董明隻能輕歎一聲道，“其實，我覺得刁老師也挺不容易。”
“誰說不是呢，今天龐老師特意拿來了我們班這一年多的英語成績，其實，在刁老師帶班之後，我班英語成績的年級排名是提高了，說明刁老師還是值得信賴的，”說到這裏，沈風華卻臉色有些不自然，然後將頭深深地垂了下去後，蚊子般的聲音道，“我覺得挺對不起刁老師，當時腦子也是一熱，我也簽名了……。”
感謝依舊雲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