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的事情僅僅是一個小插曲,一帶而過,幾乎沒有影響到晚餐的和諧,一頓飯大家吃得非常開心,特別是爺爺與父親,都不不約而同多喝了一點,臉上都帶了微醺的紅光。
飯後的天空還留有魚肚白,董明溜出了家門,去了屋後的大喇子家。
董明的小學同學隻有四人,其中董新陽他根本不想見,而董淑芬他很想見,對方卻似乎有意無意地躲著,目前也隻有大喇子和他關係最為正常。
走進大喇子家敞著的大門的院子,董明看向大喇子的房間,似乎沒有什麽動靜,想都不想便扯開嗓子喊了一聲。
結果,沒得到什麽回應,不過,片刻之後,正堂門卻開了,大喇子媽董雪探出頭來。
看到董明之後,董雪微微一愣,隨即笑嗬嗬地道,“熊伢兒回來了啊!大喇子吃完飯就出去了,不是去小榮家,就是去小軍家了!”
小榮指的就是董榮,他在村裏開了第一個農家院,也是村裏第一批富起來的人。
山裏,即使在八月初這個最炎熱的季節,每到傍晚,便擁有城裏想像不到的涼爽,事實上,即使在驕陽似火的白天,隻要躲在陰涼後麵,也可以讓人迅速遠離暑熱。
董榮在農家院的門口,有一處不大的小廣場,董榮特意為這裏加裝了照明,晚間許多人會過來納涼,逐漸形成了一處自發的村民聚集場所。
大家有的湊在一起打著撲克,也有的會殺上兩盤象棋,哪怕什麽都不做,也可以隨便找人聊上幾句閑話,總之,晚上聚在這裏的人挺多。
而小軍家,卻是另一種情況,他家沒有農家院,門口也有一處不大的空場地,小軍有點小聰明,他把縣城裏的一些東西學了過來,在家門口支了兩個台球案子,還擺了一套簡易卡拉OK機,每到晚上,也能吸引部分村民前來。
弄清楚了大喇子的去向,董明大方地與董雪辭別,奔著兩處地方尋了過去。
小軍家距離較近,董明走過來,老遠就能聽到嘈雜的音樂聲,還有鬼哭狼嚎的歌聲。
這裏沒有發現大喇子的蹤跡,董明與幾位相熟的村裏人打過招呼,繼續向著董榮家走去。
董榮家的小廣場,就相對安靜了,但聚在這裏的人更多,不僅有三五成堆的人群,還有奔跑打鬧的孩子。
不多時,董明便在一張牌桌旁邊,發現了正在觀戰的大喇子。
當董明出現在這裏,因他已經很少出現在村裏,許多村裏人熱情主動地和他打起了招呼,甚至還有人拉著他問長問短。
董明與他們一一友好致意,自然,來的動靜不算小,所以,大喇子早早發現了董明的到來。
“熊伢兒你終於回來了啊!對了,怎麽找到這兒的?”大喇子一臉驚喜,旋即又道,“我知道了,你應該先去過我家!”
看著半年未見,又高出了一大截的大喇子,董明暗歎,哪怕自己一直保持著鍛煉,長得算很快了,現在超過了一米七,也沒能追趕上對方,不知道這小子將來會長到多高!
董明拉著大喇子稍離開人群,找了一處相對僻靜地方,站定後說道,“是,你媽告訴我後,就急著追過來了,我夠意思吧,今天五點多才進的家門。”
“哄鬼吧你,我還不知道你找我啥意思,想去找淑芬是吧!現在我都已經猜不出,你每次見我還能剩下幾分真心,哈哈!”大喇子打趣道。
咳,董明幹笑了一聲,哪怕他表現得再怎麽不動聲色,在一同長起來的大喇子麵前,也很難藏住心思,不是說大喇子有多麽機靈,而是董明每次找到大喇子幾乎隻有幾件事情——看董老師、找董淑芬!
“你是我同學,淑芬也是同學,總不能厚此薄彼吧!”董老怪臉不紅、心不跳地道。
“行,明天跟你一起走一趟,不過,事先給你提個醒,淑芬似乎變了,不知道怎麽的,變得沉默寡言,我們那學校不大,不說每天能見到她吧,也差不太多,但是,即便我們之間見到,最多相互點點頭,唉!”
“董老師家裏沒出現啥狀況吧?”董明皺著眉頭,思慮片刻說道。
“還能有啥變化,他們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直還那樣兒吧,不好不壞。”說到這裏,大喇子忽然嘿嘿壞笑起來,然後道,“熊伢兒,每次回來你隻關心董淑芬,早就忘了我們還有另一個同學吧!”
另一個同學當然是董新陽,董明又怎麽可能會忘,隻是不願意答理他罷了,輕輕擺了擺手,“那個家夥太陰,你提他幹嘛?”
大喇子繼續壞笑,“我也不喜歡他,隻不過,今天他家裏的事兒動靜鬧得太大,新陽他媽還跑來我家,跟我媽哭了好久。”
說到了這裏,大喇子慢慢將董新陽家裏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向董明道來,直聽得董明目瞪口呆。
“這麽說,董新中,是今天走的?”董明驚訝地道,同時,心裏也在想,如果在車站遇到董新中,場麵一定會很有趣吧?
此時,遠在康寧火車站,正在候車的董新中,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因疲憊而有些困倦的雙眼,露出了一點清明。
由於董新中返校是臨時起意,當他趕到康寧火車站的時候,隻買到了無座的車票,並且,開車的時間也在後半夜。
董新中在車站呆了小半天,距離上車還有幾個小時要等,他除了呆在候車室裏打瞌睡,似乎也沒有更好的去處。
忽然,董新中想到了一個問題,假如,他沒有被隴西這所學校錄取,那麽,他的人生之路,又將是一個什麽樣子呢?
估計會外出打工吧,不然,一直呆在家裏的話,應該同樣感受到爺爺的冷淡,弟弟的冷言冷語,估計這個假期的遭遇,就是縮影!
想到這裏,董新中心裏更涼,也許,這個家,短時間內,不會再回了。
董家溝子村,董榮家的門口,董明仍然與大喇子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對了,剛才進了你家,怎麽沒見你老爸?”
“去礦上了,還不知道吧,前段時候,采石峪鐵礦那邊發現了一處高品質礦區,然後開始大量招人,隻要歲數不是太大他們都要,咱們村裏去了好多呢,我爸也跟著去了。”
聽說是礦上的工作,董明心頭略緊,問道,“礦上的工作辛苦不辛苦,有沒有危險?”
聽到董明這麽一說,大喇子臉上露出了一點迷茫,輕輕撓了撓頭,似乎這些不應該是他關注的問題,不太確定地道,“辛苦可能有那麽一點,比農活也累不到哪兒去,不過……,”說到這裏,大喇子突然像想到了什麽一般,繼續說道,“聽我爸說,那邊以前出過事故的,據說炸傷過人!采石峪礦是從山上將石頭炸開,炸開的山石會自然滾落到山下,炸石有一定的危險,安放好炸藥之後,人都要躲得遠遠的,不然容易被飛淺出來的石頭砸到,你知道炸山的時候,石頭能飛多遠嗎?”
看到董明搖頭,大喇子繼續道,“炸藥量足的話,千米之內不能留人,哪怕到了千米以外,也要躲在掩體後麵,不然,萬一湊巧被飛來的石頭打中,人就懸了,好在我爸隻在山下負責搬運,不然危險的話,你以為我媽會讓他去?”
“這麽說來,你爸平常都不回家嗎?”董明繼續問道。
“采石峪礦說是在采石峪,距離鎮子還十多裏呢,離我們村就更遠了,下了工後還想回家不現實,我爸基本一個月能回來一趟吧!”
董明聽到之後,心道,跟大喇子的老爸一比,自家老爸簡直太幸福了,從采石峪鎮回家,騎上摩托隻需要二十幾分鍾,如果天氣沒有問題,簡直每天都能回家!
再想得深入一點,當初老爸能得到這份工作,還是托了村長董泰平的福,雖然最初是幫董開河討來的,最終的受益人卻變成了老爸,這一份恩德,足讓董明一家感激一生。
董泰平已經不再是村長,隻是村裏一位普通的老人,或者說是一位比較有威望的老人,董新陽目前也與董明幾乎生活在了兩個世界,縱然大家有過許多磕磕絆絆,現在的董明,想起董泰平,已經基本提不起什麽恨意。
就在董明思緒洋洋灑灑之際,忽然感覺到大喇子用胳膊肘輕輕捅他,然後又是一陣嘻笑道,“哎,董明,前兩天聽我媽說起了一件稀罕事兒,還跟你有關,想聽聽嗎?”
啥?我剛剛回家不到半天好嗎,能有啥事兒跟我沾邊兒呢?董明懵逼。
大喇子似乎不願意給董明多少思考機會,直接攤牌道,“村東那位王嬸兒知道不,你應該知道,但肯定不熟,不過呢,我老媽跟王嬸兒倒是走得挺近,據王嬸兒講,前兩天,你大嬸找到了王嬸兒,應該知道是啥事兒了吧?”
都是一個村的,董明當然知道王嬸,而且也確實如大喇子說的那般,董明與她不熟,而那位王嬸兒最擅長的就是保媒拉纖!
董明想著大嬸找王嬸的目的,很快心中就有了答案。
與大哥無關,大哥的親事基本板上釘釘,不太可能再出現變故,再說,經曆過年那件事情,大哥的事情,已經脫離了大伯大嬸的掌握,那麽,大嬸去找王嬸兒的目的隻能有一個,她要為二哥董林提親。
聽說大嬸準備要為二哥提親,董明當即生出了興趣,雖然二哥董林年歲不大,但在農村,談婚論嫁通常較早,現在為董林提親倒也正常。
“知道姑娘是誰家的嗎,本村的還是外村的?”董明當即問道。
“外村的,我從前從沒聽說過,但是,那個姑娘可能你會認識!”大喇子擠眉弄眼地說道。
看著大喇子這副樣子,董明知道這裏麵肯定有點問題,用力錘了對方一下催促道,“到底是誰,別賣關子了!”
大喇子笑著跑開了一步,然後作投降狀道,“這些都是我聽來的,女方跟你們還有親戚,是你大嬸表弟家的閨女!”
聽到大喇子的話,一位身高馬大,女生男相的形象,出現在了董明的腦海,那丫頭叫什麽名字董明不記得了,但那形象,也沒誰了!
擦!董明聽到後,身上冒出了一陣雞皮疙瘩,姑娘那副重型卡車的形象,二哥能答應才怪!再說,董林與對方沒出五服,是近親啊,這不是瞎折騰嘛!
看來,等到董林回來之後,大伯家裏又要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