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她在落花居裏,如雪如夢的櫻花飛落得她滿頭滿臉,大片大片的花雨飛落下,她伸出雙手,想把這一大片的落英繽紛給接下,龍漓站在她的身後替她拂起發上的花,寵溺地教訓她:“再到處亂走,就下降到落花居來。”
“好啊。”她甜甜一笑:“你才舍不得呢?”
她回過頭,卻天色異變,一陣大風吹起那地上的花瓣,張牙舞爪地撲向她,她一回頭想躲入溫暖的懷抱,卻撲了空他已了無蹤影,狠狠地倒在花地上,任那鋪天蓋地的花團將她圍住。
原是柔軟的花尖銳了起來,狠狠地擊在她的小腹上,她痛得直呼救,卻沒有一個人前來,恐怖的嚇人的血從她的身下流了出來,她驚懼地抱著肚子往後退,花像滕曼緊緊地纏住她的腳,又像是皇後,太後,太妃,淩盎然,一張張臉在張狂地笑著。
“救我,救我。”她痛大叫著,猛地坐了起身。
“娘娘是做惡夢了。”冬兒小心地拭著她額頭的汗珠。
原來是惡夢一場,可是那尖銳的痛那麽明顯,似乎是真實一樣,她撫上微鼓的肚子,才放心地噓了口氣,至今還冷汗涔涔,但願這不會成真。
原是想小睡一會,怎麽竟模糊間睡到昏暗的夜色了,點亮的燭如豆一樣撲塑迷離:“冬兒,我要梳洗一下。”冷汗貼在身上,差實是不舒服,有身孕原本體溫就偏高,而她又怕熱,在司馬家,多少雙眼睛看著她,稍有一點髒亂就會惹人談事非,娘娘,就得永遠是清婉高貴。
脂粉薄施,娥眉輕掃,再配以貴重的首飾和華貴的衣著,施在地上的淡紅衣尾還繡著金線,在燭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她想這一睡,他們恐怕連午膳也沒用吧,心裏更是有些過意不去。
“娘娘,司馬國舅正在小居外麵恭候著,請娘娘移駕去用膳。”杜公公進來稟報。
極其奢華的晚餐,她晚到,卻沒有人在席,見她進來全跪了下去:“娘娘吉祥。”
“不必多禮,大家都是自家人,百事孝為先,大家不必太惶恐了。”這樣反倒不像是家人,而像是下要,在宮裏千呼萬喚還沒過夠嗎?
“娘娘說的是,娘娘請上坐。”司馬宗仍然是一板一眼,死守著君臣之禮。
這滿桌子的珍羞佳肴,和皇宮裏大魚大肉倒是沒相差多大,隻是看見這油膩之物,她就沒什麽胃口,還不如一碗鮮粥來得下胃,隻是她要是不吃,那麽司馬家又要惶惶然。
她坐定,司馬宗和大夫人才敢依著輩份坐下,接著是司馬和芝,還有她混賬夫君李栩,宣可歆和司馬和蘭卻一直拖著沒有成親,卻早已是司馬府中上下認可的二姑爺。
他怔怔地望著彌雪,就連司馬和蘭不悅地暗示他也不知,彌雪掃過他的臉,他才寞然地垂下頭,那壞胚子倒是很興味地望著她,以一家之主那般口氣說:“貴妃娘娘到司馬府省親,是多大的麵子啊。”
氣氛似乎有些緊張,司馬夫人又打圓場:“娘娘請用晚膳,隻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菜色,還請娘娘多多包涵。”親手挾了一塊上好的肉欲放到彌雪麵前的白玉碗中。
“司馬夫人,要不得。”杜公公忙阻止:“娘娘的食膳隻能由奴才們負責。”
司馬夫人訕然地縮回手,滿臉的尷尬。
冬兒細心地挑了幾味清淡些的,放在銀盤裏,再夾些讓隨行的女禦醫先試吃。一會她點頭後,才又取出雙銀筷子,小心地放在碗中,恭敬地說:“娘娘請用膳。”
這一番功夫下來,簡直沒讓司馬府的人看了咋舌,彌雪輕笑:“大家別在意,這是宮中的規矩,是皇上要求她們這麽做的,本妃也阻止不了。”所以她能安然地到現在,要不早就嗚呼了。
“應該的,應該的。”司馬宗連連應聲。
這樣用餐,不要說她,恐怕司馬府的人都沒有什麽胃口吧,彌雪讓人取來一壺酒:“這是皇上賜與大家的佳釀,本妃回家小住,本不是太方便,擾亂司馬府的作息,大家也不必等本妃用餐,本妃在院落自用方便些。”
“娘娘,絕不會擾到任何人,娘娘回司馬府,是榮耀啊。”
“杜公公,將本妃的玉翡翠明珠首飾賞與司馬大夫人。”
司馬大夫人臉色一喜,高興地說:“謝謝貴妃娘娘。”
李栩更是端起酒杯,一躬身:“下臣敬娘娘一杯,祝娘娘身體健康,萬壽無疆。”
“李大人。”杜公公又開口:“請恕奴才無禮了,皇上交待,不許娘娘沾酒。”
嘎,三條黑線襲上她的臉,她一臉愕然:“我怎麽不知道。”龍漓真是老媽子,當初怎麽會以為他冷清的可怕,又怪嚇人的,說話冷冰冰,動不動就要她腦袋分家。
杜公公彎著身子,小聲地在她耳邊說:“貴妃娘娘,是皇上特地囑咐奴才的。”
敝他一眼:“肯定還有什麽吧,他倒是信任你來著。”連她也不說,真是的,人都是要暈的了,卻還管東管西的。
老管家忽然進來小聲地在一個公公的耳邊說著,一會,那公公搖搖頭,兩人像是在爭執著什麽?“杜公公,去看看。”她現在是客,說不定司馬管家的人有什麽急事,而這裏是一級戒嚴,誰也不能隨意進來。
一會杜公公走近小聲地說:“貴妃娘娘,無妨公子求見。”
無妨,他怎麽那麽急地就來了,彌雪心裏滿是愧疚,對無妨她真的是無顏以對,口口聲聲地說嫁他,卻讓龍漓的愛連靈魂也蝕腐,他對她的好,她的寬容,她真的無以回報,想著心裏都是刺痛。
見與不見都會痛,但是一直這樣拖著更會是個解不開的死結,低歎口氣:“杜公公,請他先到偏廳候著。”
無妨有著能與國抗衡的財勢,無論是誰都會對他看重九分的麵子,管家明知貴妃在裏麵用膳,仍是來報,他是隻能拉,不能分,否則對龍漓將是一個如芒在背的刺,為什麽天下明明不是他的,他卻要那麽辛苦。可憐的人,連帶著她也得順水做人。
卸了頭上的珠釵,再換上件寬大的便服,借以摭住肚子,這萬萬不能刺激他,要是他激不得,怨怒於她而報複龍漓,這風雨飄搖之際,更是要加倍的小心行事。梳回一般的發式,她才鼓足勇氣地往偏廳而去。
他瘦削了很多,眼都沉沉地陷了進去,雙眼饑渴地看著她的,低啞地叫:“彌雪。”
“冬兒,你下去守著,別讓任何人進來。”這也算是私會吧,總之是背著龍漓的事。
“彌雪。”他深深地喊一聲,有著無限的深情和思念,能等到晚上才來,已用盡了他所有耐心。
他的心,她是明白的,那麽赤裸裸地擺在她的麵前,如果不是龍漓,無妨真是一個完美無缺的好老公,她會比現在還幸福上千倍,但是愛不同,她依舊深深在眷戀著龍漓,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是觸不到,摸不著的,更不是用言語可以將其淋漓所暢述出來的。
他多想,多想擁她入懷,可她眼裏卻有著些防備,龍墨說他錯了,他也錯了,怎麽會讓彌雪去完成最後的心願,讓她入宮,再從來一次,他寧願她氣他也不要做一個讓她安心,開心掛心的無妨,如今放手的結果就是失去。
“無妨公子。”有些生疏用來摭住自已的不安:“過得好嗎?”
他搖搖頭:“不好。”
“無妨公了要放開一點心,才會好一點。”不要太牽掛著她,她和他,已是不可能的了。
“彌雪,我、、”他滿腔的愛意急欲告知,彌雪急急地打斷:“無妨公子,我是皇上的妃子,無妨公子應叫我一聲妃子。”
無妨的臉色變了,變得極難看,怔然地開口:“彌雪,你心裏一點也沒有我了嗎?”妃子,多可笑啊,多陌生,多痛多恨啊。
“我真的不知怎麽樣才能感謝你,無妨,我不會忘了你的,但是現在我是妃子,我是皇上的女人,而你是臣子,我們是不應該見麵的,這樣會生出多少難聽的謠言。”她也不想,這樣傷害他,但是夢不醒,就會一直做下去,真到崩潰。
“我隻愛你一個,彌雪,離開他吧,跟我走,離開那個你不喜歡的皇宮,我們去遊遍五湖四海,看雪山,賞花論酒。”
“無妨,還不明白我嗎?我肚子裏還有個皇子。”至少現在是的,他真是瘋了,這可是殊九族的事。
“我不介意。”他會愛屋及烏,如疼她般地疼她的孩子。
“可是我介意,無妨,我愛他,所以我不想離開他,不想背叛他,對你,我隻能說抱歉了。”
無妨痛苦地閉上眼:“彌雪,我真的不如他嗎?是我那裏不好嗎?”
彌雪不會在乎什麽身份上的事,所以他大膽地和皇上相比。
“不是你不好,是你太好了,龍漓是遠遠不如你的,他冷漠,他無情,他自私,你溫和,你大方,你無私,如果在他之前我先愛上你,我必會不計一切代價地跟你走,但是現在說這些太遲了,你有你所追求的,我也有我所追求的,而我和他是兩情相悅。”每個人都有自已的愛在執著,在沉倫,在掙紮,更在傷害,因為愛是自私的。
他挫敗地垂下肩:“彌雪。”眼裏似乎閃過某樣東西,快得讓她都捉不住:“如果沒有他,你會回來嗎?”
“不知道,無妨,欠你的,我一輩子怕是還不清了,如果有下輩子,記得來提醒我,要還債,我們還是好朋友,這樣好嗎?”她小心地問。
“好朋友。”他輕笑著,眼裏卻有些濕潤:“真懷念以前的時光,彌雪,再為我唱一次歌,在才藝比試上的歌。”那時的婉若黃鶯,巧笑倩影,怎麽會變成這樣,他連愛都不能,那還有什麽,還有什麽?
“對不起。”她充滿歉意的說:“這是司馬府,一個貴妃跟一個男的,還唱歌,真的是不妥。”對她,對他,都不是好的傳說。
苦苦的味道滿滿都是,無妨深看她一眼:“無妨無禮,打憂雪貴妃了。無妨先告退。”
他的影子,是那麽孤單而又高傲,帶著他滿身的傷,滿心的痛蹣跚離去。
彌雪看著那抹影子消失,難過極了,情傷,從來就沒有皆大歡喜。不做情人,連朋友也沒得做,她想,無妨定是不會再來找她的了,撫著額頭,宮外也不是能讓她靜心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