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冬兒知道她心裏生氣,也不多說,任憑她走到哪就跟到哪。


  “娘娘,前麵是聖書殿了。”冬兒提醒,那裏嚴禁任何後宮的人踏入。


  清雅幽揚的琴聲傳來,打散她的怒氣,這是淳羽的琴藝,低低傾訴著什麽?“我們從側門進去。”


  他依然是那樣書卷氣深濃,依然是如玉般溫雅,他的整個思緒都陷在琴裏,說他用心,用手去彈琴,不如說他用靈魂在琴,在唱,隻可惜,那五個小東西趴睡在桌上,哪有人在聽。


  她也坐在門坎上認真地聽,不打憂他。


  直到他最後一個琴音消失於梁,彌雪才出聲:“淳羽,你有心事。”


  “彌雪。”他有些驚喜:“我沒什麽事,手早就好了。”


  她垂下眼:“你明知你說的不是你的手,淳羽你有心事,你騙不了我,你的琴音雖然一如既往的悠揚,卻壓不住你的憂鬱,尾音徐徐地帶了出來。淳羽可以告訴我嗎?”


  她真是聰明,這樣也能聽得出來,淳羽苦笑:“彌雪,是我不好。”他依然控製不了自已的心,依然喜歡著她,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不允許的事,她是貴妃,他要離她遠點才是,不至於讓她心情不好。


  有點苦,酸酸的苦,兩人肩並肩坐在門坎上,吹著微涼的晨風。


  “彌雪,你不開心嗎?”


  她一笑,細心的他,她有什麽事,他都能看得出:“不想說不開心的事,淳羽,彈一首輕快的聽聽。”


  淳羽不帶說什麽,琴放在膝上調了調,就拔弄了起來。


  高山流水般地美妙琴音連枝頭上的鳥都驚呆了,他真是好才華啊,隻可惜埋沒在這深宮中,要不在外麵也能逍遙做個才子,憑他這琴藝,憑他的才學,他想做個人上人的,不是難事。


  不知什麽時候他停了下來。


  “淳淳,你有沒有想過離開皇宮。”他要是想自由,她會助他一臂之力。


  他看著她:“現在還不想。”曾經他也渴望過,在宮中的日子太束縛,可她在宮中,要是出了宮,他更是難得見上她一麵。


  “淳羽,對不起。”她誠心地說。她食言了,一次次地對淳羽食言了,要是沒有龍漓,她必會和他雙宿雙飛的。


  他一笑,像風一次淡然:“沒有對不對得起的,彌雪,不要不開心,你盡力去做自已,不要成為宮中的鳥,不要太為人著想,你會很辛苦的。”


  最了解她的人,不是漓,不是墨,不是無妨,是淳羽,她用力地點點頭,裂開笑:“我不笑了嗎?我不會不開心的,有一天,我一定會走出這深宮內苑的。”不管是滿身的傷,還是幸福,她都會離開。


  他就是喜歡她的笑,她的堅強,她的可愛,他癡迷地看著她的側臉。上林苑的高亭中,卻有雙利眼在看著他們。


  皇後冷笑著:“張公公,明天以太後的名義宣淳太傅去棲鳳宮,記住,不能讓任何要發現了。”


  “是娘娘。”他陰冷的臉上,閃過一抹殺意。


  葉彌雪,不好意思,和你合作是假,先處置你才是真,就先讓你傷傷心吧。


  淳羽不明所以地跪在棲鳳宮,明明是說太後傳召他,還以為她想問問關於幾個皇子公主的進度如何,可卻隻有皇後娘娘,疑惑歸疑惑,他還是有禮地說:“皇後娘娘吉祥。”眼觀鼻,鼻觀心,做到目不斜視。


  “淳太傅不必多禮,賜坐。”待他坐正,皇後又威儀地說:“淳太傅請喝茶。”


  淳羽拘謹地說:“謝皇後娘娘,不知娘娘宣下臣所為何事?”


  她一笑,慢悠悠地說:“也沒什麽事,隻是本宮掌管六宮,未免也有照料不到的事,淳太傅理當也清楚,後宮是不允許有任何出格之事的,可是昨兒個本宮卻聽到不該聽的風言風語。”她語話一轉,尖銳的眼看著淳羽。


  淳羽臉色一變,莫非昨日坐在門坎上和彌雪聊天的事,讓人道三說四:“皇後娘娘聽到什麽了?”他無所謂,但是萬萬不能陷彌雪於人的唾罵之中。


  “你和雪貴妃之間的不尋常,淳太傅,本宮以太後的名義宣你過來,就是不想讓別人懷疑你有什麽失德之處,你倒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果然是這事,淳羽麵無愧色地說:“皇後娘娘明鑒,下臣和雪貴妃隻是普通朋友。”


  “是嗎?可我所知的並不止於這一切,你若是道出事未緣由,本宮自不會怪罪於你。”


  “下臣和雪貴妃隻是主臣關係,絕無任何不可告人的關係。”他依然硬著聲音說。


  “好,本宮就是欣賞你這樣的人,本宮自然也不會信別人的風言風語,倘若是淳太傅能顧全後宮的麵子,不向外人道出今天所問的一切,本宮自有重賞。”賞他一瓶鶴頂紅。


  “淳羽明白,若是皇後娘娘沒有別的吩咐,下臣先告退。”


  “好,你先下去吧!”皇後揮揮手。


  “娘娘。”張公公疑惑地叫。


  她垂下眼瞼,像扇子一樣彎長的睫毛也在跳動:“張公公,你越來越不長進了,要是在棲鳳宮解決他,別人必會查上來,你宣他是,如何說。”


  張公公彎著身子恭敬地說:“奴才找了個公公,太後宣淳太傅謹見。”


  “做得好,那個公公呢?”


  “娘娘放心,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了。”


  她笑了,如牡丹一樣的嬌豔:“好極了,那麽晚上就在他的水裏加上鶴頂紅吧!”


  都蜇伏不動是嗎?那她就來煸動,讓她和太後去鬥個你死我活的。誰也別想等著來收現成的。


  夜色如洗,月亮如勾,隻彎彎地露上弦掛著,一盞盞的宮燈亮起來,再熄滅,終於是夜深人靜的時候了。


  一個瘦削地黑衣人,巧妙地躲過侍衛的巡邏,輕巧地打開窗子翻入去,那俐落的身手,一看就知道是個練家子。


  淳羽很輕眠有人翻窗進來就醒了,坐了起身:“誰。”


  尖起的聲音冷笑下:“我是雪貴妃身邊的人,雪貴妃知道你身體不好,特讓我送些東西來給淳太傅。”他晃出瓶子。


  淳羽擰眉:“你是誰,快說,不然我喊侍衛了。”彌雪才不會那麽偷偷摸摸,這人必有古怪。


  “嗬,看來淳太傅可真是一個聰明人,不過今晚無論如何,都要送你上西天。”他身手極快,一手就捂住了淳羽的嘴,一手將瓶中的水硬倒進淳羽的嘴。


  淳羽拚命地推著,掙紮著,奈何他的力氣非常大,讓他掙不開,嘴也給用力地捏開,冰冷的液體就滑入他的喉中。他雙手在他的身上亂摸,扯到一個玉佩,緊緊地抓在手心,慢慢地,如刀如火的痛就侵漫了他的感官,他的另一隻手,終於垂了下來。


  黑衣人鬆了口氣,在他的鼻子上試了試,沒有任何的呼吸才放心,推開窗子四處看看,才翻身出去。


  他就那樣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像一個雕像,一個美如塵的雕像。


  “鐺。”她手中的銀梳重重地掉在地上,心跳了上來,緊抓著杜公公的衣服:“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


  杜公公有點害怕,小聲地說:“淳太傅昨天夜裏突然暴歿,唉,娘娘,娘娘,不能跑啊。”


  淚,彌漫了她的眼,她不顧一切地跑著,任憑身後的人叫喚,淳羽,淳羽,不會是他的,不會是他的,他現在應該好好的在都他的書,說他的詞,彈他的琴。


  “貴妃娘娘。”門口的侍衛恭敬地叫。


  “淳羽呢?淳羽呢?告訴我,他沒事,沒事。”她吼著,不等他們回答,又跑了進去。


  咬著拳頭,緊緊地咬著拳頭,她深深地閉上眼,是真的,一切都是真的,淳羽他沒有一絲生氣地躺在床上。


  “淳羽,你醒醒,不能偷懶,起來。”跪倒在他床前,叫著,拉著,扯著。


  “娘娘請節哀。”


  “節哀,我問你們,他是怎麽死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無緣無故地就走了呢?”她紅了眼止不住的淚一次一次地淌了滿臉。


  “娘娘,屬下已請禦醫來檢查過,淳太傅是誤吃了鶴頂紅的毒至死的,屬下知道娘娘關心淳太傅,所以通知了娘娘。”


  “誤吃,哪來的誤吃,謊言,是誰,是誰害死了淳羽。”這個溫雅如玉的翩翩文采的才子,就這麽消失了,叫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


  “娘娘。”侍衛跪了下去:“沒有人進過淳太傅的房間,一早不見起來,才發現沒了氣息。”


  “昨天淳太傅還見過什麽人?”


  “稟娘娘,昨日隻有太後宣過淳太傅。”


  好啊,好個狠毒如狼的太後,為什麽,為什麽連太後都不放過,他有什麽罪。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們。”她哭叫著。侍衛有些怕,恭敬地走了出去。


  她的手顫抖地撫過他的眉,緊鎖的眉舒展了開來,他的眼,還圓瞪著,像是不甘心一樣,輕輕地合起,他的鼻,他的唇,他的一手甚至是緊握的,彌雪一指一指地扳開:“淳羽,你在天之靈,就要看著,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他的掌心裏,緊緊地攥著一塊碧綠的小玉佩,正麵刻著一個金字,背麵刻著棲鳳二字。


  “金絮飛。”她吞下鹹鹹的淚,恨恨地念著,執起淳羽的一手,就著淚一吻:“淳羽,你一定要上天堂。”


  她帶著淚又跑了出去,這次是跑出飛雪宮。


  好一個心機歹毒的皇後,竟然和太後聯手來殘害淳,以她現在力量,她們任何一個人她都鬥不過,她們要玩什麽,她奉陪,拿淳羽的生命來玩,她們一定要付出代價。


  “娘娘。”飛雪宮的人驚懼地看著彌雪。她的一臉的淚嚇壞了她們。


  她沒理會,徑自跑進寢室,挪開那青花瓷瓶,她要拿這個,要去揭穿皇後的真麵目,不能等,一分鍾都不能等。


  隻是她挪開一看,下麵竟是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別說磷粉,就連她用的布料,都不翼而飛了。


  她閉上眼,跌坐在地上。


  “娘娘。”貞月姑姑進來攙扶她。


  “貞月,我問你。”她認真而又嚴肅地看著她:“這下麵的東西是不是你拿了,那上對我很重要,隻要交還給我,我葉彌雪發誓,不會對姑姑半點追究。”


  “娘娘,那裏沒有什麽東西啊。”貞月將巨大的青花瓷瓶挪了回去,淡淡地說。“娘娘是不是放了什麽貴重的東西在這寢宮,奴婢幫娘娘找找。”


  “不必了。”她心灰意冷了,就連自個的宮中,自已的寢室,也給人看得清楚。


  “冬兒。”她低啞地喚著。


  冬兒小跑了進來:“娘娘。”


  “陪我去見皇上。”她站起身,抹掉臉上的淚。


  杜公公跪在地上:“娘娘,現在皇上正早朝,萬萬不能去。”


  “哪我就等,在正陽宮等到他回來為止。”


  為了淳羽,她寧願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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