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下過雨後的後宮,十分的清新和綠意蠱然,喝飽水的葉子,花兒,盡情地舒展著自已的絢麗,挨挨擠擠的荷葉大的像蘿盤一樣,碧綠圓潤,千朵萬朵尖尖的荷花正含苞欲放。


  深深地吸一口這天地之清然之氣,她陶醉在這碧色美妙之間。


  貞月姑姑撫幹淨許久不曾用過的秋千,讓彌雪輕坐在那裏。


  “姐姐。”暖香撲過來撲在她的懷裏。


  “今兒怎麽在這裏啊,不是要念書識字嗎?”擦擦她頭上的汗珠。


  暖香搖搖頭,露出可愛的小虎牙:“皇上哥哥說今天不用去聖書殿。”


  彌雪擰起眉,他對幾個弟妹的要求很嚴格,怎麽今天親下令不去了呢?“龍清呢?”


  暖香白嫩的小手指放在唇邊笑著說:“哥哥們說保密,不能讓暖香說出來。”


  “嗬,你這幾個小東西還有秘密啊,來偷偷告訴姐姐,有什秘密?”還真是引起了她的好奇。


  要是平時,這小東西肯定嘰嘰咕咕地說了。但是暖香卻搖頭:“不能說,哥哥們說,要是說了,就不要暖香跟著玩了。”


  捏捏她的臉蛋:“你這吃裏扒外的小磨人精,你不知道好奇心會害死一隻貓的嗎?”


  “不知道。”她還仰著小臉:“為什麽會害死一隻貓啊,不是姐姐養的寶貝狗嗎?”


  “你就想哦,姐姐的狗死了你就高興了,不過也是有緣由的,貓是有九條命的,所以要死九次才算是真的死了。”


  “姐姐,我懂了。”她點點頭:“我也要有九條命。”


  這叫做懂啊,彌雪苦笑不得,狠狠地親她的臉:“隻有狐狸精才有九條命的。”


  “對啊,司馬和玉,你這個狐狸精。”飽含怒怨的女聲尖銳地叫起。


  二個宮女扶著淩妃就在柳樹邊,曾經的美豔及骨,如今調養了幾天仍然是形銷骨立,要想回到從前,已是不可能的事了。深陷的兩眼讓人看了都有點害怕,再多的脂粉仍摭不住她的憔老。


  “大膽,貴妃娘娘豈是你能汙辱的。”貞月姑姑厲聲說。


  “哈哈。”她冷笑:“你貞月算什麽東西,不過也是一條狗,想我當初風光的時候,還不一樣像狗俯在地上看我,如今跟了個得勢的主子就換了骨了,倒把你的親侄女,傾月給忘了。”


  “你。”貞月有些氣惱,臉卻很沉。


  彌雪這才知道,原來傾月是貞月的親侄女,能為她做到入宮為婢,當今是疼愛至極了,淩妃的話太難聽了,漓雖放了她出來,但是以前的一切榮封,皆沒有,她的身份甚至是和最下等的宮女一般,有人照顧著,也托了淩盎然念姐妹之情了,她也隻是一個美人,能得到的東西也有限,彌雪還讓杜公公送了不少吃用療養的東西過去。


  “淩妃,你說話不必那麽難聽,貞月她並沒有得罪你。”


  “哼,難聽,如今是貴妃娘娘了,但是你等著,司馬和玉,我不會善罷甘休的。即然皇上把我都放了出來,那麽我的寵榮也不會太遠的,你就等著看吧,我淩月牙,絕對不地輸給一個小官吏的女兒。”她咬牙切齒地說,似乎她的寵榮就在不遠一樣。


  她太天真了,暫且不說龍漓心裏沒有她,在後宮現在要挑比她好看的皆皆比是,是好央了好久,才讓她出來見天日的,如果說了出來,淩妃一定更恨她吧。


  “姐姐,你怎麽又跑出來了,快回去,太醫說你的身子骨不宜吹風。”淩盎然急急地跑來。見到彌雪,美麗的眸子一變,柔順地躬身:“臣妾見過貴妃娘娘,驚憂貴妃娘娘了,請娘娘恕罪。”


  淩妃猛地一拉淩盎然,讓她起來咆哮著:“不許叩拜她,折了我淩家的威風。”


  “姐姐。”淩盎然的臉上有些淒楚:“淩家,已沒了。”


  “什麽?”淩妃緊抓著淩盎然的衣服,兩眼緊盯著她:“淩家怎麽會沒有了?”她的希望還寄係在淩家的威望上麵,漓不看僧麵看佛麵,所以她的榮幸還會回來的,可是妹妹告訴她,家沒有了。


  “不可能,爹呢,天呢,他們都是威風淩淩的大將軍。”


  “爹去了,天在逃命,風不知所蹤。”淩盎然咬著唇說。


  “好,好,妙極了,司馬和玉,這一切都是你害的。”她突然甩開兩個宮女的挽扶,向彌雪撲了過來,尖尖的指甲要劃向彌雪的臉。


  所有人都震驚了,沒料到淩妃會那麽不顧一切地衝上來,彌雪也呆了,不懂得要逃,她隻能呆看著淩妃的尖尖十指。


  “笨蛋。”熟悉的罵聲,熟悉的淡香味,以及熟悉的懷抱。


  “撕”的一聲,衣服給抓破的聲音。“鬧夠了沒有。”龍漓冰冷如雪的聲音:“淩月牙,你該當何罪,竟敢以下犯上,冒犯本皇的雪貴妃,是想再回去地牢嗎?”他厭惡的看著她。


  彌雪知道他又生氣了,拍拍他的背:“我沒事。”


  “要等有事時,就來不及了,江公公。”他眸子一閃。


  江公公躬著身子:“奴才在,皇上放心奴才會懲罰娘娘身邊的公公,宮女。”護主不力,理當受罰。


  彌雪來不及說什麽,就聽見淩妃哭叫的聲音:“以上犯上,皇上,皇上。”


  “姐姐。”淩盎然暗示兩個宮女帶淩妃下去。“皇上請恕罪,姐姐精神有一點問題。”


  她楚楚可憐的表情,如仙子般的姿質,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看了都會心軟,但是龍漓卻冰冷地說:“那就把她關起來,本皇不想再看到你們,都下去。”


  會傷害到彌雪一丁點的,他都十分的排斥。


  淩盎然幾乎要哭了,緊咬著紅唇,秀眉糾結在一起,彌雪看了不忍心:“漓,不要那麽大聲,會嚇著小寶貝的。”


  龍漓低頭看著她亮如星子的眼,不自覺地柔了聲:“暖香,去一邊玩。”暖熱的手,不顧那麽多人在場,硬是柔情萬千地攏著她的發,印在額上一吻。彌雪的臉一下紅了,推開他的手:“你不是要忙嗎?怎麽在這,天啊。”她突然叫出聲:“你的手,流血了。”


  他的袖子都扯破了,細微的血絲滲了出來,染上黃袍。


  她一叫,江公公驚了:“皇上,奴才馬上去宣禦醫。”


  “一點小傷口,不礙事。”他無意的揮揮手,要是太醫知道,那麽又會大驚小怪了。


  “皇上,臣妾該死,沒看好姐姐,請皇上恕罪。”淩盎然拚命地磕頭。


  “再發生這事,你就惦量著。”他連看也不看她一眼。


  淩盎然閉上眼,一會像決定了什麽大事一樣,一字一句地說:“皇上,臣妾這有白玉膏,對治傷很有神效。”她掏出個瓶子,小小的,煞是可愛,眼神卻望著彌雪,有著數不盡的請求。


  若是龍漓,他斷然不會要的,彌雪不想折了淩盎然的意,讓貞月接過,擄起龍漓的袖子,幾道尖尖長長的傷口就出現在眼前,要是劃在她的臉上,不難相信,她就成了大花臉了。


  揭開小瓶子,沁香四溢,小心地塗在龍漓的手臂上,沒一會,傷口就不再滲出血了,倒真的是神奇之藥。


  “謝謝你,盎然。”她笑著。


  她不說話,隻是垂著頭,掩住眼裏的恨意和精光。


  龍漓看著她,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和開心,彌雪狐疑地看著他:“你今天好怪啊,看得我起雞皮了。”


  他從懷裏掏出一串原木的珠子,戴在她的脖子上:“這是特地祈福的天珠,戴著它,能保你平平安安。”


  她輕聞下:“還有香味,我好喜歡。”


  “幸好沒有送你金銀珠寶的。”他打笑。


  “沒關係,多多益善。”有錢當然好,到時窮山惡路時還可以當掉。“告訴我,你們今天有什麽秘密,還不讓我知道,還送我東西的。”


  他扶起她慢慢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背後,跪在原地的淩盎然笑了,打心底發出的冷笑。而貞月姑姑,也是極其高傲地看著他們恩愛的背影,那是屬於傾月的。


  繁花錦簇間,用花海排著:生日快樂四個大字。


  她滿滿的感動卻不解地說:“今天不是我生日。”


  龍漓的嘴張了張,沒有說話:“今天不是你的生日,你的身世有記,明明是今天,五月初六。”


  “切。”她咬牙:“你要幫司馬和玉過生日就過吧,我才不是五月初六呢?我是十月,但是禮物,我是不還你了。”她緊抓著那串天珠。


  “不是姐姐生日啊。”幾個持花的小屁孩垂下興奮的臉:“沒得玩了。”


  “一天到晚就記掛著玩,背詩去。”龍漓拉不下臉,本想讓她高興的,誰知想讓她開心,卻拍到馬腳上去了。


  彌雪取過他們手中的花聞了聞:“真香呢?帶回去插著,別浪費了。”


  “彌雪。”他不悅了。


  “嗬嗬,我不生氣你生什麽氣,你過你的生日啊,我們去烤魚吃。”誰讓他自作主張來著,還瞞著她呢,她就說奇怪了。


  “哦,吵架了,哥哥快去要盤花生來,姐姐說看人家吵架吃東西很爽的。”暖香跳起來叫。


  龍漓的臉更黑了:“回去念詩,明天要是背三首出來。”


  三首啊,幾張小臉更是沒有光彩了,哀怨地離去。


  “彌雪。”他有些惱氣:“你沒告訴我你什麽時候生日。”


  她有些心虛:“你又沒問。”


  “告訴我,昨天墨找你有什麽事?”從後麵抱住她,他有些酸澀地問,她一再地要自由要空間,他凡事不能逼她逼得太緊,隻怕會相反的效果,一步一步讓她愛他。


  彌雪心一緊,他果然是奸滑的,竟然偷看:“沒事,偶遇而已,閑聊了幾句。”


  “彌雪,還想著出宮嗎?”他輕問,他是自私的,禁固在他的身邊,還想讓她心甘情願地愛他,留在他身邊,和他並肩作戰。


  彌雪回過頭,認真地說:“我問你,漓,很認真的問你,你要江山還是要我。”


  他迷糊地看著她的眼:“這二者是共存的。”她是妃子。他是皇上。


  “我要你選一個。”她執著地說,她有個預感,成軒會來的。而她知道,皇位是他的,不是漓的,漓會甘心嗎?漓會恨她的,她要做的,就是撬他的牆腳。


  “何必這樣選呢?你所擔心的,不會發生。”他也擔心,坐在高位上並不是不舍得,隻是後宮要改朝換代,得死多少人,他年幼的弟妹,以及無辜的人包括他最愛的彌雪,都會成追殺的第一目標。他多少也是有顧慮的,不是嗎?要不就不會將悅兒嫁給名不經傳的一個小將軍,父皇臨終前說的真相讓他做什麽事,都留著一手。


  四大家族都是前前朝成王的官員,成王的腐敗無能,最終成就壓位之戰,四大家族的年輕人助了先王一臂之力,金家和長孫家奪回了守護王朝的靈珠。


  “希望你會想到今天問你話。”要恨由他去吧,他舍不下,她還能如何,存在心中的愛意也淡了些。拉開他的手:“我有點累了,先回去睡會。”


  男人,都是有江山才想美人,就連假話他也不騙騙她。


  真愛犯困啊,說睡就能睡得著,她幾乎都能感覺到肚內小生拿的蠢動,這裏沒有破腹產的,要生小孩就自已用力地生,多走走路有好處,讓貞月扶著,趁夕陽還在,慢慢地在上林苑邊走動。


  幾個宮女神色匆匆地急跑,差點就在轉彎處闖上彌雪,嚇得跪下去發抖,哭著求饒。


  “你們好大膽,差點撞到貴妃娘娘。”貞月姑姑嚴厲地說:“那麽匆匆忙忙的有什麽事?”


  “淩,淩月牙快不行了,美人遺了我們去宣禦醫。”沒有了封號,自然連宮女也不喚她為淩妃了。


  快不行了,怎麽回事,今上午還見她張牙舞爪的,彌雪一驚:“去看看。”


  淩盎然現在並不住在以前的淩閣了,那是妃子住的地方,當淩妃在地牢的之時,她就分到偏遠的一角了,就連進門那駁了漆的門坎都沒人來補上,宮裏附炎趨勢的人多了,人一降,那麽心又變了,就是飛雪宮連插的花也是新鮮至極,一天幾換,那是她正得寵,後宮的榮寵,有誰及得上她。


  “貴妃娘娘吉祥,隻剩下一個宮女,見彌雪就跪拜了下去,淩盎然跪坐在床前,而淩妃,唇色發色,眼神渙散躺在床上,一見彌雪,恨意就上來,一個勁兒地想要掙紮著爬起,唇邊卻是血越流越驚心。


  “你這又何必。”彌雪歎著氣。她並沒有把她往死路上逼。


  “哈哈哈,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她笑著。


  彌雪屏退貞月與宮女,隻是看著她不說話,她必是神經錯亂打擊太大了,看這光景,現在已是回天煥照了。


  “想我淩月牙得寵幾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不得不敗在你的手中,你厲害,司、馬、和、玉,嗬,我先走一步,你很快就會來的,在這鬥不過你,地下我一定要贏你。”她努力的要睜開眼:“我的好妹妹啊。”大叫一聲,便暈死了過去。


  那鮮紅的血直從床上流下來,流到彌雪的腳尖,像淩妃在怨怒。


  淩盎然一句話也沒有說,隻是呆看著,兩行清淚流了下來。


  淩妃就這樣死了,死在百花怒放的五月,在她花樣年華的歲月中,死在簡陋的小居裏,她離奇的死讓彌雪更驚,這件事,又有多少人會用異樣的目光看她,上午她還見過她,傍晚就死了。


  而這事,甚至沒有人過問,就這樣過去了,她想,淩妃的死反而是種解脫,她活著會更累的,沒了身份,沒有恩寵,沒了舊日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刺骨的諷刺,痛苦得太久還不如一死了之。淩妃的死像個陰謀一般,有了個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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