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彌雪跌跌撞撞地回到牢裏,可是守衛不讓她進去,她又走到飛雪宮,看到那高高的宮牆,卻再也不是她的飛雪宮了,那裏恐怕不久之後就會是另一個妃子的住處,她怎麽無處可去啊,就連宮女看到她這狼狽的樣子也不屑理她,一個偷靈珠的女賊,不知她們要是知道她肚裏有了孩子,孩子的爸爸不明,會怎麽看她。
落花居呢,有了新的小主住在那裏,她自然不能回去,那麽她能躺上一躺地就是冷宮了,冷宮的人應該不會拒絕她吧,好想睡,她好想找個地方睡啊。
沒有攔住她進來,彌雪走回以前居住的那所小居,墨為她做的吊床還在,她迷糊地坐了上去也不管會不會冷著,淋著,就睡了起來。
“彌雪,彌雪。”龍墨緊張地叫她。
她慢慢地睜開眼,幹裂的喉順吞了吞,怎麽天竟黑了呢?“墨。”她低低地叫。
身子一緊就給他抱到懷裏,溫暖地慰著她:“彌雪,我就知道你在這裏。飛雪宮找不到你,落花居找不到你,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冷宮。”
為什麽了解她的人是他,她的淚不是流幹了嗎?怎麽還在流呢?她最討厭看悲劇的啊,她的人生到了這裏就是那麽悲嗎?
“彌雪,天啊,你的身子好燙。”他的手摸著她的額:“肯定是著涼了。”
“好啊。”她輕輕地說,有病不用龍漓賜死,她會死得更快些。
龍墨看著她,眼裏說不出的心疼:“彌雪,我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可是彌雪很堅強的,彌雪,我向皇兄說了,我要帶你離開這籠子。”
他為什麽那麽深情,她還不起啊,彌雪擋住他的口:“墨,就算沒有龍漓也不會是你,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你,你還是走吧,不必在我身上浪費無謂的時間,天下間奇女子多的是,你會找到屬於你的那一位的,我不再屬於你們任何人,也不再屬於這世界上。”死真是好方法,要怎麽死呢?病死會很痛苦,上吊死很難看,拿刀她下不了手,燒炭她更怕喘不過氣來,可惜沒有安眠藥啊,睡著死去的人最幸福了。
“彌雪。”他還想說些什麽的。
彌雪打斷他:“我肚子裏有了孩子,孩子的父親不祥,這樣的我,你能接受嗎?”男人都是自私的,隻容許自已三妻四妾,卻不容許自已的妻妾有任何的出軌。
墨看著她:“彌雪,我能。”他愛的是她,不是她的缺點也不是她的優點,就是她。
“雜種嗬?”她嘲笑著,笑自已。
風涼涼地吹著,將她一頭的亂發吹得更亂,龍墨細心地將她頭上的藥材掃掉。
堅定地說:“我不會介意的,我也會一並愛你般愛著你的孩子。”
彌雪心裏的弦在彈動著,用力地捶上他的胸口:“為什麽你們兩兄弟總是來擾亂我的心,擾亂我的生活,龍墨,我真的很煩,很煩,拜托,讓我死也死得尊嚴一點,不要到處來找我好不好。”下雨了嗎?為什麽拳頭濕濕的,她細看,竟然滿手都是鮮紅的血,再看龍墨的胸前,黑色的衣服竟看不出來,怎麽了,他怎麽了,彌雪顫抖著手扯開他的衣服,左邊的肩上還綁著白紗,已被血大片地染紅了。
聞到血腥味,她頭昏得想吐:“為什麽?”
龍墨安慰地笑著:“沒什麽,一點小傷,很快就好的,不用擔心。”
他武功很高強,怎麽會受傷呢?是漓嗎?是他嗎?她不願相信,但是最大可能的卻是龍漓:“又是他做的嗎?”
龍墨不作聲,隻是抱著她的頭:“彌雪,你一定要鼓起勇氣,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你要是一心求死,言貴人會怨你,怨你不為她伸冤,司馬家也會怨你,讓他們抬不起頭來,你的靈魂也會怨你,怨你受不起風浪,我也會怨你。”
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可是帶著痛,帶著傷,活得真的好累,我不想看,可我不得不看,我就算離開了這吃人的皇宮,我的記憶卻永遠消失不了,痛會永遠折磨著我。”
抱著她,讓她哭,大聲哭出來就沒有壓力了:“好了,彌雪,不哭了,乖。”
“你總是把我當小孩疼,龍墨你先走好不好,我心裏真的很亂,很想睡。”長睡不醒多好。
龍墨二話不說抱了她進冷宮,她曾用邊的被子還整齊地放在一邊,細細地為她蓋好,他並沒有走,而是到外麵生了炭回來,手裏還端了碗熱粥,點上油燈,讓冷宮有些暖氣。
“彌雪,起來,吃點東西再睡。”瘦骨嶙恂的彌雪,多少天沒吃東西啊,他好怕她會睡著不起來了,但她總是不安心一樣,睡著還不知不覺地流淚。
“嗯。”應了聲,她翻個身繼續睡。
龍墨執起她的手,細細地把脈,繼而皺起眉,放好她的手小聲地說:“彌雪,我先回梧桐宮,明早再來看你,你要是尋了短見,你聽著,我生死相隨。”他的母妃會擔心他,他不能不回去,可他真的很怕明天看不到彌雪。
彌雪睫毛眨了眨,不應聲,聽到他出去才空洞地看著如豆般的油燈,如果他是龍漓多好啊。
門吱的一聲又開了,她平靜地說:“你還回來幹什麽呢?”
沒人出聲,但是那熟悉的淡香味又傳來,不用回頭,她都知道是誰,咬住被角不讓自已叫出聲。
“是他嗎?”平淡的聲音傳來,割咬著她的心,她不說話。
“我想是他,你愛他嗎?我可以成全你們。”過去發生的當是一個夢。
他的聲音很空洞,很清冷,彌雪坐起身:“我沒有做出軌的事,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可是肚裏的孩子她如何解釋。
“彌雪,不要再爭執這些,我來,隻是還有一些夢,不要讓我的夢破滅,讓我再看你一次。”他會允她,讓她和墨遠走高飛。
拋開心裏的恨和怨,獨獨剩下愛,他端起微濕的粥,勺了一勺到她的口中:“吃點東西。”
她閃開:“為什麽那樣說。”是她要遠離他,不是他,到死他都要愛著她,她就是要他愛著她。
“不要問太多,不要說太多,好好地像平凡夫妻生活一次好嗎?”他軟聲求著,給他一個最後的回憶讓他很痛的時候能想想。
她張開口,一口口地吃著他盛來的粥,伴著淚吞下去。
“漓,可以告訴我,我們怎麽會這樣?”她驚惶不安,她不喜歡迷糊不清。
“天意,上位者,孤也。”沒有心的君王,不能愛人的君王。
“不要這樣子,漓。”她猛然抱住他::“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活著很多餘,我活著很多人痛苦,漓,要是有忘魂藥,都能把彼此忘了,多好。”
舍不得她的手環住,他一動也不動,她的溫暖暖和著他,今天後,他會忘了她,他得回那個冰冷如霜,冷麵無情的龍漓。
“漓,相信我,相信我,也許你要了我的身子,你就知道我沒有撒謊。漓。”他的沉默讓彌雪難過,亂吻著他冰冷的側臉:“漓,漓,漓。”
龍漓閉上眼,猛然地扯開她的手:“彌雪,不要讓我看不起你,不要破滅在我心中最後的美好。”她懷著墨的孩子還這樣說。
“漓。”彌雪拉開衣服,露出肚兜,再胡亂地扯著他的衣服:“你是有感覺的,你是愛我的,漓,愛我,愛我。”
龍漓狠狠地扇了瘋狂地她一巴掌,把得她腦袋都冷靜了下來,嚶嚶地哭著:“騙人,一切都是騙人的。”
他慢慢的拉好彌雪的衣服,冰冷的雙手輕拭起她的淚,傾下頭,用力地吻著她的唇,吮痛了她,吻到彼此鹹鹹的淚水,他才放開她,低啞地說:“彌雪,我不會再愛你了。”
愛她,她會痛苦,後宮的一切他無法逃避,此一時彼一時,他看到自已的無能為力,不能給她幸福,那麽放她高飛。在後宮,她遲早會死,死在他的寵愛之下。愛她就讓她笑他理解了。“明天走的時候不要回頭。”
彌雪不解地看著他,緊張地問:“漓,你什以意思,你是愛我的,你愛我,我不走,死也死在宮裏。”
“明天你就跟龍墨走吧,走得越遠越好,永遠不要回來,把這裏的通通都忘了。”他想叫她忘了他,卻自私地想要她記得他。
“你休想,我不會跟任何人走的,我葉彌雪雖是一介女子,骨子就是硬,愛就愛,不愛就不愛,你撒謊,你根本就是愛我的,為什麽,你為什麽要叫我走,還把我讓給墨,太可笑了,你為什麽不敢看我,為什麽不敢愛我,你是懦夫,懦夫。”她吼著,叫著。
龍漓定定地看著她:“我愛的是傾月,你隻是她的代替品。”
“我不信,我不信。”他怎麽可以這樣傷害她。
“我帶你去看樣東西。”他拉起她:“跟我來,這是我們的最後一夜,你要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讓她徹底死心離開,沒有愛她就不會痛,寧願她恨他。
彌雪穿鞋子,跟著他出了冷宮,一路上她分不清東南西北,一路上盡是黑黑的,但她什麽也不怕,有他拉著她手。
正陽宮裏,燈火通明,卻隻有江公公一人站在門口,見了龍漓也不說話,直直地提了燈到偏殿,那裏有一個小門,穿過那小門就是斜斜的地下室,江公公扭開那石門,襲人心肺的冷氣更是寒上十分。
幾顆夜明珠亮如繁燈,中間冒著寒氣的是一具冰棺,江公公推開冰棺,冰雕玉逐的豔容就露了出來。
如黛般的秀眉和瓊鼻像在睡著般,隻是沒有絲毫血色的唇和膚色讓人害怕。
“這是本皇最愛最愛的傾月,月貴妃,本皇一直舍不得像其她妃子一樣葬了她,一直保留在正陽宮,所以你也知道正陽宮為何最冷了。”
那冷氣算什麽?有她的心冷嗎?好笨啊,她諷笑自已,還為他要生要死的,結果也隻是他一時的喜愛而已。
龍漓拉開冰棺美人的袖子,一個深深的牙印露了出來:“這是傾月為救本皇,在雪山挨的一箭,她怕疼,卻一直不咬我的手,疼到極處,就咬著自個的手腕,那時本皇就想,如此一個絕色傾城的美人,如此的全心愛我,我必不負她,今生今世隻愛她一個。”而傾月卻也如彌雪一般地背叛了他,在他帶兵兩個月後回來,禦醫告訴他,傾月貴妃有了一個月的身孕,而那個竟是他放心將朝中之事盡交與的二皇弟龍澈,她說他不愛他了,愛他太累,太苦。
她可以一死了之,龍澈可以瘋了,但他不能,他連痛的自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