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韓龍回到車裏，回想著方大同和陌生男子的聊天，感覺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巨大的深潭，好像看見了潭底，卻永遠也無法知道水潭到底有多深。
這個方大同到底是什麽來頭？韓龍清楚方大同是個關鍵人物，隻要把住他的脈搏，也許所有的事就會真相大白，但關鍵的問題是到底該如何去接近這個人，撥開披在他身上的畫皮。
“喂，龍哥，你在哪兒呢？”熊德誌突然打來電話，韓龍問：“什麽事兒，說？”
“嘿嘿，你怎麽知道打電話就是有事？難道想你了也不行？”
“別廢話，我忙著呢。”韓龍想不明白事情，心裏亂糟糟的一片。熊德誌問：“忙什麽呢？”
韓龍真不耐煩了，說：“要是沒什麽事我可掛電話了。”
“別，別，我找你還真有事，而且是正事。”熊德誌賣了個關子，“告訴你一個驚天秘密，想不想聽？”
“不說我掛了。”韓龍正煩，沒什麽好氣，熊德誌忙說：“我聽說蘇小落家裏出事了。”
韓龍腦袋一熱，卻一言不發。
“怎麽了龍哥？你還在聽嗎？”
“嗯。”
“她爸住院了，聽說是癌症，食道癌。”
“食道癌？”韓龍突然間抬高了聲音，熊德誌在那邊喊道：“我耳膜都快破了，哎，我說龍哥，你不是不喜歡大小姐，幹嘛又對大小姐家裏的事這麽上心？”
“我怎麽上心了？”韓龍其實是擔心蘇沛霖，不僅是因為兩人同樣都有過軍旅經曆，更重要的是他覺得這個人不錯，雖然很有錢，但一點也不專橫霸道，沒有有錢人身上那種財大氣粗的痞氣。
“你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準確嗎？”韓龍思考了很久才問，熊德誌說：“當然是真的，不過至於我是怎麽知道的你就別管了，要是你想去看望老爺子，我馬上幫你弄到醫院地址。”
韓龍遲疑了片刻說：“那麻煩你了。”
“跟我還客氣什麽？等我消息，很快幫你搞定。”
韓龍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不是說好人有好報嗎？為什麽世界上那麽多好人最後卻會得到這樣的報應？
他捧著一束花站在病房外，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蘇沛霖，卻邁不動腳，突然感覺身後有異樣，當他緩緩回頭，看到正看著他的蘇小落時，一種想說什麽，卻又無從說起的感覺讓他非常難受。
在醫院後的花園裏，兩人之間的距離是一米，可是心與心的距離卻是萬裏。
“對不起，我剛知道叔叔住院的事。”
“謝謝你能來。”
兩人一問一答，然後同時陷入沉默。
“那個……我上去看看叔叔……”韓龍隻得找話，他還沒進過房間，蘇小落卻說：“你等等。”
韓龍沒挪動腳步，也沒吱聲。
蘇小落上下嘴唇微微動了動，終於問道：“聽說她……也住院了？”
韓龍開始還沒聽出“她”是指誰，但突然就明白了，用質問的口氣問：“你怎麽知道的？”
蘇小落沒有表情地說：“別跟我用這種口氣說話，她的事可與我無關。”
韓龍這才發現自己太敏感，忙說：“不好意思，我……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算了，當我沒問。”蘇小落說著轉身就走，韓龍歎了口氣，隻好跟著往病房方向走去，當他捧著鮮花跟在她後麵出現在病房時，她母親眼裏的顏色立即變了，但是蘇沛霖臉上卻洋溢著笑容，雖然無力、蒼白，但看上去仍然很溫暖、慈祥，忙對韓龍招手，說：“快過來陪我說說話，我躺在這兒都快憋死了。”
韓龍把花遞給護士，走到蘇沛霖身邊，沒想卻被抓住了手，他突然覺得這種溫暖像是來自父親，可是離自己又已經很遠，自從長大後，就再也沒和父親如此親近過。
蘇沛霖的心情好像豁然開朗，爽朗地說：“你一來啊，我這就好像一點兒病都沒了，你以後有事沒事兒可得多來陪叔叔說說話。”
“少說話吧你，你都病成這樣了，多休息才行，醫生都說了，你現在最重要就是多休息。”蘇小落的母親又嘀咕開了，蘇沛霖無力地甩了甩手，說：“我躺在這兒就是休息，醫生也沒說不讓我說話啊？要是沒事兒，你跟小落出去轉轉吧，我們爺兒倆說會兒話。”
韓龍受到如此厚重的待遇，不禁有些無地自容，蘇小落出門的時候還瞪了他一眼，他卻裝作沒看到似的。
蘇沛霖讓韓龍先坐，然後說：“我這個女兒啊，從小到大就沒受過苦，被她媽給慣壞了，脾氣不好，也膩歪得很，你是個男子漢，如果她有做得不對的地方，可要多多包涵哦。”
韓龍微微笑了笑，說：“她是個性格開朗的女孩，其實我挺喜歡她這種性格，隻是有時候太大大咧咧了，我們這些朋友也都還能包容。”
蘇沛霖緩緩地點了點頭，突然感歎起來：“其實人這一輩子啊，不管你有多大權勢，也不管你能賺多少錢，到頭來，其實你能使用和支配的也就是屬於自己的那一小塊兒，為什麽要爭來爭去？”
韓龍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我看得出來，我這個女兒很喜歡你啊，長這麽大，我還從來沒見她為哪個男孩子傷心過，以前都是別的男孩子圍著她轉，但是現在她卻圍著你轉。”蘇沛霖說這話的時候又笑了，“我也看得出來，你隻是把我女兒當成普通朋友看，不過這也不錯，愛和被愛其實是一種平等關係，你不喜歡我家小落，這是你的權利和自由，沒有人可以強迫你……”
“叔叔，我想……”
“你先聽我說，小落是家裏的獨苗，做什麽事都依著自己的性子，從來沒受過打擊，所以你啊，你這一拒絕她，她就無所適從，覺得自己受傷了，叔叔給你說這些話的原因，就是希望你即使不能成為我的女婿，也一定要認下這個妹妹。”
“其實小落是個不錯的女孩，隻是我沒福氣……”
“是啊，兩個人在一起要講緣分，那叔叔可就拜托你了，叔叔相信你可以做一個稱職的大哥。”
韓龍出於本能，突然下意識地偏過了臉，可就在那一瞬間，蘇小落的麵孔出現在門口，她的表情讓人無法理喻。她快步走到韓龍麵前，突然指著門口冷冷地說：“你走，馬上從這兒離開，愛去哪兒去哪兒，我們不歡迎你。”
韓龍很無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落，別胡鬧！”蘇沛霖的口氣不慍不火，蘇小落卻厲聲說道：“爸，我的事不用您管，從今以後再也不用您管。”
韓龍擔心矛盾會激化，不得不起身說：“叔叔，您還是好好休息吧，我還有些事必須去處理，有時間再來看您。”他走出病房的時候。蘇小落也跟著追了出去，但韓龍的腳步很快，她在醫院大門口才終於攔住了他，厲聲說道：“你給我站住。”
韓龍不冷不熱地問：“有事嗎？”
“韓龍，你給我聽好了，別以為我爸喜歡你，你就可以在他麵前胡說八道。”蘇小落的眼睛就像刀子可以殺死人，韓龍平靜地反問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什麽惹大小姐生氣了。”
蘇小落冷笑道：“你別跟我裝傻，我爸是個好人，被你的假象迷惑，我可不是傻子。”
“大小姐，我真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能明說嗎？”
“自己做錯了什麽事都不知道？我都懶得說，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蘇小落不快地說，“以後沒事兒別總我爸這兒套近乎，真不知你想幹什麽。”
韓龍覺得很好笑，尤其是她說話的樣子，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問道：“說完了嗎？說完了該輪到我了吧？”
“你還想說什麽，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韓龍本來不想提這件事，但此時決定問個清楚，以免她犯下不可原諒的錯誤就後悔也來不及了，又想了想才說：“你跟我來。”
“去哪兒啊？有什麽話不能在這兒說嗎？”
“如果你想聽的就跟我來。”韓龍不想在這裏說如此重要的事，於是引導她來到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這才停下腳步，說，“我希望你看在你父親的份上，可以跟我說實話。”
蘇小落的表情充滿了極度不信任感，迷迷糊糊地問：“你到底想說什麽啊，你還是不是男人，婆婆媽媽的，難受！”
韓龍歎息了一聲，沉重地說：“我問你，表示我還信任你，我不想你一時衝動釀成大禍，如果觸犯了法律，你後悔都來不及了。”
蘇小落的眼裏明顯閃過一道慌亂的表情，雖然轉瞬即逝，但仍然被韓龍抓個正著，他沒有點破，而是繼續說：“我看在你父親的份上希望你說實話，我不管你出於什麽目的做這件事，也不管你會不會告訴我真相，如果你是個聰明人，我希望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蘇小落的表情明顯發生了變化，是那種寫滿了很多話，也很想開口說話，卻欲言又止的表情。
“就算我求你，不要再玩下去了，不管發生什麽，如果你恨的是我，我希望你不要再傷害無辜的人。”韓龍沒有把事情點破，想她親口說出實情，可她倔強而又固執地吼叫：“你知道什麽，你以為自己是誰，其實你什麽都不是，你就是個大笨蛋，以後再也不想見到你！”
韓龍怔怔地目送著蘇小落跑遠，心底升起一股涼氣，其實，他明白自己是不知道該怎麽做了。
汪曉歌在車禍中受傷不是很嚴重，額頭上劃了幾處小傷痕，驚嚇的程度占了很大比重。她醒來的時候，沒想見到的是雷書博。
雷書博終於等到她醒來，激動得抓住了她的手，當她的思維漸漸清晰起來時，慢慢地把手抽了回來。
“怎麽了，曉歌？”雷書博緊握的雙手突然變得空洞，汪曉歌躲開了眼神，想知道自己是怎麽來到醫院的，想回憶起來醫院之前發生的所有事，可是一片空白。
雷書博心裏很痛，他是真愛這個女孩的，可是從剛才那個小小的動作，他發現自己的愛好像是一片落葉，正在風中劇烈的掙紮，可還沒找到落下的方向和歸宿。
醫生進來檢查了一下，說：“恢複得不錯，好好休息。”
汪曉歌突然渴望地說：“醫生，我什麽時候可以出院？”
“這可不一定，看情況吧，再觀察兩天。”
醫生出去後，雷書博細心地說：“好好休息吧，別多想，等完全康複之後就能出院了，我會一直陪著你。”
汪曉歌看著頭頂白色的天花板，滿腹心事。
雷書博不知說什麽，隻是全神貫注地看著她，像在欣賞一尊美麗的瓷娃娃，突然想伸出手去摸摸她打著繃帶的臉，但強忍住沒敢有任何動作。
“你如果有事，就先回去吧。”她突然說，雷書博一愣，忙說：“我沒什麽事，能有什麽事會比你重要？我現在的任務就是陪著你，直到你出院為止。”
汪曉歌輕輕地搖頭，說：“我不用人陪，真的。”
雷書博尷尬的笑道：“別小孩子脾氣，你也不用趕我走，趕緊好起來吧，該走的時候我會走的。”
汪曉歌不再言語，緊閉嘴唇，重重地閉上了眼，腦子裏浮現出另外一個男人的麵孔。
韓龍知道汪曉歌醒來的消息，丟下手裏所有的事，第一時間跑到了醫院。
汪曉歌聽到韓龍的聲音時好像完全變了個人似的，雖然隻露出兩隻眼睛見人，但僅從那兩隻眼睛裏就能看出她是多麽開心，多麽快樂，但眼神很快又變得黯淡了。
“書博，醫生都怎麽說啊？”韓龍看見她的眼神變了，故意轉移話題，雷書博說：“沒什麽事了，估計休息兩天就能出院。”
韓龍又衝汪曉歌笑了笑，故意逗她：“你猜猜你臉上的紗布一拆，你的臉會變成什麽樣子？我估計啊，這次是免費把雙眼皮做成大眼皮，鼻梁也整高了，兩臉也變成林黛玉了。”
汪曉歌果然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
雷書博在一邊看兩人像演戲似的，尤其是看到汪曉歌居然笑得那麽開心，心裏真不是滋味，一種極大的失落感溢滿了內心。
兩人隨後走出病房，站在走道的盡頭，雷書博笑著說：“你這一來啊，曉歌都好像變了個人，還是你有本事，居然可以把她逗樂。”
韓龍說：“那不是你沒本事，而是你不了解女人。”
“我不了解女人？這個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死在我雷書博手上，你居然說我不了解女人？”雷書博這話像開玩笑，但又不全是玩笑，韓龍隻是笑了笑，說：“這與你了解不了解女人無關。”
“那這話我看應該改成我不了解汪曉歌而已。”
韓龍說：“也對，也不完全對，女人嘛，一樣也不完全一樣，但有一點，其實她們都是需要男人哄的，不過你要知道她喜歡什麽，這樣才能對症下藥。”
雷書博拱手道：“多謝你又給我的人生上了一堂大課，我懂了，以後一定認真學習，認真對待每一個女人。”
“你別跟我開玩笑啊，我告訴你，曉歌現在躺在病床上，你可得好好陪著她，一刻也不能離開。”
“知道了，婆婆媽媽的。”雷書博說完這話，突然又說，“韓總，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剛才見到汪曉歌的時候，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我……我能怎麽想？你這話什麽意思？”
“其實也沒什麽，隨便問問而已，我隻是想啊，可能曉歌心裏仍然容不下我。”
韓龍聽懂了話裏的意思，給了他一拳，笑道：“吃我一拳吧。”
“你別鬧，我說真的，其實我覺得汪曉歌的內心很難走進去，跟她相處這幾日啊，覺得挺別扭的，你說我算是她男朋友吧，可是總覺得自己是個陌生人，也或許是個護工，每天就是陪著她靜靜躺著，一句話也不說。”
韓龍害怕暴露了自己的內心，用笑掩飾了內心的虛弱，說道：“她這不是受傷了嗎？要是……”
“好了，不說這事了，說點別的吧。”雷書博打斷了他，問，“那件事有什麽進展？”
韓龍隱瞞了自己的新發現，他不想自己的兄弟受到傷害，也不想蘇小落被傷害，所以希望尋找一個完全的方式來和平解決這件事。
雷書博掏出一支煙，正要點上，韓龍從他手裏取了下來，說：“這是醫院，怎麽就這點素質？”
“唉，我這心裏一亂就把這事給忘了。”
“你亂什麽亂啊？不是什麽事都還沒發生嗎？”
雷書博歎息道：“不是沒發生，是還沒發生，我是擔心一旦發生，後果不堪設想啊。”
“還沒到氣餒的時候，我們已經掌握了主動權，你就安心吧，這事兒我會搞定。”
“但願如此吧。”
“好了，別灰頭土臉了，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像根苦瓜。”韓龍攬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雷書博臉上也終於有了笑容，內心卻仍然無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