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楚文傑和小葉離開以後，盧俊臣匆匆回到了內室，還從裏麵鎖上了門，一把掀開一張布簾，露出一個滿臉血汙的男子，非常痛苦。
“洪峰，怎麽樣，還挺得住吧。”盧俊臣扶著他，“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洪峰不是戲園子的人，但也是潛伏在漢口的地下黨，不久前剛接上頭。
“盧……老板，梁思成他……叛變了。”洪峰有氣無力地說，“我回去的時候，發現外麵到處都是便衣，幸好我眼尖……”
盧俊臣緊握雙拳，憤怒地罵道：“那個混蛋，洪峰，你再挺會兒，我讓人去請大夫了。”
洪峰喝了點水，“我剛才真不該到這兒來，太危險了……”他突然叫出聲，拿開按在肚子上的手，盧俊臣才知道他受傷如此嚴重。
“沒事兒，子彈打在肚子上，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洪峰很吃力地說道，盧俊臣心裏一冷，趕緊拿毛巾幫他按住了傷口，他從貼近胸口的地方取出一個油紙包，遞到盧俊臣麵前，擠出一絲笑容，說：“幸好這個還在。”
盧俊臣接過油紙包，洪峰緊咬著牙關，又說：“盧……老板，也許我回不去了，這裏麵是所有在上海失散的同誌名單，麻煩您……幫忙保管，聯絡上其他……同誌！”
洪峰說完，頭一歪，便閉上了眼睛。
盧俊臣的眼睛濕潤了，他知道又失去了一名好同誌，喃喃地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完成任務。”
此時，外麵傳來了敲門聲，他打開門，張師爺正帶著大夫站在門口。
盧俊臣回頭看了一眼洪峰，痛苦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門來晚了。”張師爺走進去，麵對失去的同誌，痛心不已。
夜空一片漆黑，沉沉地籠罩著這個世界，外麵舞台上正在唱著：“我翻身上馬，將那敵人砍殺，霎那間，刀鋒歃血，英雄遲暮……”
徐國立最近大為頭痛，因為他在外麵鬼混的事被家裏的母老虎知道了，還衝進辦公室大吵大鬧，弄得滿城風雨，讓他大失顏麵。
邱子豪看在眼裏，趁機來到辦公室，關上門，小心翼翼地來到徐國立麵前，可還沒說話，徐國立便一臉不快的問：“誰讓你進來的？”徐國立雙腳橫放在桌上，整個人半臥在椅子上，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
“區長，您消消氣，其實也沒多大事兒，卑職……”
“氣什麽氣？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沒事兒滾出去。”徐國立不耐煩地眯縫著眼睛，邱子豪嬉皮笑臉地說：“區長，卑職知道您心裏不舒服，但卑職要告訴您一件天大的喜事。”
“這他娘的整天烏煙瘴氣，日本人都快打進來了，還有什麽喜事可言？”
“秦小姐我幫您給辦妥了。”
徐國立像屁股下長刺了似的彈了起來，瞪著眼睛，驚訝地問：“你說的是大武漢夜總會的那個秦可兒？”
“對，對，就是她。”
“她人在哪兒？快帶我去。”徐國立像聞到騷味兒的黃鼠狼，急不可待，邱子豪不急不慢地說：“區長，其實卑職有一事相求，不知該不該說。”
“我說你小子怎麽婆婆媽媽的，說。”
邱子豪訕笑道：“卑職聽說您就快要高升了，到時候可得在戴局長麵前為卑職美言幾句啊。”
徐國立大笑起來，說：“原來你小子倒挺有心計的，不過我喜歡你的直率，咱們各取所需，放心吧，我徐國立是個講原則的人，到時候一定向上推薦你，如果不出意外，這漢口區區長的位置非你莫屬。”
邱子豪大喜，緊接著把他帶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
徐國立坐在車裏，問：“這是什麽地方？”
“放心吧區長，這裏就是卑職為您和秦小姐準備的愛巢。”
徐國立雖然內心狂熱，卻仍然掩飾臉上的笑容。
邱子豪又說：“區長，這個地方離城區不算遠，而且很僻靜，沒有人會注意到，所以您可以絕對放心，請，秦小姐正在等您。”
“那還等什麽，走吧。”徐國立鑽出了車，邱子豪把他帶到樓上，然後輕輕地敲了敲門，秦可兒出現在門口，徐國立盡量掩飾著內心的激情，很冷靜地伸出手，說：“秦小姐，您好。”
邱子豪忙說：“這就是我給你說起的徐區長。”
“久仰大名，徐區長果然風度翩翩。”秦可兒嫵媚的笑道，徐國立訕笑道：“過獎，過獎！”
邱子豪此時說：“區長，那卑職先行告退。”
徐國立點了點頭，待他出去關上門後，忙說：“秦小姐果然是個美人兒，之前每次見您，您都在炫麗的舞台上，沒想到能跟您如此近距離接觸，徐某三生有幸啊。”
秦可兒轉身坐在了床上，說：“小女子經常聽邱少爺提起區長您，久已仰慕多時，承蒙區長能看得上小女子。”
徐國立聽得心裏直癢癢，恨不得一口吞下她，但他明白麵前的這個女人已經是自己手掌上的魚肉，所以平息了內心的激動，似笑非笑地說：“秦小姐光彩照人，是所有男人的夢中女神，我和其他所有男人一樣，對秦小姐也是仰慕多時，今日能得秦小姐垂青，徐某……”
秦可兒此時站了起來，優雅地走到徐國立麵前，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嬌滴滴地說：“徐區長，難道您就想一直站在這兒跟我說話？而不想做點別的？”
徐國立已經能感受到她的鼻息，再也忍不住，抱起她扔到床上，她卻逃跑了，徐國立撲了個空，更被欲望熏心，再也顧不上自己的尊榮，再次像隻惡狼一樣撲了過去。
邱子豪其實根本沒離開，他一直站在門口，聽著房間裏傳來淫蕩的笑聲，臉上浮現出一層冰冷的笑，他回到立興大樓，卻在門口撞見了急匆匆出門的李丁，攔住他問：“急匆匆的，幹什麽去？”
“組長，我有個朋友不久前從日本回來，今天到漢口，我馬上去火車站接他……”
“什麽朋友？”
“是，是徐區長讓我幫我物色一位破譯高手，我才想起我這位朋友絕對是個破譯天才。”
邱子豪一愣。問：“這事兒我怎麽不知道？”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前幾天電訊室被一些棘手的密件弄得筋疲力盡，所以徐區長才親口給我下命令，讓我物色破譯高手。”
邱子豪眼裏閃過一道寒光，揮了揮手，說：“那快點去吧，直接把人帶過來，我倒要看看是什麽破譯天才。”
邱子豪心裏非常不舒服，看來徐國立這個家夥還處處防著他。
李丁接到吳昊天的時候，兩人緊緊的擁抱了一下，李丁說：“同誌，一路辛苦了。”
“不辛苦，這次機會難得，組織上派我來，希望可以幫到你。”
李丁笑道：“希望我們可以放手大幹一場，合作愉快。”
“我從日本回來以後，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
“最近我們截獲了一份密電，但沒有一個人可以破譯出來，看來得你出手了，走吧，我們組長正在等你。”
“迫不及待！”吳昊天早已做好了準備，跟著李丁來到了立興大樓，邱子豪打量著他，讚賞地說：“不愧是從國外回來的，一表人才，不過要試試才知道有沒有真才實學。李丁啊，上次的密電不是還沒有破譯出來嗎？拿過來讓昊天看看。”
吳昊天在心裏冷冷一笑，等李丁把密電拿來，他掃了一眼，說：“組長，給我一天時間。”
邱子豪微微一愣，但立即笑了，說：“一天時間？你沒跟我開玩笑吧。”
吳昊天搖頭道：“請組長放心，如果一天之內我無法破譯，那我馬上打道回府。”
“好，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李丁，你去安排一下，絕不允許任何人打擾。”
“是，那我先帶昊天下去！”
邱子豪點了點頭，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臉色冷如玄鐵。
李丁把吳昊天帶到了一間密室，擔心地問：“你真有把握？這條密電，電訊室的人可沒一個可以破解的。”
吳昊天信心十足地說：“沒有這個金剛鑽，我是不敢攬下這個瓷器活的，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李丁隻好說：“那行，組長說不能讓任何人打擾你，我也不行，有什麽需要就告訴外麵的人，他們會告訴我。”
徐國立和秦可兒鬼混了一下午，直到天黑下來仍然戀戀不舍，不願意離去。
秦可兒趴在他胸脯上，嬌滴滴地說：“區長，已經很晚了，不如我們都回去吧。”
“回去幹什麽，既然已經很晚了，不如就在這兒過夜吧。”
秦可兒卻噘嘴說：“可是如果我不回去，鄭老爺他……”
徐國立兩眼一掄，不快地說：“以後你就是我的女人了，就在這兒過夜吧，我會每天都來陪我的小美人的，至於鄭國昌那裏，你也不要再回去了，像你這樣的美人兒，沒必要成天拋頭露麵，為他人取樂，以後你想要什麽，隻管向我開口，我徐國立隻要做得到的，絕不含糊。”
“我也想啊，但我聽說徐區長您家裏可是有一位很厲害的管家婆，要是您不會去的話……”
“哎，再厲害也比不上可兒小姐的溫柔鄉，算了，不要提這些掃興的事，春宵一刻，良辰美景，可別浪費了。”徐國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又是一番巫山雲雨。
邱子豪此時正在樓下，悄然看著樓上搖曳的燈光，心裏直樂嗬。
“你確信徐國立從進去一直沒出門？”
“少爺，您吩咐的事我哪敢耽誤，我兩隻眼睛一刻也沒敢閉上，就是隻蒼蠅都別想……”說話的是邱子豪安排監視徐國立的人，他打斷他的話：“行了，別廢話，我給你說，隻要徐國立不離開，你就別走神，他隻要一離開這門，你馬上向我匯報。”
“是，是，我都他刻在腦子裏了，他要是想從我眼皮底下逃過去，那門兒都沒有……”
邱子豪可沒心情聽他嘮叨，上車後準備回家，但突然看到楚文傑，而且身邊還站著一個女孩，略微沉吟了一下，讓司機把車先開回去，自己故意撞上去，驚喜地喊道：“文傑兄，這麽晚，你怎麽還在這兒？”
楚文傑反問：“邱少爺，這麽晚，你怎麽也還在這兒？”
“哦，我去辦點事。”邱子豪的目光突然落在他身邊的女孩身上，若有所思地說，“她，怎麽這麽麵熟？”
楚文傑忙說：“小葉，她就是戲園子盧老板的女兒。”
“哦，怪不得這麽麵熟。”邱子豪故意這麽說，其實早就認出了盧小葉，卻又問，“你們這是？”
楚文傑和小葉相視而笑，說：“邱少爺，那天的事我還沒來得及感謝你，小葉一直說要找機會當麵感謝你。”
小葉說：“那天的事，謝謝邱少爺高抬貴手。”
“唉，不打不相識嘛，要是早知道文傑兄和小葉姑娘的關係如此甚好，也就不會發生那天的事了。”邱子豪這話裏有話。
“話也不能這麽講，邱少爺是執行公務在身，不過那日的事，反正也是誤會，不提也罷。”楚文傑又看了一眼周圍，“邱少爺，時間還早，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坐坐？”
“行啊，反正今兒也沒什麽事了，隻是，不知是否打擾了二位，尤其是小葉姑娘。”
小葉忙說：“邱少爺太客氣了，小葉都還沒感謝您的大恩大德，您平日又公務繁忙，正好今晚遇上，小葉希望有機會向您……”
“小葉姑娘嚴重了，舉手之勞。”邱子豪笑著說，“文傑兄，我們很少有機會見麵吧，正好咱兄弟倆也可以好好聊聊，我知道有個地方不錯，保準你們喜歡。”
邱子豪帶他們去的地方是一家日本料理店，說：“這地方安靜，不像那些茶樓，鬧哄哄的，說話都得靠喊才聽的見。”
楚文傑笑了，環顧了一眼整個空間，笑著說：“是不錯，挺安靜的，小葉，你還喜歡吧。”
小葉其實並不喜歡，因為是日本人開的，但她仍然點頭。
“小葉姑娘喜歡就好，這兒的日本料理可是非常不錯，待會兒嚐嚐。”邱子豪得意洋洋地說，“這個地方，第一次是我爹的一個朋友帶我來的，以前我總以為日本人的東西肯定不對咱們的胃口，但後來我的觀點變了，其實日本人也不全是壞人，他們也有好人，而且像這兒的料理，隻要你嚐過一次，肯定還想再來。”
楚文傑笑著說：“邱少爺，文傑想向你打聽件事兒。”
“別跟我這麽客氣，有什麽事，盡管說。”
“邱少爺頭頂天地，想必對國事了如指掌，文傑聽說日本人就要打來了，這事是真的嗎？”
邱子豪向左右看了一眼，低聲說：“文傑兄，小心隔牆有耳，這兒可不適合聊這樣的話題。”
楚文傑微微一笑，說：“恕文傑考慮欠周，不過文傑實在非常想了解真相，也好早做準備啊。”
“不用擔心，實話告訴你吧，日本人雖然遲早會打過來，但他們不會傷害普通民眾，從這個角度而言，我的處境比你可要危險多了。”邱子豪在笑的時候，小葉卻在極力掩飾內心的憤怒，楚文傑看了她一眼，突然說：“來了，來了，趕緊嚐嚐。”
“小葉姑娘，其實本人也是個很愛熱鬧的人，也喜歡聽戲，以後說不定我會經常來戲園子聽小葉姑娘唱戲，小葉姑娘不會不歡迎吧。”
小葉心頭微微頓了下，但隨即說：“當然歡迎邱少爺，如果邱少爺能在百忙之中去戲園子捧場，這是小女子的榮幸。”
“好一個小女子，文傑，能擁有像小葉姑娘如此美麗又大方得體的女子，夫婦何求啊？”邱子豪的眼睛裏充滿了讚許的光芒，小葉有些害羞，臉都紅了，楚文傑溫柔地看了她一眼，說：“小葉確實是個好女孩。”
“今日得見小葉姑娘，邱某還有一事相求。”
“邱少爺有事直言，您和文傑是朋友，不用跟小葉這麽客氣。”小葉不卑不亢地說，邱子豪對這個女孩如此冷靜和得體的表現佩服有佳，不禁歎息道：“文傑兄真是好福氣啊，要是子豪有日也能得小葉姑娘垂青，那可是子豪三生有幸啊。”
這話一說出口，楚文傑和小葉不禁愣住，邱子豪忙說：“玩笑，玩笑，看把你倆嚇得，希望小葉姑娘不要介意。”
“像邱少爺這樣的青年才俊，哪家姑娘都想高攀啊。”楚文傑這話一說出口，邱子豪卻有些垂頭喪氣的感覺，喃喃地說：“子豪也想早日成家立業，但戰事日緊，實在無暇顧及，哪裏能比得上文傑兄如此好福氣。”
楚文傑轉移了話題：“邱少爺不是有事要說嗎？”
“哦，對，對，你不說我都差點忘了，是這樣的，不久之後是我爹六十大壽，我想邀請小葉姑娘和盧老板屆時可以親自登門為我爹慶祝，不知小葉姑娘意下如何？”
小葉沒想到邱子豪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隻好向楚文傑求救，楚文傑說：“邱少爺這個要求一點也不過分，隻不過，這事小葉做不了主，需要跟盧老板匯報一聲。”
“對，對，這事小葉做不了主，不過我相信我爹他肯定不會拒絕的。”小葉忙迎合道，邱子豪說：“那子豪就靜候小葉姑娘的佳音，如能成行，不勝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