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希望破滅
第十一章
希望破滅
汽車在漆黑的夜空下狂奔,猶如脫韁的野馬,偶爾受到顛簸,感覺像是音符在跳動一樣。不過大家心頭平靜不少,心情自然就大不一樣。
“多美的景色啊,要是有機會下去看看,應該會非常不錯。”
“要是沒有戰爭,這裏可真是一片田園聖地。” 卡洛接過呂微的話道,“可惜因為戰爭,一切都破壞了。”
“世界幾大文明古國不也曾經輝煌過,但是輝煌過後也漸漸失去光環,這裏何曾不是一樣,如果戰爭加劇,估計許多年過後,這裏也將是一片荒蕪。”山大由衷地感歎道。
“是啊,現在戰事還在加劇,這些曆史遺留下來的文明,恐怕又要遭殃了。”
他們突然之間談論到了如此深刻的問題,竟然有些傷感起來。
“嘿嘿,我建議大家不妨說點輕鬆的話題,這個太沉重了,還是留待後人評說去吧。”呂微開起了玩笑。
“喲,還後人呢,我看不需要留待了吧,你們倆是不是已經有了造人計劃?哈哈……那我們不是要做爹了……” 卡洛的話引起呂微嗔怒,他忙糾正道,“是幹爹才對。”
山大緊緊握住呂微的手,幸福地回擊道:“要當我兒子的幹爹,要求可是很高的,你行嗎?”
“行,怎麽不行,你條件再高也無所謂,重要的是我幹兒子認同我這個幹爹。” 卡洛厚著臉皮,弗雷德也不示弱,搶過話道:“還有我啊,幹兒子也有我的一份,到時候可別忘了啊。”
大家有說有笑,大約半個時辰過去,前麵出現了一大片明亮的燈光,偶爾有幾個清晰的人影在晃動著。
“哦,上帝,我們終於到達目的地了。”司機搶在前麵大叫著,每個人都伸直了身子,欣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終於到了,我們終於到達了,去他媽的‘烏塔別’,見鬼去吧。” 弗雷德也隨之大聲地叫了起來。
呂微和山大也緊緊地將雙手握在一起,彼此感受著內心的喜悅,慶幸終於闖過了這道鬼門關。
司機猛地加大了油門,向著燈光的地方衝了過去。
正當喜悅將一切煩惱和不快都衝淡的時候,前麵一盞大燈照過來,射得他們睜不開了眼睛。接著,幾個士兵——那裝束好像不是巴拉奇的士兵——向他們走過來,懷裏抱著M-13自動步槍。
汽車被迫停了下來,由於刹車太急,車裏的人幾乎都沒有把持住,身不由己地往前麵栽倒去,當他們重新坐穩的時候,從外麵伸進來幾支黑色的槍口對準了他們,頓時引起一陣不小的騷動,但立即又安靜下來。
“大家別動,我先下去看看情況。”司機說完拉開車門,慢慢地走下了車,幾把槍口立即轉向他,他舉起了雙手。
山大一驚,忙打開車門,也舉起手向他們慢慢走了過去。
“我們是國記者,他是我們的司機,請不要為難我們,我要求見你們的長官。”山大掏出證件對那幾個士兵說道。
“記者?”其中一個士兵突然用俄語反問道。
山大一喜,自己早先去過俄羅斯,受過專門的俄語培訓,這下可派上用場了。
“哦,對,我們是來自國的記者,想從這裏到阿來克斯去。”他用流利的俄語和那些士兵交談著,當聽到一個外國人講一口流利的俄語時,那幾個士兵開始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著他,而後便緩和的了表情。
“哦,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山大聳了聳肩膀說道,“難道我的俄語說得不好嗎?我早先可是受過正規俄語培訓的。”
那位士兵接過記者證,隻掃了一眼,便立即說道:“你們先等在這裏,我去請示長官。”
“好的,謝謝。”
雖然已經表明了身份,但對方還是警惕地盯著他們,不過明顯比先前要鬆懈多了,山大腦袋一轉,從口袋裏掏出一包香煙,給他們一人打了一根,俄國士兵愣了一下,便都接下了,而且將槍也背到了背上,和山大愉快地聊了起來。
呂微在車裏非常擔心地祈禱,希望不會有什麽麻煩。
“不會了,你看。” 卡洛指著那幾個正在抽著香煙的士兵說,“他們已經是朋友了。”
“哈哈……山大學得可真快啊。” 弗雷德笑起來,卡洛也笑了起來,呂微莫名地看著他們,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麽。
“想從這裏過去,好像不大可能啊,你看……”其中一個俄士兵指著停靠在他們旁邊的一輛車,“他們是A國來的記者,比你們還先到這裏,可是也沒有被批準通過,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了。”
山大這才注意到,在他們旁邊不遠處還停著一輛車,周圍幾個人不知道在交談著什麽,偶爾好像還向他們這邊打量。
“為什麽不允許通過?我們隻是中立國的記者,隻是為了報道戰事,其它的與我們無關。”山大反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可能是戰爭的影響吧,你們已經不是第一批要求通過的記者了。”
“沒有任何通融的餘地嗎?”
那個士兵搖搖頭,吐出一口眼圈道:“除非……”
“什麽?”山大以為有了希望。
“你們和長官有很好的私人交情。”他笑著說。
“這……”山大明白,他們也隻有立即從這裏返回了。
“如果沒有,那就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吧。”對方做了個很好笑的姿勢。
山大無奈地回應道:“看來,這裏也是我們的終點了。”他看了看不遠處的A國記者,接著問道,“他們為什麽還不離開?”
“他們,好像在尋求A國政府的幫助吧。”
“A國政府?”山大不明白他的意思。
“通過外交手段,尋求A國政府駐外大使館。”
“大使館?可是國政府駐阿來克斯的大使館工作人員在戰爭開始的時候就撤回國了。”山大心裏帶著疑問,自言自語地說道。
“不不不,我不是指阿來克斯,我是說它的鄰國。”那個俄士兵擺擺手道。
“鄰國?”山大突然明白了,自己怎麽這麽蠢呢,怎麽一直沒想到巴拉奇大使館呢?
“哎……”山大拍了一下腦袋,從口袋裏又掏出一整包香煙,扔給那位士兵,友好地笑了笑,“看來,我終於被你啟發了。”
“哦,是的,希望你們旅途愉快。”俄士兵露出一副很迷人的笑。
正在這個時候,剛才離開的俄士兵拿著證件回來了。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他遞給山大證件說。
“你們長官,他,怎麽說?”山大還抱有一絲希望。
“長官,哦,不,他並不需要怎麽說,我剛才隻是去檢驗你們的證件的真假去了。”那位俄士兵口氣揶揄著說道,“長官那邊早有命令,不管是誰,都沒有權利從這裏通行,違者以軍法處置。”
“不管是誰?”山大嘟囔了一句,但被那個士兵聽見了,他說:“除非……”
山大打斷了他的話:“除非他與長官有很好的私人交情?”
“不不,我是說,除非他是俄羅斯總統。”
“哈哈……”他的話引起哄堂大笑。
原來如此,死長毛!
山大在心裏罵著,但還是對他們友好地笑了笑,然後招了招手,回到了車裏,他把事情經過一講,全都發起牢騷來。
“好了,好了,大家都不要吵了,現在我們唯一可做的,就是按照他們所說的那樣,暫時先回到巴拉奇,然後再尋求政府幫助。”
“還找政府?” 卡洛不可信地問道,他想起被巴維兒耍的事情。
“對,不過,我們要找的是國政府駐巴拉奇大使館。”山大充滿自信地說,他相信國政府在國際世界的影響力。
“大使館?”呂微像自言自語地重複了一遍,“對啊,怎麽我們都沒有想到呢?”
這時候,卡洛和弗雷德好像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怎麽,你們兩位沒有什麽不同的意見嗎?”山大抬眼問道。
“哦,我們呀,不不,沒有,隻是……”卡洛吞吞吐吐的。
“隻是什麽?”
“我們得向艾森先生請示一下。”
“艾森先生?”山大想起了艾森,“為什麽?有這個必要嗎?”
“這個,哦,我是想啊,也許艾森先生在國內和政府溝通一下,對我們辦事會有什麽幫助呢!” 弗雷德笑著說。
山大想了想,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說道:“也好,那你們去請示吧。”
不知道為什麽,一些疑慮越來越濃了,他這時候想起了綁架呂微的國中情局的情報員。
“女士們,先生們,準備返回了。”司機喊了一聲,然後踩下了油門,一聲尖利的刹車聲響徹山穀,汽車揚起一陣塵土,向巴拉奇的方向飛馳而去。
山大這才醒悟過來,他回過頭去,看見茫茫的夜色之外,留在身後的是木納河邊的俄軍軍營和那些明亮的探照燈,還在四處掃射著。
我們的擔心果然被印證了!山大把呂微抱在懷裏,沉重地歎息了一聲,他心裏又出現了那個“黑盒子”,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在找它?但是他根本就沒聽說過什麽“黑盒子”,所以內心更加擔憂。
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當他們再次回到巴拉奇時,一切都還是那樣的熟悉,隻不過時間已經走到了淩晨,寂靜的夜晚,漆黑得令人窒息。
一路上懷著恐懼的心情,害怕遭遇令人色變的“烏塔別”士兵,直到迪西大酒店的霓虹燈在眼前閃爍的時候,眾人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哦,看來巴拉奇舍不得我們離開,這不又回來了。” 弗雷德笑著說道。
“不會很久的。”山大深沉地接過話道。
連夜的疲倦迅速席卷了身心,沒有多久,都進入了酣睡的夢境裏,整個世界才慢慢的安靜下來了。
但是,在這漆黑夜色的掩蓋下,一輛黑色的轎車悄悄進入了巴拉奇大街,順著大街,不一會兒便到達了迪西大酒店外麵。
夜色朦朧,幾分鍾過後,車門才慢慢打開,然後走下來幾個黑色的人影,在酒店前麵駐足了半晌,好像在尋找什麽。不過,這一切,都沒有停留太久的時間,他們很快便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誰知道,在這幾個人的背後,還有一雙鷹似的眼睛,在黑暗的角落將這一切都收入了眼底,當那幾個人影都消失在夜色的時候,他便緊了緊領口,悄無聲息地跟了過去。
“CBB電視台剛剛收到的消息,昨晚淩晨四時左右,有兩名A國籍男子在巴拉奇貝色爾伏大街被人暗殺在一所公寓裏,其中一名男子心髒中槍,另外一名男子頭部中槍而亡。據知情者提供線索,兩名男子均為A國記者,在暗殺現場,還留下了第三者的痕跡。官方認為,暗殺當時有一名男子逃脫,現在巴拉奇軍方已經介入了此案之中,CBB電視台將作追蹤報道,請繼續關注……”
一大早,呂微已經無心繼續沉浸在睡夢之中,她衝了一杯牛奶,和衣倚靠在沙發上,將頻道換到了“巴拉奇CBB”電視台。
啊,A國記者?貝色爾伏大街?又有記者被殺?呂微看到這則消息的時候,心頭又湧起一種非常強烈的不祥感覺。昨天晚上,就在自己的身邊,居然又有自己的同行被殺!
她捂住臉,不敢再往下想,脆弱的心輕輕顫抖了一下,身體蜷縮在沙發上,沒有一點力氣。
“怎麽了,又不舒服嗎?”不知道什麽時候,山大站在了她後麵,聽見他說話,她才微微一顫,清醒了過來。
“身體不舒服嗎?是不是沒休息好?”山大見她臉色蒼白,關切地問道。他伏下身來,將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覺察到一點濕濕的冰涼。
“不,不……”呂微輕輕地搖著頭,口中不停地呢喃著,山大才沿著她的視線,將眼光投向電視屏幕上,新聞還在繼續報道剛才的內容,畫麵上是大群的記者,在圍著一名巴拉奇政要人物。
“怎麽,因為這個嗎?”山大知道了原因,將嘴唇柔柔地湊近呂微的耳朵,雙手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肩膀。
呂微無言地享受著這點溫存,眼中透露出無奈的神色。
山大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安慰懷中嬌柔的女人,他隻是明白,這些天來發生的一切,呂微脆弱的心靈已經負荷不起了。但是,旅程還剛剛開始,自己該如何在以後的路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呢?
“不用太擔心,這隻是普通的謀殺案,也許是巧合呢,再說還有我在呢,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溫柔地去安撫她,讓她消除內心的恐懼。然而,在他自己的心裏,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那已經發生的一切。
憑直覺,這次暗殺事件不會那麽簡單,也不是能用“巧合”二字來解釋。他陷入了深深地沉思中。
“我真的不想再繼續下去了,我們回去,好嗎?”呂微突然轉過身來,鑽進山大寬厚的懷裏,啜泣起來。
“回去?”山大重複著這兩個字,心頭不禁顫動了一下,我們能夠回去嗎?采訪任務還沒有開始,公司指定的任務還剛剛起程,我能夠就這麽回去嗎?經曆過那麽多次的危險采訪過程,甚至在采訪過程中,還差點失去了性命,自己都沒有退卻過,現在我能這麽輕易就放棄了嗎?他的大腦裏浮現出了在南買加國采訪時的一次危險經曆。
2000年,南買加發生了政變。那時候,山大還是一個小公司的記者,公司派他隻身前往南買加執行采訪任務。
戰火紛飛,硝煙滾滾,當他到達目的地時,戰爭已經走到了白熱化。
那是在南買加政府軍與叛軍的一次衝突中,山大在衝突結束後正在拍攝現場時,沒想到還有一條漏網之魚,突然從死人堆裏猛地爬起來,挾持了站在他麵前拍照的山大。
“不要過來,再過來我就殺了他。”他用南買加語大聲地嗬斥著向他圍過來的士兵,幾十條槍,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正在僵持無法動作的時候,一位政府軍長官走了出來。
“放下槍,我可以放你走。”他目光炯炯地盯著垂死掙紮的叛軍說道。
“去你媽的,叫你的人全部放下槍,滾開,要不然就同歸於盡。”他已經瘋狂了,拿著槍在空中胡亂地揮舞著。
那位長官的速度好快,伸手向叛軍持槍的手抓去,可是剛剛接近,槍就響了,山大感覺到腰部一陣刺痛,便暈了過去,不醒人事了。
接下來是一陣亂槍聲,最後一個叛軍被射成了馬蜂窩。當山大醒來的時候,他麵前站立著那位救他的長官。
“嗨,你終於醒過來了。”那他用生硬的國話向他問好。
“我,我這是……”山大還是覺得全身無力。
“哦,沒問題了,你沒有事,一點事情也沒有,你看看。”他從旁邊拿過來一件黑色的衣服,山大才看清楚,原來是南買加政府發給各國記者的防彈衣,這次可真是多虧了它。
“你在想什麽呢?”
山大一驚,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
“哦,沒,沒有。”他擦了擦眼睛,看著呂微的眼睛說道,“呂微,你聽我說,我們剛剛開始,現在唯一可做的就是繼續堅持,等到任務圓滿完成時,我們也就可以高興地回去了。但是我們現在不能回去,不能半途而廢的,我不能在我的記者生涯中留下遺憾,你知道的,如果我這樣做了,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麵對自己,還有你。”
呂微沒有吱聲,她了解山大,當過兵的他,性格如牛一樣,她怎麽能說服得了他呢。何況,她剛才說回去,也隻是隨便說說,並不當真的。
“我知道,剛才的話,是不能當真的。”呂微拉著山大的手乖巧地說道,“我說過,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永遠支持你。”
山大點了點頭,捧起呂微的臉,深情地說道:“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辦?”
“不許你胡說。”呂微打斷他的話,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一個人活下去。”
山大望著她的眼睛,甜蜜地說道:“傻瓜,我們怎麽會死呢?我們要好好活下去,結婚、生子,白頭偕老……”然後深深地吻了下去。
呂微心裏湧起無盡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