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梁劍仍然是非常關心川崎的,因為他畢竟是養大自己的恩人,而且對自己不錯,對於這份恩情他是終生難忘的。當他回到樂善堂時,沒想到川崎還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他以為川崎還在為相原的遇刺難過,其實相原正在整理一些資料,這些資料都是相原留下來的關於武漢的海防圖。


  梁劍在門口徘徊了一會兒,終於敲響了門,川崎滿臉疲倦地打開了門,平靜的問道:有什麽事嗎?哦,沒事。他垂著眉頭說道。川崎反手關上了門,又問道:你剛才去哪裏了?梁劍實話實說,川崎走到大堂道:馬上跟我去見池田先生吧。梁劍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因為自己從來都沒有什麽正經事,不過他覺得奇怪的是,川崎為什麽隻字不提相原遇刺的事?

  在去見池田的路上,川崎和很多熟人打招呼,其中有很多都是他曾經治療過的病人,他在這一帶的口碑不錯,那些人對他感恩戴德。


  梁劍幾次想問相原遇刺的事兒,可是一看川崎的表情就不敢再開口。剛到池田家,他便被連子攔截了,看了川崎一眼,川崎臉上這才有了點點笑容,說道:你們去吧,我跟池田叔叔有事商量。


  其實梁劍想跟著川崎去見池田,想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麽事,此時聽川崎這麽一說,也不好爭論。


  三郎,我帶你去一個地方。連子興高采烈,梁劍隻得極不情願的附和著,其實連子帶他去的地方一家專門經營飾品的店子,那裏有來自全球各地的特色飾品,連子一到這兒便變成了出籠的鳥兒,每試戴一件飾品都征求梁劍的意見,問他好不好看,他心裏有事,一句沒一句的敷衍,搞了半天,連子終於選到了合心意的東西,這才離開。


  對不起,三郎,其實我知道你不怎麽開心,我以為這樣做可以讓你不再想不開心的事……連子的話讓沉默中的梁劍覺得愧疚,其實這個女孩是非常善解人意的,而且漂亮溫柔,哪個男人和她在一起都會非常快樂開心,隻是他心裏藏著很多事。


  連子見他仍然不搭理自己,突然停下腳步,望著他的眼睛說道:三郎,我都要成為你的妻子了,如果你有什麽事我也不會開心,請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好嗎?我隻想幫你。梁劍卻不敢再回應她那如水的目光,很快就望向了別處,可是連子不依不饒,抓著他的胳膊揪心地說道:三郎,你為什麽不說話,我知道你心裏一定有事,但為什麽不告訴我,也許我真的可以幫你啊,即使我幫不了,但還有我父親啊。


  梁劍在這一刻想起了很多事,此時緩緩地回過頭說道:連子,如果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可以保證不哭嗎?連子疑惑地問道:我為什麽要哭啊,和你在一起,我開心得不得了,你知道嗎?我現在最痛恨的就是夜晚,因為一到晚上我都見不到你了。梁劍不是容易被感動的人,從小在那種環境中成長,反而讓他養成了非常理智的性格,所以他在告訴連子這個消息之前又思慮了一會兒,然後才鄭重地說道:相原叔叔遇害了!

  連子沒有想哭,因為她以為梁劍是在騙她,可當她凝視那雙眼睛,發現眼裏全是真實的光芒時,淚水不聽話的奪眶而出。他攬住她的雙肩,痛苦地說道:連子,你答應我不哭的。我不哭,不哭。連子使勁想擦去淚光,可眼淚卻不爭氣嘩啦啦的掉了一地。梁劍後悔告訴她這個秘密,雖然她早晚都會知道,但此時看見她淚流不止,真恨不得把剛才的話全部收回。


  在連子心裏,相原是一個很慈祥的老人,就像父親一樣,當知道他遇刺的消息時,整顆心都像被掏空了似的。連子回去的時候川崎早就離開,她本來想當麵向川崎對質的,但此時隻能詢問父親了,可她麵對父親的時候,一時卻又說不出話來,因為她想起了梁劍對她說的一句話:相原叔叔的死不是意外,雖然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我希望你置身事外。


  池田見連子臉色蒼白,擔心的問她是不是和梁劍鬧別扭了。連子緊咬著嘴唇,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很大的勇氣說道:父親,您這是要出門嗎?池田一愣,反問道:三郎去哪裏了?她擠出一絲笑容說道:父親,您要是出門的話,我陪著您一起。池田剛和川崎進行了密談,此時要去會見一個人,聽連子這麽一說不禁大為驚奇,疑惑地問道:連子,你到底怎麽了。連子道:我沒事兒,就是想陪您一起出去,不管您辦什麽事,我都想陪著您。連子知道相原遇刺的消息後,也開始擔心父親的安危,所以執意要隨他一起出門,可是池田卻慈愛地說道:如果你覺得無聊,可以去找三郎嘛,要不我讓人送你過去?


  連子見池田態度堅決,隻好放棄了這個打算,然後把自己關進了房裏。


  池田出門時帶上了兩個保鏢,他坐在黑色汽車的後麵,汽車緩慢的穿過了繁華的大街。池田微閉著雙眼,車裏也沒有一個人說話,汽車駛出了人海,然後悄然出城。


  會長,我們被跟蹤了!司機突然說道,池田回頭看了一眼,果然見一輛小汽車悄悄地跟在身後不遠處,貌似漫不經心,但絕對可疑。池田眼中閃過一道冷光,輕輕地揮了揮手,沉聲說道:讓他跟著,我倒想看看他想幹什麽。


  當汽車駛入一條路邊小道的時候,跟在後麵的汽車從眼前快速衝了過去。池田點了點頭,然後反身跟了上去,兩輛汽車交換了身份,一前一後追逐起來,池田狠狠地下令道:撞上去!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前麵的汽車被撞到了路邊,還翻了幾個跟鬥,然後鑽進了路邊的水塘裏。


  池田讓兩名手下去查看了一下現場,然後剛要離開,突然又有兩輛汽車從後麵飛速衝過來停在了池田身邊,池田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群荷槍實彈的人給包圍起來,他不屑地掃視了一眼窗外的人,問道:你們是誰?到底要幹什麽?

  池田先生,請下車!說話者是漢口警察局副局長雷經天,此人外號雷老虎,和他的外號一樣,做事雷厲風行,不過這隻是他的表麵身份,他的真實身份是一名潛伏在國民黨內部的地下黨。池田冷冷地說道:不好意思,本人有要事在身,有什麽事請直說吧。


  雷經天這次跟蹤池田,其實並非奉了上級的命令,但他嘴上卻說道:池田先生,我有些事情需要請教,希望你配合,我隻是奉命行事。


  池田在中國人麵前一直都非常狂傲,不可一世,所以根本就沒把這個小小的警察局副局長放在眼裏,聽了對方的話,這才抬眼直視著他說道:你們局長和我可是很好的朋友,有什麽事的話,你們局長會親自來找我,而且也不會用這種方式。雷經天輕蔑地笑道:可惜我們局長此時也是公務纏身,根本沒時間搭理這事兒,所以隻能我親自來了。


  雷經天在說這話的時候,已經命人把掉進水塘裏的人從車裏拉了上來,其中一人上來對他說道:人已經死了。雷經天此時鄭重其事地說道:池田先生,對不起了,因為你涉嫌故意謀殺,所以你必須跟我們走一趟。池田心裏有鬼,所以眼神立即落到了兩個手下身上,說是遲那時快,隨著兩聲清脆的槍響,司機已經踩下油門狂奔起來,可是他的兩個手下已經被射成了馬蜂窩。


  雷經天沒想到池田會來這一手,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池田的座駕早已逃之夭夭,他馬上下令追趕,可就在此時,漢口警察局的局長葉世偉卻帶著一群人親自到達了現場,雷經天在心裏憤憤地罵了起來,他知道有人通風報信了。


  葉世偉臉色異常難看,根本對現場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而是直接厲聲質問雷經天是不是吃了雄心豹子膽: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據我所知,你是在沒有經過任何批準的情況下便下令了此次行動。雷經天對這個局長早就不滿,尤其看不慣他在日本人麵前點頭哈腰的樣子,雖然葉世偉是他的上級,但他卻不卑不亢地回擊道:我隻是在做自己該做的事,日本人在中國的土地上犯了法,我就要依法逮捕他們。


  葉世偉冷笑道:並非所有的日本人都是我們的敵人,比如池田先生,他仍然還是我們的朋友。這話令雷經天大怒:葉局長,請恕我直言,日本人早已敲開了中國的大門,而且將要占領整個國家,我們都要做亡國奴了,你居然還說日本人是我們的朋友,我真不敢想象這樣的言論會給我們的國家帶來怎樣的傷害,我也不敢想象當我們到了真正亡國的那天,日本人的鐵蹄牢牢地踩在我們國家的土地上時,他們還會不會把我們中國人當朋友?日本人進入我們領土的時候已經殺了多少無辜的平民,現在他們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殺人了,你居然還在幫他們說話?葉局長,我不知道這話要是傳入戴局長或者蔣委員長耳朵裏,結果會怎麽樣。


  葉世偉有點懵了,他雖然知道雷經天是個性子暴躁的人,而且天不怕地不怕,但絕對沒想到他今天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他甚至在腦子裏尋思眼前這人到底是不是雷經天,或者也許是一名共黨分子,所以他帶著譏諷的口氣說道:雷副局長,要不是看在你穿著這身衣服的份上,我還真以為自己麵前站著的是一名共黨分子。雷經天微微一怔,但立即冷笑道:如果可以趕走日本人,我倒希望自己可以做點有意義的事,而不是站在這裏浪費時間。


  當雷經天帶領手下離開時,葉世偉的臉色猶如覆蓋了一層厚厚的冰霜,對身邊的人說道:給我盯緊他,他的所有行蹤都要隨時向我報告。


  他媽的,一定是有人向葉世偉告密了,老子一定要把這個叛徒找出來。在回去的路上,雷經天對車裏的兩個心腹說道:你們盡快給我找到這個叛徒,還有,今天的事誰也不許再提,讓小強馬上回鄉下去,沒有我的允許,短時間裏不許再回來。小強就是剛才假裝溺水身亡的人,其實這一切都是雷經天策劃的,他隻是導演了一場戲,以此來到達光明正大逮捕池田的理由。


  池田剛剛擺脫了警察,不過他也損失了兩個手下,所以他記住了那張臉,在心裏狠狠地罵道:我一定會讓你知道黑龍會的厲害。他出城是為了見一個人,此人隱居在城外一處非常偏僻的小木房,當他剛走進去的時候,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是池田君嗎?池田小心翼翼地說道:是的,是我。那個陰沉的聲音又響起:進來吧。池田脫下了鞋,然後走上了木地板,雙膝跪下,俯身說道:師傅,我遇到麻煩了,這次來拜訪您,希望您可以幫我!


  不多時,那張隱藏在黑暗中的臉緩緩地抬起了頭,那張臉上布滿了皺紋,就如萬壑深溝,一層一層的,看上去令人心寒,尤其是那雙眼睛,就如鑲嵌在臉皮上的兩道鋒刃,刺得人心惶惶。


  池田口中所稱呼的師傅是一個多年前從日本流浪到中國的日本浪人,名叫東勝浩二,此人武功高強,隻因為惹怒了一位政界高官,所以被迫出逃,後來一直隱居在中國。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池田和東勝浩二相識,兩人臭味相投,所以以師徒相稱。


  東勝浩二年事已高,要不然早就被池田請出山幫忙去了,不過他對池田有一個承諾:如果池田的性命某一天受到威脅,他一定會出山幫他。池田這次知道相原被刺殺的消息後,也強烈的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脅,所以不得已才想起東勝浩二對自己的承諾。東勝浩二依然冷冷地說道:我欠你一個承諾,既然你需要我,我一定不會拒絕。池田大喜,他明白自己隻要有了這個貼身保鏢,再加上黑龍會那些個個尚武的手下,一般的人都無法近身了。


  用相原的死來激發中日雙方的矛盾,這是日本軍部的計劃,所以自從相原遇刺之後,日方就多次發動挑釁,尤其是黑龍會的人,以搜查凶手的名義,到處尋釁滋事,一時間,大武漢被弄得雞飛狗跳,戰爭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直接執行此次暗殺命令的錢思成雖然受到了褒獎,但徐國璋在言語中多次露出上級對這件事的不滿,因為正是這次暗殺,導致中日雙方矛盾越發激化。錢思成明白這是有人想找替罪羊了,不過他不怕,依然每天帶著一些人在大街上遊逛,還經常關顧盧小曼的金屋。他很快就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內容就是關於日本平民相原被刺殺真相的調查結果,報紙聲稱是共產黨派人刺殺了相原,共產黨應該對此事負全責。


  錢思成得意洋洋,盧小曼卻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這件事的本質:不管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日本人要的結果就是以相原之死來盡快挑起戰爭。錢思成開心的大笑道:你這個女人啊,如果不從政,實在是太浪費了。盧小曼趴在他身邊,一手摩挲著他的胸膛溫柔地笑道:可惜小女子生於亂世,這是男人的世界,我們這些女人卻隻能在男人背後。錢思成道:那以後你就在我背後,替我多多出謀劃策,等我功成名就的那一天,我一定會……他本來想說娶她為妻,但話到嘴邊卻打住了,嘿嘿一笑,撫摸著她又白又滑的臉龐說道:等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會虧待你。


  盧小曼莞爾一笑,不再多說什麽,隻是那雙眸子裏隱藏的東西,似乎顯得更為冰冷了。


  錢思成是高興了,但那些潛伏在漢口的地下黨卻被這個消息震怒了,氣憤難平,小武忿忿地罵道:這明明就是栽贓嫁禍,要真是我們幹的也還不賴,可那些王八蛋明明就是想把屎盆子扣在我們腦袋上。老孫頭顫巍巍地說道:有些事該來的總會來的,你就是想擋也擋不住。


  李大義拿著報紙笑著說道:老孫頭說得對啊,蔣介石本來是好心做好事,可是做了事卻又怕小鬼子把這筆帳算在他頭上,所以幹脆來一個借刀殺人,讓小鬼子把這筆帳記在我們頭上,可笑啊可笑,實在是太可笑了,殺鬼子是每個中國人都想幹的事,既然有人做了好事不敢留名,那我們就笑納吧,不過現在麻煩卻也大了,池田還沒死,相原一死,池田必然會加強戒備,加上他自身就是黑龍會的會長,武功定然不低,要想殺他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小武聽了這話卻沒吱聲,隻不過心裏早已充滿了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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