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盧小曼是一隻渾身散發著騷味的狐狸,可以勾人魂魄、懾人性命的狐狸,麵對錢思成的冷漠,她突然露出了一臉的媚笑,錢思成內心的火焰又被這個女人點燃,雖然他假裝平靜,但眼睛裏熊熊燃燒的火焰怎能逃脫陸小曼的目光,她一步步逼進自己的獵物,然後順勢倒在了他懷裏,一股濃烈的香水味鑽入鼻孔,他再也抑製內心的欲望,攔腰抱住了她如水蛇一般的身體,淫笑聲瞬間溢滿房屋,站在門外的兩個手下都忍不住對視了一眼。
一番翻雲覆雨之後,錢思成已筋疲力盡。盧小曼躺在他懷裏,貼著他的胸膛,指尖從肌膚上滑過,溫潤而又恬靜,眼裏洋溢著滿足的笑容。
錢少爺,今天別走了,留下來陪我吧。她像在夢囈,錢思成心裏微微一動,但嘴上卻充滿懷疑地問道:你需要我陪嗎?他的言下之意是她那麽多男人,還需要他來陪嗎?可她毫不避諱地說道:你吃醋啦?他冷冷一笑,道:我吃醋?嘿嘿,我錢思成是什麽人,身邊難道還缺乏女人嗎?我想要的女人,沒有得不到的。陸小曼是何等狡猾的女人,頓時仰起脖子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既然錢少爺不稀罕我,那我留下來還有什麽意思,要不你走,要不我走。
錢思成明白這個女人在跟他玩轉盤,所以壓根兒不跟她計較,隻是輕輕地刮著她的鼻子,歎息了一聲,道:今晚我在夜總會看到你在那麽多男人中間投懷送抱,你知道我是什麽感覺嗎?她若無其事地說道:我那隻是逢場作戲呢。錢思成冷笑道:逢場作戲是男人的事,女人可是要守婦道的。盧小曼一聽這話,頓時笑得前俯後仰,在她的世界裏,從來就沒有婦道二字,因為她是日本間諜,她的工作就是靠出賣色相換取情報,但是錢思成的嘴也和許國璋一樣很嚴,所以她從錢思成嘴裏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她現在正在全力對錢思成施展欲擒故縱的伎倆,就是為了打擊他的傲氣,讓他成為自己石榴裙下的俘虜。
錢思成見她笑得如此張狂,心裏的怒火又衝上了額頭,他確實是個容易發怒的人,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怕死嗎?她聽到這話似乎愣了一下,但隨即輕蔑地笑道:死有什麽可怕的,人早晚都得死,我會死,你也會死……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如此輕視,尤其是像錢思成這樣的大男人,終歸不是一件好事,他的手不禁微微動了動,就像要扣動扳機的動作。
盧小曼起身時,美麗的胴體卻讓錢思成咽了口唾沫,直到她穿上睡衣,他才不急不慢地說道:以後你不許再見別的男人,也不用去夜總會了。陸小曼驚訝不已:什麽?錢思成冷冷地說道:我的話不會再說第二遍,要做我錢思成的女人就得規規矩矩,即使你不怕死,但並不代表那些對你抱有幻想的男人也不怕,我不想因為這件事讓自己的雙手再沾滿鮮血。她背對著他,眼中閃過一道凜冽的寒光,但轉過身的時候,臉上依然帶著嫵媚的笑容。
他見她半天沒說話,以為自己的話語起了作用,頓時自豪地幹笑了幾聲,衝她招了招手說道:幹嘛急著走?我那些話隻是提醒提醒你,以後就乖乖地聽我的話,一個女人在外麵混終歸是要吃虧的,缺什麽隻管開口,我什麽都可以滿足你,跟著我錢思成,我保證不會讓你吃半點虧。
盧小曼從剛進門的時候就已經明白錢思成的用意,知道這個在軍統效力的男人今天會對自己動刀子,但她是在利用這個男人,而且他現在還對自己有用,所以不想現在就把關係鬧僵,於是順著他的話說道:錢少爺的話我信,跟著錢少爺肯定是大富大貴,但是我一個女人,無名無分的,你總不能讓我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跟著你吧。錢思成不快的問道:你想要名分?他沒想到這個風塵女子會對他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但在這顆充滿了傲氣的胸膛裏,從來都是以自我為中心,所以他以為這個女人的意思就是為了嫁給他,做他一輩子的女人。她又說道:小曼感謝錢少爺把我安頓好,也感謝錢少爺不嫌棄小曼,以前我跟著徐區長的時候,他不把我當人,現在錢少爺把我當人,可是我的心已死,即使錢少爺想給我名分,可我哪裏有資格進錢家的大門啊!
錢思成見她眼裏似乎閃爍著淚光,似乎被這話感染了,他其實不明白自己究竟喜歡這個女人什麽,抑或隻是因為她漂亮的身體,能滿足自己的生理需要而已,但他還真從來沒想過要娶她進門,雖然錢立文娶了一個風塵女子當姨太太,但他不會,就是砍了自己的腦袋也不會,這是他和錢立文的區別。
錢思成揮了揮手道:好了好了,小曼,今天咱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吧,我希望你記住我的話,從今以後不許再去夜總會,乖乖地在這兒等我回來,無聊了就出去走走,外麵有很多可去的地方啊。盧小曼沉默了,她在思考究竟怎樣才能進一步控製住這個男人,從他嘴裏得到更多的情報。錢思成好像僅僅為了美色,其他的什麽事都不知道,也不去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更不清楚這個女人的真實身份,不過當他走出這扇門時,眼裏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梁劍突然感覺身後有人,這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上次有這種感覺已經是很久之前,那時候他還沒認識李若蘭。
連子最近越來越快樂,因為他知道父親一直在和川崎商量她跟梁劍結婚的事。梁劍仍然不忍心刺破她的美夢,但他卻對身後的影子感到揪心,到底是什麽人在跟蹤我們?他偶爾假裝回頭隨意的看一眼,身後卻空空如也。
連子,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吧,要不然你父親又該著急了。兩人一起吃過晚飯,梁劍貌似征求意見的話語,其實帶著一絲強製的味道,連子根本沒作任何反駁,雖然分別的時候仍然依依不舍,卻不得不放手。
梁劍去戲園子看完戲,本來打算去找若蘭,但最後卻改變了主意,因為被人跟蹤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知道若蘭的身份,所以不想在這時候做一些愚蠢的事。走在漆黑的夜色中,穿過回樂善堂的那條巷道,他假裝平靜,但全身的心思都放在傾聽四周的動靜上,然而當晚卻沒有任何發現,當他回到樂善堂的時候,發現川崎房間裏的燈還亮著,想了想,走過去輕輕地敲響了房門。
川崎正在燈下查看著一些不能見人的東西,聽見敲門聲的時候立即收了起來,當看見站在門口的梁劍時,麵無表情地問道:又去見那個戲子了嗎?梁劍愣了愣,但他已經想好了答案,說道:我隻是和石頭出去了,您還沒休息嗎?川崎順手關上了門,漫不經心地說道:最近事情太多,都是一些頭痛的事情,我已經很久無法安心睡眠了。梁劍說讓他吃點可以幫助睡眠的藥,但他卻擺了擺手道:其實真正讓我頭痛的並不是那些瑣事,而是你。梁劍不明白川崎的意思,川崎繼續說道:關於你和連子的婚事,我和池田叔叔也商量好了,希望你們盡快成婚,這樣我的頭就不會再痛了。
梁劍心裏湧起一絲感動,這麽多年來,川崎除了把他養大成人,其實也盡了一個做父親的責任,看著這個頭發已經發白,皺紋也已經爬上臉龐的人,他內心又湧出一絲痛苦:雖然我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但是他從來沒虧待過我,難道你就那麽忍心對他下手?可他腦子裏又冒出另外一個念頭:可是你為什麽要騙我,難道真像若蘭說的那樣,你養大我也是你陰謀的一部分嗎?他清楚川崎的身份,一直以來都想從他嘴裏套出一些真實的話,但一直沒找到機會,就在今晚,那個大膽的念頭又冒上了心頭,他沉默了好久才說道:父親,和連子結婚的事,我全都聽從您的安排,可是我希望可以暫時為您分擔一些事情,至少等戰爭結束……
川崎渾濁的眼睛裏閃爍著令人難以讀懂的顏色,但他突然笑了:孩子,你幫父親打理好樂善堂,這已經是對父親最大的慰藉了,父親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看見你和連子成婚,我都老了,還能有別的什麽要求呢?梁劍微微歎息了一聲,像小時候一樣做了個鬼臉,握著川崎幹瘦的手說道:父親,我答應您的要求,而且可以盡快和連子成婚,但是我也有一個條件,我希望在我們成婚之前可以回一趟家鄉,我在這兒長大,對家鄉一點記憶都沒有,您可以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要求嗎?川崎似乎愣了一下,他的表情仍然讓他捉摸不定,他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梁劍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上說道:您先休息吧,這事我們再說好嗎?可是川崎卻攔住他,帶著乞求的表情說道:就算是為了你年邁的父親,不要再跟那個戲子來往了,好嗎?
梁劍幾乎徹夜難眠,川崎的話讓他左右為難,可是若蘭的話也令他頭痛不已,他站在中間,一邊是養大自己的人,一邊是自己最愛的人,究竟我該相信誰?他答應幫若蘭,那是因為愛情,而不是因為他仍然不了解的共產黨,就像他暫時還對川崎抱有幻想,那是因為他是養大自己的人。
第二天,梁劍起床的時候剛好生意不算太好,他借口說跟連子約好,於是離開樂善堂準備去找石頭,事實是他跟石頭約好去澡堂泡澡。兩人剛要走進澡堂的時候,他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當他確定那個人是相原時,忙躲進了角落。石頭問他怎麽了,他忐忑的說沒事,然後進入了澡堂,心裏卻在想相原怎麽會在這兒出現。
你剛才到底看見什麽了?石頭在澡堂子裏問道,梁劍笑著說道:我看花眼了,還以為是個熟人。泡澡泡到一半的時候,石油起身說要去方便一下,梁劍腦子裏又浮現出了相原鬼鬼祟祟的身影,心想他怎麽會在附近,這裏可是漢口最古老的街道,是普通老百姓消遣的地方,所以日本人一般是不會到這兒來的。
石頭起身離開後,向四周小心翼翼地掃視了一眼,然後閃進了一個房間。
梁劍還在想相原,石頭突然跳進水裏,水花劈頭蓋臉地濺落下來,他一把抓住石頭的胳膊往水裏按,兩人像孩子似的打鬧起來。泡完澡後,石頭又說想去上次去的那家日本料理店吃飯,梁劍攬著他的肩膀,笑著說道:行啊,沒想到你也會喜歡上那裏的味道,走吧。
石頭一進店便到處張望起來,像個沒進過城的鄉巴佬,縮著脖子,一臉慫樣,和上次沒什麽兩樣,梁劍笑著拉著他的胳膊說道:有什麽好看的,上次不是來過了嗎?石頭卻說道:這些東洋的玩意兒可真有趣,你看這吃飯的地方如此闊綽,要是以後可以經常來就好了。他嘖嘖地讚歎起來,又看著不遠處桌子上的幾個人問道:那些都是日本人吧,你能聽懂他們說什麽嗎?梁劍笑道:當然,你忘了我是什麽人了?
吃飯的時候,石頭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兩隻眼睛骨碌碌的到處張望,梁劍突然低聲說道:我們又被跟蹤了。石頭一愣:什麽?梁劍斜著眼睛道:你看外麵那幾個人,他們一直跟了我們很久。石頭其實也早就發現了外麵鬼鬼祟祟的人影,隻是沒聲張而已,此時壓低聲音問道:你認識他們?梁劍搖頭道:沒見過,但是我告訴你啊,他們跟了我好幾天,也不知想幹什麽?石頭非常肯定地說道:日本人。梁劍充滿懷疑:什麽,日本人?石頭點了點頭,道:他們的穿戴雖然不像日本人,但不管他們怎麽偽裝也逃不出我的眼睛。梁劍長歎了一聲,狡黠地說道:那你給想想辦法,我想逗他們玩一下。石頭聽他這麽一說,眉頭一皺,湊近他耳語了一陣。
兩人沒事人一樣走出了大門,然後嘻嘻哈哈地在大街上遊蕩,那幾個陰魂不散的影子仍然遠遠的跟著,梁劍低聲說道:那些家夥不是我父親派來的。石頭道:你確定?梁劍道:非常確定,再說我父親也沒什麽理由讓人跟蹤我呀。石頭釋然了:好,那就依計行事。當他們迅速轉身往回走時,那幾個人影還沒來得及躲閃便被粘住了。梁劍湊上去搭訕道:兄弟們,不累嗎?要不要我請你們吃飯?那些家夥彼此對視了一眼,一言不發,卻做出馬上想要離開的樣子,但被梁劍攔住了其中一個,問道:想走?實話告訴我吧,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但對方根本不說話,梁劍又問道:你們跟蹤了我好幾天,不管是誰派你們來的,我希望以後不會再見到你們,不然的話絕不客氣。
石頭也在一邊附和起來:你們長眼了嗎?這位可是樂善堂的大少爺,要是你們惹怒了他,小心川崎先生對你們不客氣。
當那幾個日本人驚慌失措離開的時候,兩人樂得哈哈大笑,但梁劍卻很快就收斂了笑容,說道:我認得他們了,他們是池田的人。池田?池田是誰?石頭反問道。連子的父親,我未來的嶽父,同時也是黑龍會在漢口的會長。石頭笑了起來:原來是嶽父派人監視他的姑爺,那就沒什麽事了,可能是對你不放心吧。梁劍搖頭道:不,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石頭輕鬆地說道:好了,也許就這麽簡單,你回去可以找他談談,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梁劍見到連子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麽告訴她這幾天發生的事,但連子看出他心事重重,他裝作隨口問道:池田叔叔這幾天忙什麽呢?連子道:我……不知道,父親的事我從來不過問。他緩緩地點了點頭,又說道:我想找你父親談談。她驚訝而又高興地說道:哦,你是想跟我父親談談咱倆的婚事嗎?他明明不是這樣想的,所以不知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但她已經抓住他的手說道:我這就帶你去見我父親。
梁劍很少和池田聊天,每次遇到池田的時候,他就有一種說不出話來的感覺,不過這次不一樣,因為他是做好了準備而來的。
池田麵色平淡地問道:三郎,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跟連子的婚事嗎?梁劍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沉吟了片刻才說道:我想知道您為什麽要派人跟蹤我。池田似乎愣了一下,但臉上立即現出了一絲笑容,說道:有人跟蹤你?哦,怪不得你今天會來找我,但是你憑什麽說是我的人?梁劍道:直覺!直覺?池田笑了笑,沒有再否認,告訴他這一切不僅是自己安排的,而是他跟川崎一起的決定。
梁劍懵了,為什麽會把他的養父川崎也牽扯進來?池田歎息道:因為你即將成為我的女婿,我的女兒將要嫁給你,但是我聽說你還跟一個戲子來往,所以我想弄清楚這一切,不過我暫時還沒找到答案,既然你今天來找我,那麽請你告訴我最真實的情況。梁劍沒想到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怔了許久才說道:請您放心,我會和連子結婚!
連子此時正站在外麵偷聽,聽見梁劍的話,樂得差點沒笑出聲。
過了片刻,池田又說道:我本來和你父親已經商量好盡快給你們籌備婚事,但現在時局非常混亂,所以你們的婚事不得不往後推一段時間了。梁劍求之不得,但是又問道:是因為鬆本先生的到來嗎?池田眉頭一皺,冷冷地說道:這是國家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現在需要做的事就是好好陪著連子,我希望我的女兒每天都是快樂的;還有,我不希望再聽到你和那個戲子的任何傳聞。
一個人走在大街上,腦子裏卻像裝滿了漿糊,怎麽也理不清頭緒,他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池田剛才給他的解釋根本無法解開他心裏的疑問。他雖然不是很了解池田,但池田絕對不會因為這些瑣事而動用黑龍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