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秘密協議
第十八章
秘密協議
莊若龍坐在曹俊傑身邊,不知為什麽會有一種忐忑不安的心情,除了機器發出的輕微聲響外,兩人一言不發。
當轎車終於停下來時,莊若龍才回過神來,跟隨曹俊傑下了車。一抬眼,他頓時呆住了,從這個地方看去,居然可以看到天安整個城市的全景,他在天安市長大,還從來沒有發現有這麽好的一個地方。不過他很快便收回了這些心思,側臉看了曹俊傑一眼,見他神情肅穆,自己也不敢先開口。
曹俊傑抱著雙臂,他站立的姿勢像一座永遠也不會倒下的山,寬厚的身體在微風的吹拂下,更添了幾分霸氣。
莊若龍眼裏映出天安市全城的景觀,心情卻停留在一些瑣事上。他在等待曹俊傑先開口,可對方似乎在挑戰他的耐心,站立了很久都沒有要先開口說話的意思。突然,莊若龍裝在口袋裏的手機又尖利地叫了起來,他正要掏出手機,曹俊傑突然回過頭來看著他。他愣了一下,但還是取出了電話,看了看顯示的號碼,任憑刺耳的音樂隨風飄揚,他沉吟了半晌,終於還是掛斷了。
“怎麽不接?”曹俊傑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莊若龍搖了搖頭。
曹俊傑此時點了點頭,問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在天安市嗎?為什麽不問我?”
莊若龍雙拳緊握,目光像一柄利劍衝破了遙遠的天際,永遠也無法再收回。
“教官,我想你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些無聊的問題上吧。”他以一種玩笑似的口吻回答了曹俊傑的問話。曹俊傑果然被這話將了一軍,微笑著點了點頭,歎息了一聲道:“我沒看錯人,我一直都沒看錯人。”
莊若龍聽了這話又陷入了迷惑。
“莊若龍!”曹俊傑突然一聲嚴厲地嗬斥,莊若龍一時沒反應過來,略微驚呆了一下,才原地立正,大聲回答了一聲“到”。
“很好,我以為在這麽短的時間裏,你會把在部隊所學的一切都忘記了。”曹俊傑轉過身去,眼睛盯著這個瑰麗多彩的城市,目光裏充滿了深邃的神色,“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莊若龍當然不會忘記,曹俊傑曾經當著沈誌鋼的麵誇獎過他,說他是自己遇到的最優秀、最有前途的士兵之一,不過這句話是後來沈誌鋼告訴他的。
“不記得了?”曹俊傑轉身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作為一名士兵,絕對不能忘記教官所說的每一句話,因為每句話都是教官在實戰中的經驗總結,也許會有機會救你一命。”
莊若龍心裏有些感動,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曹俊傑這話感動。他沉吟了幾秒鍾,那句已經印在他心底的話語慢慢浮現在腦海中。
“我很欣賞你,尤其是你的狂傲,但是作為一名優秀的軍人,除了有狂傲之氣,還必須冷靜。雖然你不怕死,但不等於你這個條命可以白白交代,因為自從你成為軍人之後,你肩上背的就不再是你自己。你今天的表現非常令我失望,但同時也讓我吃驚。”
“教官,你說過,作為一名優秀的軍人,你肩上背的就不再是你自己。”莊若龍此時突然大聲吼叫起來,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山頂蕩起。
曹俊傑卻嗬斥道:“是不是好久沒訓練了,你感覺身上有勁兒沒地方使了?稍息吧。”
莊若龍這才放鬆下來,甩動了一下酸軟的手臂。
“莊若龍,雖然你現在已經離開軍營,但在我心裏,你一直是一名最優秀的軍人。你在‘國際偵察兵’比賽中的優秀表現,不僅留在了我的記憶裏,也留在了每個人的心裏。我今天專程趕來天安市,就是為了找你。”曹俊傑終於說出了實話, “我想讓你跟我回去。”
莊若龍懵了,他沒想到曹俊傑此行的目的居然是……一時竟然不知該如何接應對方的話語了,此時他突然想起了信紙上的那條飛龍。
曹俊傑從莊若龍手裏接過那張紙,看著上麵那條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飛龍,目光深邃地說道:“全國第一支最專業的反恐特種部隊已經成立,它的名稱叫‘飛龍特種部隊’,這個圖案便是我們的標誌。”
莊若龍恍然大悟。
“你得給我一個答複,我說過會給你時間考慮,應該差不多了,願意跟我走嗎?”莊若龍感到前後都沒有退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很難選擇,但我仍然不會強迫你,這次沒有得到明確的答複,我還會給你充足的時間考慮。”曹俊傑收起信紙,雙手插在口袋裏,“當初我就想留下你,但你那時受傷嚴重,而且我們沒有權利幹涉任何軍區的任何決定。沈誌鋼那家夥當初堅決放你走,所以我才沒強求,但是我考慮了很久,還是決定親自來見你。”
莊若龍知道曹俊傑這話說得不假,當時因為自己受傷,而且要很長時間才能完全恢複,所以沈誌鋼替他回絕了曹俊傑的意見。他又想起近來發生的一係列麻煩事,尤其是父親的事使他難以把心思再花在其他任何事上。
“全國第一支最專業的反恐特種部隊,現在已經從全國各地招收了十九名隊員,而我們的名額是二十人。所以……你是我心目中最後的人選。”
莊若龍心裏一愣,但立即又回到現實中,眼中浮現出一層迷茫的色彩。
“我還對你說過,全國第一支最專業的反恐特種部隊是全國最優秀士兵的集中營,是所有士兵的夢想之地。如果你想放棄的話,那我認為……”曹俊傑也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了,而莊若龍能明白他的這份心情嗎?
莊若龍抬頭望了一眼漸漸隱去光環的陽光,一股豪氣突然從心底衝上大腦。
我該答應還是拒絕?這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當他還在猶豫的時候,曹俊傑突然轉身說道:“我說過會給你充足的時間考慮這事,到時候我會再來。”他說完,便轉身向轎車停放的方向走去。
莊若龍盯著他的背影看著,突然喊道:“多久?”
“半年,這是最長期限,我想應該足夠了!”曹俊傑回身看著莊若龍說道。
莊若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快步向曹俊傑走了過去。
“教官,剛才給我信封的那個……是誰啊?”
“怎麽,有想法?”
“嘿嘿,我還以為是教官你的私人助理呢。”
“哈哈,你小子,敢這麽糊弄教官,說不定哪天你會後悔的。”
告別曹俊傑,莊若龍照著短信上的地址,風塵仆仆地趕到了夏天宇麵前,讓他沒想到的是,左小冉居然也在。他都好久沒見左小冉了,當看見她時,忙上前抓住了她的手,但她卻躲開了。
夏天宇見此情景,無奈地笑道:“你們倆怎麽還像小孩子,有什麽解不開的結,現在就當麵說清楚嘛。”
莊若龍迎著左小冉的目光,左小冉裝作沒看見,把頭扭向了另一邊。
“小冉,可以給我解釋的機會嗎?”莊若龍的語氣中帶著乞求。
左小冉慢慢扭過頭來,盯著莊若龍的眼睛:“說吧,我聽著。”她這次來就是想聽聽莊若龍究竟想如何解釋,但莊若龍此時卻抓頭撓耳,默不吭聲了。
“若龍,你怎麽了,說話呀?”夏天宇也在一邊急了起來。
左小冉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一臉悲情地說道:“你不想解釋是吧,是不是無法解釋?”
“不是……小冉!”莊若龍真不知該如何說起他跟那個女孩以前的事。
“好,莊若龍,是你逼我的。”左小冉說完想轉身離開,卻被莊若龍一把抓住了胳膊,頓時動彈不得。她帶著哭腔喊道:“你把我弄疼了。”
莊若龍隻得稍微鬆開了些,但仍然擔心她從自己麵前逃跑。
“若龍,你到底做了什麽?快點說啊。”夏天宇被夾在中間非常難堪,此時已經到了非說話不可的地步。
四目相對,彼此眼睛裏都隱含著一種對方無法理解的表情。
這時莊若龍卻突然鬆開了左小冉,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看了一眼夏天宇,然後又看著左小冉說道:“也許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那就不說了。”
“你……”左小冉徹底崩潰了,被氣得頓時說不出話來。
“兄弟,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要不然我們連兄弟都沒法做了。”夏天宇此時也吼了起來,“莊若龍,我不管你做了什麽對不起小冉的事,但我得提醒你一句,如果有人在我去當兵時等了我這麽久,我一定不會忍心再傷害她,即使是半點傷害都不可以,你好自為之吧。小冉,我們走。”
莊若龍突然呆若木雞,眼看著夏天宇帶著左小冉離開,靈魂像飄離了身體一般。
“對不起,小冉,我心裏很煩,等我處理完這一切,一定會告訴你所有的事實!”莊若龍一腳踢開麵前的一顆小石子,小石子“咚”地一聲滾落到了河水中。
天安市東南角,全市唯一的汽車報廢廠便坐落在這裏。一座座已經被碾壓變形的汽車堆積在一起,周邊冷冷清清,沒有半點人煙,一片荒涼的情景。
當深沉的夜色籠罩著整個世界,一切生命都已進入睡夢中時,突然一輛沒開車燈的大型卡車悄然駛離城市,卡車後不遠不近地跟隨著一輛黑色轎車,不久便來到了這座汽車報廢廠。當卡車穩穩地停在這片空地上時,一直跟隨在後麵的轎車突然衝上前去,停在了卡車前方。
一切又陷入沉寂,沒了一絲聲響。
大約五分鍾後,突然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從轎車裏傳了出來,繼而響起一個嘶啞的聲音。不久,車燈有節奏地閃動了三下,然後停頓幾秒鍾,又閃動了兩下。
“緊張了?”
“沒有。”
“慢慢你就會習慣這種生活方式的,其實這事根本用不著我親自出麵,但你是第一次,我帶你來熟悉熟悉,好好學著點兒。”
“知道了,劉總。”
話音剛落,不遠處突然閃現出一束刺眼的光亮,也按先三下再兩下的暗號閃動了一次。
“走吧。”
劉永打開車門,帶著莊若龍和一個貼身保鏢朝那束刺眼的光亮走去。對麵也走過來幾個人。
“兄弟,很守時啊。”
“當然,我們合作了這麽多次,你應該了解我。”劉永和對方的手輕輕握了一下。
這時,對方的目光突然停留在莊若龍身上,狐疑地反問道:“這位兄弟是生麵孔啊,剛收的小弟吧。”
劉永微微一笑,點頭道:“我的得力幹將,將來很多事都要由他替我出麵。”
“哦,很好,一表人才啊,難怪劉總要親自培養呢。年輕人,好好跟老板學著點,前途不可限量啊。”對方說完,馬上轉移了話題,繼續說道,“你要的貨都齊了,完全按照你開的單子。放心,一會兒你就可以去點貨了。”
“和你合作非常愉快。”劉永說完,招了招手,站在他身邊的另外一名手下提著一個箱子走上前去,當麵打開了箱子,裏麵露出一疊疊厚厚的人民幣。
此時,莊若龍的目光向黑暗中掃視了一眼,心底浮現出一絲冷笑。
當對方收下錢箱後,衝身後揮動了幾下手臂,這才回身說道:“老規矩,安排你的人去取貨吧。”
劉永衝手下點了點頭,然後轉過了身去。此時,卡車重新啟動,從他們身邊衝了過去。
“再見了,後會有期。”
“隨時恭候劉總的大駕。”
劉永坐回車上,發出了一聲沉重的歎息。
莊若龍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車外那些人身上,但夜太黑,此時隻能看到一些影影綽綽的影子。
“兄弟,你終於了解我的難處了吧。”此時轎車已經沿著原路返回,劉永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莊若龍不禁愣了一下,但馬上點了點頭,道:“那為什麽不轉行呢?你現在已經有了資本,完全可以不必冒險了。”
“哼,你以為這是吃飯喝茶可以隨意選擇嗎?我現在已經上了賊船,不是說想抽身就能抽身的,這是一個黑色的圈子,所有人都綁在一根繩子上,如果你想抽身,除非……”他頓了一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莊若龍當然能明白那話的意思,在這一瞬間,他似乎又下不了決心了。畢竟曾經一起在部隊摸爬滾打了那麽久,還在同一個房間生活。自己退伍後,他還把自己當作最信任的人,不管他出於什麽目的,或者是因為父親的原因,但是一股混沌之氣在他胸中猛烈回旋。
“劉總……”他有一種衝動,想告訴對方一些事情,但話到嘴邊又收回了。
“怎麽,有事說事,別婆婆媽媽,這可不像你的性格。”劉永現在畢竟已經自立門戶當了老板,所以話語間多了另外一種氣勢,莊若龍沉吟了一下,搖頭道:“沒事。”
劉永臉上多了另外一種顏色,他輕輕拍了拍莊若龍的肩膀,便緘口不言了。
這一路上,莊若龍的心情始終在矛盾中來回徘徊。剛才的交易中,他已經安排夏天宇暗中拍了照片,這些照片將成為指控劉永走私犯罪的致命性證據。他此時想起了父親,雖然他仍然沒弄清楚父親跟已經被捕的老田之間有著什麽千絲萬縷的聯係,但他隱隱感覺這事一定把父親牽扯進去了。
“劉總,你答應我的事……”
“放心吧,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明天一早我就安排。”
莊若龍瞟了一眼劉永,見他正在閉目養神,於是也不再繼續追問下去,自顧自地閉上了眼睛想起心事來。
天安市政府大樓,七樓,莊權此時正在辦公室接待一位來訪者,他的秘書突然敲門進來。
“我不是說沒重要事不要打擾嗎?”莊權接待的這位來訪者是一位香港客商,準備在天安市投資,所以他事先已經吩咐過秘書不要隨便打擾。但是秘書此時已經走了進來,臉色凝重,步履匆忙。
“莊市長,如果您有事的話,那我就先告辭了,咱們再約定時間見麵。”來訪者說完就要起身離開,莊權正要挽留,但見秘書那副表情,他隻得衝對方點了點頭,親自送他到門口才轉身回來。
“什麽事,說吧。”莊權的口氣有些惱怒。
“聽說……我聽說了一些事情。”秘書有些結巴,莊權瞪著他,他推了推眼鏡,才接著說道,“聽說他招供的名單上有您的名字,上麵準備立案了。”
“什麽?”莊權頓時像觸電了似的拍案而起,他之前隻是聽聞這事,但沒想到真的成了事實,此時終於忍不住大罵道,“胡鬧,這簡直是血口噴人。”
“市長,他現在是個瘋子,見人就會亂咬一口,他把您給扯進去,明擺著是想擴大事件影響,想為自己多找幾個墊背的。”
莊權滿臉怒容地瞪著眼睛,一隻手按在桌麵上。他這段日子就在為這事操心,沒想到那家夥居然還咬了他一口。
老田本名田啟元,從沿海來到天安市搞房地產開發,跟莊權關係非同一般,但也僅限私人關係。他這次開發的房屋因為普遍存在質量問題,被住戶集體上訪告到省裏,省裏專門派調查組進入天安市,查明情況屬實,田啟元被逮捕,同時被捕的還有市房產局的副局長。
莊權本來對田啟元出事感到很自責,認為自己作為一市之長,沒有對朋友負責,現在他出事,自己是有責任的。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家夥知道自己已經窮途末路,最後居然把他也給咬了一口。
“他這樣做,無非是想多拉幾個大人物下水。”
“他休想!”莊權冷聲說道,但在心裏卻感歎道:“老田啊,你怎麽這麽糊塗,自己走錯了路,為什麽不僅不知錯,還想拉人下水?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啊,真是枉我還把你當朋友。”
“市長,那您……”
莊權擺了擺手,想了想後說道:“備車吧。”
“去哪裏?”
“送我回家!”
秘書愣了一下,但馬上出門安排去了。
莊權頹然地坐下,一陣巨大的疲倦襲上心頭,在官場上混了這麽久,他終於感覺到了什麽叫累了。
“這官也太難當了啊。”這是他當官這麽多年,感觸最深的一句總結。當他回到家時,突然發現,原來家才是令他最放鬆的地方。
秘書離開後,他一個人打開電視,閉上眼睛躺在那裏。突然,他一躍而起,目光炯炯地盯在屏幕上,當田啟元戴著手銬出現在畫麵上時,那張曾經多麽熟悉的臉此時卻是那麽陌生,那麽遙遠,沒了一絲血色。
這時,放在桌麵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拿起一看是秘書打來的,當他聽完電話,表情立即變得有些僵硬了,喃喃自語道:“這麽快就來了?”
他掃視了一眼整個房屋,然後拿起筆留了張字條,心裏湧起一股寒流。
天氣越來越炎熱,隨著秋老虎的發威,天安市連續幾日遭到了暴雨襲擊,陣陣熱浪從城市上空滾過,連呼吸都變得很艱難了。被暴雨衝刷過後,街道上留下了一道道清晰可見的溝壑,好像從來沒有這麽幹淨過。但莊若龍的心情壞透頂了,一連串的事件使他感到世界末日即將到來了。他此時行走在大學裏那條熟悉的小道上。剛剛被暴雨洗刷後的校園,露出一片更加清新的氣息。他掃視著從麵前走過的少男少女,又想起自己的校園時光,越發傷感起來。
這是他當年離開大學入伍後第一次回來,這裏的一切都還是那麽熟悉,突然一陣桂花的香味飄來使他感到神清氣爽。他找了一條石凳坐下來,好久都不曾享受這樣的寧靜和安逸了。一坐下來他才感覺身心疲憊,竟然不想再動彈了。他靠在濕熱的石凳上,心情立即跌入了穀底。不久前,他剛剛得知父親被省紀委派來的人帶走了。當他回家時,母親隻是一個勁兒地哭。他想跟母親聊聊父親的事,可是母親已經傷心得無法言語。他受不了那種壓抑的氣氛,隻想趕緊逃離出去。
從小到大,衣食無憂,父母給了他極度安逸舒適的生活,而且父親一直都是平步青雲,憑借自己的努力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他不相信父親真的會成為田啟元行賄的對象,更不相信父親已經走上了另外一條不歸路。但是事實擺在眼前,父親已經被省紀委派來的人帶走了。
劉永也在此前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他沒有弄到任何可靠的消息。但是莊若龍對此早已不在乎,他原本是想通過關係弄到田啟元交代的材料,但是父親現在已經……他無處歎息,感到從未有過的無助。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混過去了,他這才想起,劉永半小時後叫他去公司。正在這時,一大群學生突然尖叫著從教學樓方向湧了出來,一個個臉上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莊若龍意識到情況不妙,心想一定是發生什麽事了,他迅速起身向教學樓方向小跑而去,一把抓住近前的一名學生問道:“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
“刀。”那名學生剛說出一個字,便喘得說不出話來。
莊若龍抬頭向樓頂望去,一張臉在他眼前閃了一下,但馬上縮了回去。他雖然不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已意識到情況不妙,沒有片刻猶豫,立馬往上大跨步衝去。
“快下去,你幹什麽,趕緊離開,這裏已經被封鎖了。”說話者是一名保安,他攔住了莊若龍。
莊若龍一把推開他道:“上麵什麽情況?”
“一名歹徒揚言身上有炸藥包,教室裏還有很多學生。”
莊若龍愣了一下,但馬上說道:“我得上去看看。”
“你是誰?幹什麽的?”保安仍然攔著他,不讓進去。
莊若龍早已耐不住性子了,大喝道:“滾開,我得去救人!”
保安被這一聲怒喝驚住,正在發愣,莊若龍已經衝了進去。
當他上到第四層,也就是歹徒綁架學生的樓層時,在門口角落處他站住了,裏麵傳來一個年輕的怒吼聲:“都他媽別動,老子身上有炸藥包,誰敢亂來,老子對他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立即傳來了學生們驚恐的噓噓聲。
莊若龍慢慢低身往前移動了幾步,躲過窗戶,繞到了後門處,透過透明的窗戶玻璃,一張年輕的臉立即映入了視線中。他的目光繼續在一堆學生中搜索,卻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李老師?他記了起來,這位李老師就是曾經想開除他,還想讓他的父母親自來學校一趟的那個家夥。但他沒有時間再計較這些,目光又轉移到了正在叫囂的那名歹徒上。此時,對方已經解開衣服,露出綁在身上的炸藥包。莊若龍盯著那炸藥包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心裏也立即輕鬆了。他沉吟了一下,然後起身走到前門,輕輕敲了敲門。裏麵那家夥立即瘋了似的咆哮起來,然後揮舞著手裏的長刀衝到門口,怒喝道:“你他媽找死啊,快,快給老子滾!”
“你先開門,我是來跟你談判的。”莊若龍一眼就看出那炸藥包是假的,連雷管都沒有,怎麽可能爆炸?說不定包裏塞得還是廢紙。
對方聽見這話,頓了一下,但馬上抓起麵前的一把凳子,奮力砸向門上的玻璃,莊若龍往邊上一閃,玻璃碎了一地。
“我是來幫你的,在你還沒有走上絕路前,一切都好說,但如果你傷害了任何人,那結果就難說了。你現在可以說說你的條件了吧。”莊若龍隔著門開始跟對方談判。
“馬上給我找到白麗麗,我要見她。”那家夥臉色蒼白,汗水溢滿臉頰,眼裏冒出冰冷的光。
莊若龍在心裏笑了起來,反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該怎麽告訴她?”
“你不用管,老子隻想見她,給你五分鍾,不然老子就炸死他們。”
教室裏被控製的學生頓時又傳來一陣驚恐的聲音。
莊若龍看了一眼時間,說道:“好,隻要你不傷害這些學生,我馬上叫人去找白麗麗。哦,你有她的電話嗎?怎麽才能找到她?”
“我……你他媽再多話,老子就要殺人了。”
莊若龍忙擺了擺手,他雖然已經從這個和他差不多年齡的年輕人眼裏看到了恐懼和緊張,但仍然說道:“那好吧,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康莊。”
“好,康莊,你等著,你最好不要傷人,要不然事情會變得很複雜。”莊若龍說完這話,又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種絕望的表情。當他轉身假裝離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一個漂亮的女孩出現在他眼前。
“等等,你是白麗麗?”莊若龍攔住先前那名保安問這個女孩道,女孩眼裏噙著淚水,無言地點了點頭。
莊若龍沉吟了一下,然後問保安道:“報警沒有?”
“警察馬上趕到。”
“你先下去維持秩序,我帶她過去。”莊若龍說完,又問女孩道,“待會兒他怎麽說你都答應,千萬不能激怒他。”
女孩似乎在強忍住內心的痛苦,她的嘴唇在微微顫抖。
莊若龍帶著她走到教室門口時,大聲說道:“你要見的人我已經帶來了。”
“麗麗,麗麗!”裏麵叫康莊的年輕人立即帶著哭腔喊了起來,“麗麗,是你嗎?”
這個叫白麗麗的女孩立即放聲痛哭起來,隻是一個勁兒地點頭,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莊若龍在一邊輕輕碰了碰她,她才反應過來,啜泣著說道:“阿康,你怎麽這麽傻。”
康莊慢慢走到了門口。莊若龍從他表情上仍然看到了高度的警惕性,他思緒一轉,馬上說道:“兄弟,我們都是年輕人,有什麽話可以好好說。”
“滾,你給我馬上滾。”康莊揮舞著手裏的刀,他腰上的炸藥包很刺眼地暴露在外。
白麗麗此時已經泣不成聲,他緊緊咬著牙關,痛苦地說道:“麗麗,你為什麽要離開我?為什麽?我是那麽喜歡你,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白麗麗內心似乎很痛苦,她沉重地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連連搖頭道:“我答應你,再也不離開你了!”
康莊眼睛裏冒出了激動的光亮,但突然就變了表情,怒喝道:“你騙我,你還想騙我,是不是那小子教你說的?哈哈,你們都騙我,都騙我!”他的身體似乎隨時要倒下,精神已經處在崩潰的邊緣。
莊若龍見狀,大聲喊道:“康莊,你先開門,你看麗麗都來找你來了,你還擔心什麽。麗麗,快說話啊。”他立即又壓低聲音對白麗麗說道,白麗麗突然使勁捶打起門來,嘴裏還大聲喊道:“你開門,開門啊,我不會再騙你了,我跟你一起死,一起去死好嗎?”
康莊停止了咆哮,眼前一亮,心情似乎平靜了下來。
莊若龍心裏湧起一股莫名的感慨,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想起這種門,根本不堪一擊,自己在這裏讀書時就曾一腳踢開過這種被反鎖的門。
康莊的表情慢慢恢複了平靜,此時,突然一陣尖利的警笛聲遠遠地傳來。
“你們報警了?你們竟敢報警?”康莊眼裏發出雪亮的光澤,徹底地瘋狂了。他從心底發出一聲嚎叫,突然揮舞起手中的刀,一刀砍在身邊的講桌上,但由於用力過猛,刀砍得太深,根本拔不出來了。
莊若龍見此情景,突然一把拉開白麗麗,然後奮力一腳踹了過去。隻聽見一聲巨響,教室門便被踢開了,他一個健步衝了過去。康莊眼裏冒出了怒火,一使勁兒,刀竟然被他拔了出來,頓時迎著莊若龍的腦袋砍了過去。
“啊?”所有學生都被嚇得閉上了眼睛,白麗麗也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緊緊地捂住了嘴。
莊若龍心裏一緊,就在刀鋒離自己腦袋還有兩指寬的距離時,他突然身體往後一倒,一腳掃了過去,正好踢在康莊小腿肚子上。康莊在倒地的瞬間,腦袋撞在冰冷的水泥地麵,頓時就沒了聲息。莊若龍迅速翻身,然後奪去了康莊還抓在手裏的刀,然後又一把抓住了他的雙手,三下五除二便解開了綁在他腰上的炸藥包,這才喘息著癱坐在地上。
白麗麗反應過來時,馬上衝了過來,然後跪倒在康莊身邊,大聲哭喊起來。
警察來了,莊若龍好像聽見身後有人叫他,但他隻是微微笑了笑,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當他見到劉永時,劉永甩給他一個信封,他打開一看,裏麵居然裝著厚厚的一疊鈔票,他看了一眼劉永,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是給你的報酬,你應得的。”
莊若龍掃了一眼那疊鈔票,頓了頓,繼而從中抽出了幾張,然後把其餘的錢丟了回去,揮動著手中的鈔票說道:“這才是我應得的,我可不值這個數。”
劉永被莊若龍的這種態度弄愣了,但他隨即抓起那疊錢,起身走到莊若龍麵前,說道:“兄弟,這可就是你不對了,這都是你辛苦賺得的,為什麽不拿?這個社會是個用金錢堆積起來的倒金字塔,如果你沒錢的話,就隻能跌落到最下麵一層,而上麵的所有人都可以踩在你頭頂。”
“謝謝你的提醒,但是我知道自己的斤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請收回吧。”莊若龍不卑不亢地說道,“我還有事,如果沒什麽其他事的話,我想我得走了。”
“等等。”劉永見莊若龍已經鐵了心,隻好無奈地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談談別的事,你父親的情況如何?”
莊若龍現在隻要聽見與父親有關的話題,全身心都會感到極度疲累,所以呆了半晌都沒言語。
“我相信莊市長,他是一個好官,是一個真心替老百姓辦事的人,我不相信他會貪那幾個小錢。”
莊若龍聞言,頓時又是一愣,目光隨即轉移到了劉永身上。他從這些話裏聽出了弦外之音,但是劉永卻不動聲色地笑了笑,拍了拍莊若龍的肩膀。莊若龍疑惑地望著他,劉永卻轉了過去,留給他一個背影。
“放心吧,你父親不會栽在這件事上,他一定會毫發無損地回來。”劉永背對著莊若龍。莊若龍仿佛聽到了自己的心跳,失神的眼神盯著劉永那張冰冷的後背,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從公司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莊若龍攔下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夏天宇住的地方而去。
此時,夏天宇正趴在電腦前查看那些自己偷拍的照片,雖然是在夜晚拍攝的,但畫麵清晰度還行。幾十張照片把劉永和盜車集團交易的整個過程都完整地記錄了下來。當莊若龍趕到時,夏天宇正要關電腦,見他一副氣喘籲籲的樣子,忙給他倒了杯水。
“幹什麽去了?怎麽這麽晚才來?”
莊若龍喝了一大口水,擺了擺手,一句話都沒說,馬上打開了那些照片,劉永和對方老大的麵孔都清晰地出現在了照片上。他禁不住誇起夏天宇的攝影技術。
“那是當然,想當年在部隊時,每次演習,大家都派我去偷拍‘敵人’的營地,這技術就這麽給練出來了。”夏天宇洋洋自得地說道。
莊若龍沒有理會他的自誇,目光掃過一張張照片,很久才關掉,然後叮囑道:“這些照片可都是非常難得的,將來上法庭時,劉永再怎麽狡辯也沒用了。還有,千萬要注意保密,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這事了,否則會給我們惹來麻煩的。”
夏天宇不是傻瓜,他當然清楚事情的嚴重性,不過他隨即問道:“既然我們已經掌握了劉永的犯罪證據,為什麽現在不告他?”
莊若龍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他覺得還不是時候,劉永一定還有更多不可告人的黑幕交易,他要弄到更多的證據,才能讓劉永永不翻身。做完這一切,莊若龍的心情過了很久才平靜下來,閑聊了一會兒,夏天宇突然取出一封信遞到他麵前。
“這是邵帥剛剛寄過來的,他本來也打算給你寫信,但不知道該寄到什麽地方,所以托我轉告你,戰友們很想念你。”
莊若龍一字一句地讀完信,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直到夏天宇叫他,他才微微顫抖了一下。
“還真想念那些家夥了?”夏天宇笑著感歎道,“在一起的時候沒怎麽覺得,這一分開了,才終於明白戰友情是多麽珍貴的。唉,要是這輩子還有機會去部隊,我一定會更加努力。”
這話又使莊若龍愣住了,他頓時就想起了曹俊傑,想起曹俊傑留給他的這個繼續當兵的機會,他卻不知道如何決定。
“阿龍,我看你這段日子好像瘦多了,遇到什麽困難了,還是因為小冉?”
莊若龍搖了搖頭,把信遞還給夏天宇,問道:“小冉她還好吧?”
“嗬嗬,就知道你小子不是這麽沒良心的人。不是我說你,小冉人不錯,而且對你一心一意,再怎麽著,你也不應該做對不起她的事啊。”
“一言難盡啊,兄弟,你再見到她,替我告訴她,等我處理完手裏的事,一定會親自找她賠罪。”
夏天宇突然愣了一下,又望著莊若龍的腦袋“哦”了一聲,接著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怎麽了你?沒毛病吧。”
“我看你是想多了,你疏遠小冉,就是因為你要對付劉永,你擔心劉永知道你跟小冉的關係後對她不利,所以你才……”
莊若龍笑了笑,無可奈何地搖頭道:“你以為他不知道小冉是我女朋友?他早就知道了,你還不了解他?他不是傻子,是瘋子。”
“那……是因為什麽事?”
“算了,不說這個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家去了。”莊若龍起身,臨走前又叮囑了一句,“一切小心!”
“放心,你可別忘了,我也是行伍出身,這點覺悟還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