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鬆浦感覺握槍的手突然像被針刺了似的疼了一下,五指不由自主的鬆開,槍從手裏滑落,掉了下去。


  誰也不知道突然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烏天賜眼明手快,飛身衝過去抓住了槍,衝著樓上的人影啪啪就是兩槍,子彈打在牆上,卻嚇退了鬆浦和紅娘,這給了嶽成他們足夠多的時間,紛紛抓起槍便衝二樓扣動了扳機。


  “我來了!”左金珠衝了進來,原來正是他用彈弓打中了鬆浦的手腕,這才讓他丟了槍,烏天賜興奮的叫道:“好樣的。”


  “快救孩子!”嶽成這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一聲令下,自己已經衝向樓梯。


  紅娘和鬆浦都不明白突然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本以為被自己完全掌控的事,此時卻亂了方寸,隻好慌不擇路的逃跑,但整個萬花樓就一個出口,兩人退到房間裏還擊,但雙拳難敵四槍,很快就沒了招架之力。


  烏天賜一槍擊斃了鬆浦,紅娘打光了所有的子彈,又抓起了鬆浦掉在地上的槍,但剛起身,所有的槍口已經指著了她額頭。


  這一刻,她麵對死神的槍口,麵如死灰,但她突然露出慘烈的笑,舉起了槍。


  無數顆子彈射向女人的身體,女人緩緩倒下。


  李三在心裏說:“兄弟們,我給你們報仇了!”


  烏天賜默默地念著:“晴子,我也給你報仇了!”


  他們救回了四個孩子的性命,卻發現萬花樓裏其他的女人全都死了,被關在一個房間被屠殺掉,場麵慘不忍睹。


  “我都恨不得在小鬼子身上再開兩槍。”石頭轉過頭去,惡狠狠地罵了起來,嶽成歎息道:“總算是結束了!”在他心裏,對於這場戰爭而言,應該是結束的時候了,但他明白自己肩上所承載的重擔,結束的隻是眼前的,一場新的考驗正等待著他。


  左金珠很是洋洋自得,因為他的出現,不僅扭轉乾坤,救下了這麽多條人命,而且靠的隻是手中那隻小小的彈弓,所以該他樂嗬。


  “小屁孩,得瑟個啥,有槍你不用,要是沒打中小鬼子咋辦?”石頭笑著踢了他一腳,他說:“我也想用槍,但我沒殺過人,怕……”


  “怕個球,沒出息,沒殺過人怕啥,鳥你總殺過吧,殺人跟殺鳥一樣。”石頭幸災樂禍,“不過幸好你這次打準了,要不然你這輩子都別見著咱們幾個了,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直接拿槍……”


  “石頭,別胡說,這仗都打完了,還教金珠使槍幹嘛。”烏天賜反駁道,石頭卻說:“誰說仗打完了,老嶽不是還有一件大事沒完成嗎?”


  烏天賜一愣,看向嶽成,嶽成正在為這事發愁,於是說:“這次我們要對付的是秦江山,要炸毀兵工廠,然後全身而退,總體來說任務更加艱巨,所以我希望你們再好好考慮一下,不願去的人留下。”


  “老嶽,你說什麽呢,你這話不明擺著看不上咱們嗎?天賜,三哥,你們倆愛去不去,反正我得去,我欠老嶽一條命,這個總是要還的。”石頭話語中明顯充滿了不快,嶽成笑著說:“上級來了命令,三天之內必須將兵工廠拿下,所以我給你們三天時間考慮,三天之後我們行動。”


  烏天賜說:“嶽大哥,這事不用再考慮了,既然你把如此重大的任務告訴我們,那是因為你信任我們,我們肯定要去的。”


  “對,天賜說的沒錯,我們一起打敗了小鬼子,以後大家穿一條褲子,你是我們的大哥,我們都聽你的。”李三話音剛落,左金珠便搶著說:“我也要去。”


  嶽成很感動,但說:“這次任務是要冒險的,很可能有去無回,你們不怕嗎?”


  眾人互相看了看,異口同聲的說:“不怕!”


  嶽成笑道:“你們都還年輕,以後的路很長,我真怕你們……”


  “老嶽,我說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羅嗦了,我們幾個不是喝酒結拜過嗎?就是要死的話,能死在一塊兒又怕什麽。”石頭說這話的時候,就好像一位正要出發的勇士。


  烏天賜說:“嶽大哥,石頭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


  “你們當真不怕死?”嶽成問這話的時候站了起來。


  “我是個粗人,不會說什麽好聽的話,也不會講大道理,沒有人不怕死,但嶽大哥你讓我們做的事肯定是好事,所以就是死了也值!”李三信誓旦旦的說,嶽成重重地點頭道:“好兄弟,我們雖死猶生,我嶽成這輩子能有你們這樣的好兄弟,也值了!”


  可是很快就傳來一個壞消息,上麵很快會派人前來調查國軍參謀長被殺一事,這可讓嶽成頭痛不已,因為他懷疑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調查參謀長被殺是假,調查他的身份才是真。


  原來,幾個月以前,共產黨就開始部署搶占或者炸毀泰康縣兵工廠的事,偶然得到消息,國民政府將派人前往泰康主持大局,於是設計將特派員秘密拿下,然後物色了一個長相和特派員極其很近的人冒充特派員潛入了泰康。


  嶽成便是這個冒牌的國軍特派員,但他的真實姓名叫彭祖之。


  秦江山是沒見過特派員的,但國軍參謀長是見過嶽成其人的,所以彭祖之借俞鍾之手除掉了參謀長,以給自己更多的時間去炸毀兵工廠,這才是彭祖之來泰康的最終目的。


  彭祖之頭痛的事又來了,國民政府此次又將派人前來泰康,說不定也跟嶽成認識,那他不就暴露了?所以他決定提前動手。


  “什麽,彭祖之?你不叫嶽成?”其他人得知他的真實姓名後非常吃驚,沒想到這麽久,他們認識的嶽成居然不叫嶽成。


  “老嶽,哦,不,現在應該叫你老彭了,你也太那個什麽了,我們跟了你這麽久,竟然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說不定我真死了,還以為你叫嶽成。”石頭一席話說得眾人大笑,彭祖之說:“之前沒告訴你們,也是為了任務需要,要是我們自己都沒把戲演好,如何能給別人看?好了,不開玩笑了,時間很緊,任務很重,我們必須趕在國民政府派來的人到達泰康之前完成任務,要不然很可能就沒機會了。”


  “彭大哥,你下達命令吧。”烏天賜說,彭祖之的目光從所有人臉上掃過,然後說:“行動時間就定在今晚!”


  彭祖之馬上致電秦江山,就說自己為了迎接上峰的到來,特奉命前去視察兵工廠的工作。


  會議結束後,烏天賜去做了一件事,他不知道自己此去還能否活著回來,所以回到木屋,打算跟晴子告別。可是等待他的卻是晴子冰冷的身體。


  烏天賜跪在地上,淚水流成了線,悲痛地痛哭:“對不起,我回來晚了,但是我答應你要親手殺死鬆浦的,我做到了,鬆浦死了,你的大仇也報了!”


  他長跪不起,心中悲切,為自己間接害死了這對母女而深深的自責。


  傍晚的時候,突然下起雨來,夜漸漸黑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


  彭祖之一行全都穿著國軍的服裝,當他們到達兵工廠門口時,秦江山親自帶人迎接。


  “到泰康這麽久,一直忙於其他事,也沒過來看看,兵工廠的事全都有勞秦長官了。”彭祖之假意客套了幾句,然後在秦江山的帶領下進入工廠內部。


  兵工廠內人頭攢動,兩步一崗十步一哨,守衛非常森嚴,一排排機器正在運作,穿著國軍軍裝的工人在機器前緊張忙碌。


  彭祖之開始還擔心製造武器的工人是普通老百姓,沒想到秦江山這隻狡猾的老狐狸居然把士兵改造成了工人,這樣一來就可以防止泄密了。


  彭祖之偷笑起來,因為這樣正合他意,正好可以一鍋端了。


  秦江山給他介紹武器生產情況,自豪的說:“咱這個兵工廠生產出來的武器,那可是響當當的,要是日本人現在還敢來,隻要用上這些武器,一定把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


  “哎,我聽說蔣委員長準備將這個兵工廠的規模再擴大?”彭祖之問,秦江山道:“是有這麽個意思,你也知道,國共之間馬上就要開仗了,這決定輸贏的先決條件,肯定就是武器了。”


  “要是能把兵工廠搶奪下來為我黨所用,那該多好啊。”彭祖之在心裏默默地說,他是多麽不忍心將兵工廠炸毀,但是情勢越來越複雜,如不炸毀,國共之間一旦開仗,就不知道有多少戰士要死在從這個兵工廠生產出來的武器下。


  秦江山突然停下來說:“前麵是兵工廠的心髒部位,請特派員留步。”


  大門前有兩個士兵站崗。


  彭祖之饒有興趣地問:“心髒部位?什麽意思,說來聽聽。”


  “簡單的說,就是堆放生產武器的特殊材料和設計圖紙的倉庫,換而言之,假如兵工廠遭到敵人襲擊,但是隻要保住了倉庫內的設計圖紙,那將來重建兵工廠就容易多了。”


  彭祖之聽了這話,心裏像被貓抓了似的,沉吟了片刻,說:“好,既然如此重地,那就不進去了,你帶我到別的地方轉轉。”


  彭祖之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在此時,倉庫的鐵門突然打開,一個穿著軍大衣的男人從門裏走了出來,向秦江山匯報:“新的設計方案經過修改已經成型,隻要原材料一到,馬上就可以投入生產。”


  “很好,再催一下吧,隻要這批新式武器順利投產,蔣委員長一定會大大嘉獎。”秦江山當著彭祖之的麵毫不忌諱,“特派員啊,你這次來可是給兵工廠帶來了好運,走,我再帶你到處轉轉。”


  可就在此時,一聲清脆的槍聲吸引了所有的目光,緊接著傳來一陣嘈雜的槍聲和嚎叫聲。


  秦江山大驚,厲聲喝問:“怎麽回事?”一戰士跑進來報告:“外麵有敵人襲擊。”


  “什麽人,多少人?”


  “不清楚。”


  “媽的,誰敢到此搗亂?所有人跟我出去,加強警戒。”秦江山二話沒說便丟下彭祖之衝了出去。


  烏天賜帶著左金珠躲在山上,衝著兵工廠方向胡亂放槍,攪得秦江山和手下亂作一團。


  此時,雨還沒停。


  烏天賜和左金珠早就被淋成了落湯雞。


  “加強警戒,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離開半步!”秦江山到底是一棵老薑,把自己的人緊緊地定在了兵工廠周圍,但他再狡猾也有疏忽的時候,居然忘了還留在兵工廠裏麵的嶽成等人。


  “快進去,外麵危險,好好保護設計方案。”彭祖之對穿軍大衣的男子說,男子剛轉身,還沒來得及關上大門,石頭和李三突然出手將兩個崗哨打暈,然後進入了倉庫。


  “你們……”男子聽見聲響,剛一回頭,話沒說完也被打暈了過去。


  倉庫裏另外兩人剛剛反應過來準備掏槍,但麵對黑洞洞的槍口,隻好舉起了手,然後被迫轉過身去。


  彭祖之一努嘴,李三和石頭手起槍落,兩設計師就悶聲倒了下去。


  “快,按原計劃行動!”彭祖之已經行動起來,石頭和李三將帶去的炸藥放在了倉庫裏,設定好時間後迅速撤退。


  三人剛出倉庫,卻看到了站在不遠處正看著他們的秦江山,秦江山像一隻瞪著眼睛的老虎,眼裏閃爍著刺人的寒光。


  戰鬥一觸即發。


  三人趕緊尋找掩體,一時間兵工廠裏槍聲大作。


  秦江山手下眾多,很快就將彭祖之他們逼得沒了退路。


  烏天賜聽見槍聲,便猜想到彭祖之他們出事了,於是帶著左金珠從山道上飛奔著趕往兵工廠。


  “不好,要爆炸了,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彭祖之說,石頭邊還擊邊說:“怎麽了老嶽,你怕死了?”


  彭祖之大笑道:“好像走不了了,那我們就跟秦江山同歸於盡。”


  “姓嶽的,你到底是什麽人?”秦江山開始喊話,彭祖之道:“我不就是老蔣的特派員嗎?哈哈,還不趕緊帶著你的人逃命去,呆會兒炸彈一響,這兒可就全飛上天了。”


  秦江山大駭,驚慌失措的左右張望,很快就將目光投向了還敞開著的倉庫大門,頓時大喊著命令身邊的人:“快,你們倆進去把炸彈給我拆了!”


  但是沒人敢進去,接到命令的士兵唯唯諾諾的開始後退。


  秦江山揮舞著槍,厲聲嗬斥道:“快去,誰敢後退格殺勿論!”


  彭祖之得意的大笑道:“秦江山,甭想了,來不及了,再不走的話,誰也走不了了。”


  氣急敗壞的秦江山狂怒道:“要死一起死,反正你們也別想活著離開!”


  “哈哈……我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走,天賜,李三,你們怕死嗎?你們做好準備跟敵人一起死了嗎?”彭祖之已經在等待死亡的到來,也做好了赴死的決心。


  烏天賜和李三同時回答道:“不怕!”


  秦江山聽得一愣一愣的,還沒回過味,身後突然又傳來了槍聲,回頭一看,已經倒下了好幾個兵。


  烏天賜和左金珠已經衝下了山,對著敵人就是一陣猛烈的射擊。


  秦江山已經欲哭無淚,他辛辛苦苦重建起來的兵工廠眼看著就要毀於一旦,這可是他打算在老蔣那裏邀功領賞的籌碼,自己下半輩子能不能升官發財可就全靠它了,現在希望即將破滅,所以他瞬間變成了一頭發怒的獅子,怒喝道:“給我殺,我要讓你們死無葬身之地。”可是他的那些手下一聽說兵工廠即將爆炸,一個個戰戰兢兢的就往後退,秦江山隨手就斃了兩個,其他的人見狀,頓時如鳥獸散開。


  “都不準跑,不準跑……”秦江山揮舞著槍亂射一通,但大勢已去,沒有人再聽他的命令,丟盔棄甲,瘋狂的衝向大門。


  烏天賜看見所有人像泄洪了似的跑出來,根本無心戀戰,好像驚弓之鳥。


  秦江山頹廢地站在原地,仰頭嚎啕大哭,想起一片漆黑的前途,發出了最後一聲慘烈的嚎叫:“姓嶽的,是你毀了我,我要讓你們跟我陪葬。”他向前衝去,但頃刻間便被射成了馬蜂窩。


  “快跑,要爆炸了!”彭祖之帶著李三和烏天賜躍了起來,然後跨過秦江山的屍體衝了出去,當三個身影同時穿過大門時,一陣火光一閃,一聲聲爆炸聲響成一片,瞬間將兵工廠的屋頂炸上了天。


  火光將整個南坡的山坳照得雪亮,宛如白晝。


  烏天賜聽見巨響過後,便被一股巨大的氣流衝了起來,然後重重地摔了下去。


  “都沒事吧!”良久之後,彭祖之才艱難地爬了起來。


  烏天賜耳朵裏嗡嗡作響,隱隱約約聽見有人說話,這才有了知覺,猛吐掉滿嘴的塵土,才發現眼球被衝天的火光染紅了。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轉身看著正在熊熊燃燒的兵工廠, 表情各異,心情各異。


  那熊熊的火光就像是一場華麗的煙火秀,好像永遠也不會熄滅。


  “好看嗎?”彭祖之的聲音裏充滿了自豪。


  “太好看了。”石頭開懷大笑。


  彭祖之又笑著說:“這場煙火,也許是你們這輩子唯一一次可見,好好記住吧。”


  是的,他們誰也不會忘記這個時刻,這場煙火秀已經在他們生命中烙下深深的印記。


  “大哥,任務完成,是不是該走了?”李三問,彭祖之笑道:“還沒看夠,不舍得走!”


  “那我們可走了,你留下來慢慢看吧!”石頭取笑道。


  彭祖之問:“你們想去哪裏?”


  “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們以後就跟定你了,你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石頭大聲吆喝著。


  “好,那我們兄弟就聯手再幹幾件大事。”彭祖之的聲音衝破了夜空,如此洪亮。


  烏天賜迎著火光,他仿佛看到了被照亮的天堂,天堂裏,有爺爺、妹妹,還有晴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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