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烏天賜這些日子一直在想雷豹到底是真死還是假死,沒想到第二天在街上就發現了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一開始他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很快看到了正臉,確定無疑後便悄悄跟了上去。


  雷豹懶懶散散的逗留了一會兒,然後徑直去了街頭那間常去的賭坊,老板一見他便笑臉相迎,說:“豹哥,又來了,快裏麵請。”


  雷豹仰著眼睛走進了賭坊。


  烏天賜一直跟到了這兒,卻不敢再跟進去,隻好遠遠地看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直到太陽落山的時候,才終於看到雷豹的身影。


  雷豹又輸了個精光,老板送他出門的時候說:“豹哥走好,下次再來。”


  “來你大爺。”雷豹心情非常不爽,罵罵咧咧的走了,還惡狠狠的自言自語道:“把老子惹火了,老子把你狗日的一把火燒了!”


  本來已經等得百無聊賴的烏天賜打起了精神,隻見雷豹毫無戒心地繞了幾圈,然後鑽進了一棟毫不起眼的房屋。


  烏天賜突然覺得這個地方好熟悉,心裏樂開了花。原來,這個地方是美姑的旅館。這個雷豹太狡猾太大膽了,居然還敢回到這兒來。


  雷豹確實是夠狡猾的,他以為最危險的地方便最安全。回到房間,一覺躺下,卻突然想起了美姑。美姑不算漂亮,但夠騷,他喜歡她身上的那股臊味兒,忍不住吧唧了幾下嘴皮子,心想要是美姑此時在身邊該是一件多愜意的事。


  雷豹正在做美夢,卻被一個聲音驚得一躍而起,側耳傾聽了一會兒,沒覺察到異樣,這才又重新躺下。


  烏天賜不小心碰出了聲響,慌忙躲到牆角,大氣不敢出,也等候了很久才終於鬆了口氣。他很猶豫,不知接下來該如何去做,隻好暫時撤退。但他一路都在徘徊,到底該如何把這事告訴李三。


  “哥,你這一天都去哪兒了,快急死我們了。”左金珠的聲音突然傳來的時候,烏天賜才回過神來,假笑著反問:“怎麽,有事嗎?”


  “哥,你一天不見人影,天都黑盡了,幹啥去了呢?”左金珠問,烏天賜笑了笑,問:“都在?”


  “嶽大哥走了,石頭哥和三哥都在屋裏等你,還說你再不回來,就打算分頭去找你。”


  烏天賜愧疚地說:“都怪我,早上出門也沒跟你們說一聲,要不然也不會讓你們擔心了。”他看著李三,幾度欲說出真相,但又三緘其口。


  石頭從他臉上看出了什麽,盯著他的眼睛問:“天賜,我看你好像有什麽話想說,是不是遇到麻煩事了?”


  烏天賜其實也沒打算永遠隱瞞下去,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早晚會曝光,所以沉默了一會兒,鼓起勇氣說:“我看到雷豹了!”


  李三眼睛瞪大像銅鈴,以為自己聽錯了。


  “什麽,你再說一遍。”石頭驚詫地問,他於是重複道:“雷豹果然沒死,我白天看到了他,一直跟著他,所以弄到現在才回來。”


  “你真見到雷豹了,他真沒死?”石頭疑惑不已,“這個雷豹可真好玩,三哥,你說他知道你被關在大牢裏,怎麽也不想辦法救你?”


  李三像雕塑一樣站在那兒半天沒動,眼神冷冰冰的,腦子裏也像塞滿了漿糊,努力想給出一個讓自己信服的解釋,可一切都是徒勞。


  烏天賜緩緩地說:“也許雷豹有自己的苦衷。”


  “他人在哪兒,我們馬上去找他。”石頭著急地說,烏天賜看向李三,他希望李三發話,但李三表情冷漠,一言不發。


  “哎呀三哥,都什麽時候了,你就快說句話嘛,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要找雷豹當麵對質,不就什麽都知道了?”石頭像一顆即將飛出槍膛的子彈,“依我看啦,那個雷豹肯定做過見不得人的事,所以才躲起來,但王大當家死了,山上的弟兄也都死了,唯獨就剩他一個沒死,這也太蹊蹺了。”


  烏天賜想了想,也說:“三哥,山上出事的時候,大當家正在縣城,二當家當時留在山寨主持大局,我覺得石頭說得對,也許……”


  “別說了。”李三突然叫嚷著打斷了他們,起身說,“天賜,帶我去見雷豹!”


  夜色陰沉,好像要下雨。


  幾人摸近門口,連大氣都不敢出。


  “雷豹就在屋裏。”烏天賜低聲說,李三拔出了槍,烏天賜想製止他,他卻說:“把槍拿出來,如果雷豹敢反抗,就殺了他。”


  “這……他可是……”


  “沒什麽可是的,我也好好想了想,這件事實在是太蹊蹺,如果他看到我還開槍,說明他已經背叛了大哥,不殺他他就會反過來殺我們。”李三一路上已經想好對策,“呆會兒我先進去,我先喊話,如果聽到槍聲,你們就進來幫我。”


  雷豹睡得很香,鼾聲震耳欲聾,但他做賊心虛,最近睡覺總是拿著槍,一有風吹草動就會被驚醒。他突然睜開眼,拿著槍小心翼翼地摸近門口,貼耳傾聽了片刻,沒發現異樣,正要轉身,外麵的門突然被人踢開,緊接著傳來聲音:“二哥,是我,三兒!”


  雷豹大驚,他沒想到李三會突然到來,心裏發虛,頓時陷入沉默中。


  李三沒聽到回音,又喊道:“二哥,我知道你在裏麵,咱們兄弟好久沒見了,出來說話吧。”


  雷豹不能確定外麵有幾人,也不敢確定李三到底安的什麽心。


  李三開始懷疑屋裏是不是有人,房子外麵的人也等得不耐煩了。


  “天賜,你是不是弄錯了,三哥喊了這麽久的話,怎麽就沒回音?要不我們進去看看?”石頭等不及了,烏天賜說:“怎麽可能,我跟了一整天,一直跟到這兒,又守了半天才回去,這兒肯定是他睡覺的地方,要是房裏沒人,那肯定又去街頭那間賭坊了。”


  石頭於是說:“那你就在這兒等著,我進去給三哥吱一聲,再好好搜查一遍,要是屋裏真沒人,馬上去賭坊找他。”


  “再等等,聽三哥的命令。”烏天賜製止了他。


  李三又說:“二哥,你知不知道,三兒找你找得好辛苦啊,大哥和兄弟們都死了,我就剩下你一個親人了,你如果在房裏,就出來跟三兒見個麵吧。”


  雷豹聽見這些煽情的話,恨不得捂住耳朵,狠狠地抓著腦門兒,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二哥,自從三兒從俞鍾的大牢裏出來後,就一直在找你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不管發生了什麽事,隻要你讓三兒心裏透徹,三兒還當你是二哥,一輩子的二哥!”李三說得都快流淚了,麵前的房門緩緩打開,緊接著露出了雷豹的麵孔。


  “二哥,你真在呀,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可想死我了!”李三驚喜得差點沒撲上去,但被雷豹嗬斥住:“別過來!”


  李三愣在原地,好像不認識眼前的人,狐疑地問:“二哥,你這是怎麽了,不認得三兒了?”


  雷豹死盯著他的眼睛,好像真不認識了他似的。


  “二哥,你這到底是怎麽了,我是李三,是跟你同生共死過的三兒呀!”李三聲音沙啞,雷豹突然反問:“我們認識嗎?”


  這話讓李三徹底懵了,他傻愣愣地問:“二哥,你到底怎麽了,咋連三兒都不認得了?是我,是我呀!”


  雷豹的眼神飄浮不定,像在努力回憶什麽。


  李三往前走了兩步,雷豹卻又往後退了兩步。


  李三隻好又呆在原地,麵對一米開外的雷豹,露出哀求的目光。


  雷豹緩緩地搖了搖頭,痛苦的歎息道:“你是誰?我們認識嗎?我真不記得了,什麽都不記得了。”


  “二哥,你怎麽會忘記呢?我們這麽多的兄弟,還有大當家,我們一起出生入死,打鬼子,鬥俞鍾,現在鬼子敗了,俞鍾死了,我們贏了。”李三眼裏噙滿了淚水,“二哥,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之前的事都忘了?”


  雷豹心裏七上八下,他不知道自己這場戲能否演得圓滿,演得不露一點破綻,但是李三的話確實讓他內心一顫一顫的,他隻得把戲繼續演下去,無奈地說:“之前的事我真的全忘了,就連我自己到底是什麽人都忘了,你說我們認識,那你給我說說,我到底是什麽人?之前是幹什麽的?”


  李三真的相信他失去了記憶,於是把他們之前的許多事一一告訴了他。


  雷豹好像在認真傾聽,其實心裏如洪水洶湧,想要趕緊逃走。


  石頭等得焦急,問:“怎麽這麽久沒動靜,是不是出事了?”


  “如果有事,三哥早就開槍了。”烏天賜說。


  李三說了很多往事給雷豹聽,但見雷豹沒有任何反應,於是問:“二哥,你記起來了嗎?”


  雷豹仍然搖頭,訕訕地說:“我真的什麽都想不起來了,隻記得那天我滾下山後就暈了過去,醒來後就什麽都不記得了。”


  “二哥,既然你什麽都不記得,那跟我回去,我會幫你慢慢想起以前的事,就是想不起來也不要緊,隻要我們兄弟再不分開就好了!”李三說得情真意切,但雷豹並不領情,當麵就拒絕了:“兄弟,你剛才說的那些事真的都是我之前做過的嗎?唉,既然忘了也好,我現在每天除了吃就是睡,還能幹什麽事?你走吧,就當我們從來就不認識。”


  李三還想說什麽,雷豹進屋關上了門,他隻好退了回去。


  “三哥,怎麽樣,見著人了嗎?”石頭看到李三忙不迭的竄了上去。


  “他什麽都不記得了!”李三隻說了一句話就快步離開,兩人不明真意,隻得緊隨其後,但李三像陣風似的徑直回去了,直到進門才吼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石頭毫不客氣地說:“他不可能忘了所有的事,這個雷豹肯定是在騙你,你怎麽就信了他?”


  李三轉身直視他的眼睛,氣呼呼地說:“你怎麽就知道他在騙我?”


  石頭無言以對,因為這隻是他的猜測,但烏天賜給出了答案:“三哥,我跟石頭想的一樣,你想想看,他告訴你自己暈了過去就什麽都不記得了,那他是如何回到小旅館的?”


  “這還用說嗎?肯定是被人救回去的。”李三想都沒想便應道,但烏天賜一語指出了破綻:“這家旅館是美姑開的,之前也是大當家設在縣裏的聯絡點,但是美姑正在大牢裏,其他弟兄都死了,除了你,就隻有雷豹自己知道那個地方……”


  李三並不糊塗,一聽這話突然茅塞頓開,一拍腦袋,驚叫道:“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哎呀,糟糕,快跟我回去!”


  他們趕回去的時候,旅館裏早已人去樓空。


  “糟糕,上當了,雷豹果真是假失憶,都怪我太輕信他的了。”李三懊悔不已,烏天賜安慰道:“這不怪你,怪就怪雷豹太狡猾了。”


  “他為什麽要跑?為什麽不敢跟我相認?”李三發出疑問,石頭不快地說:“我不是說了嗎?這家夥肯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天賜,三哥對不住你,浪費了你們一番好意。”李三說,烏天賜道:“隻可惜錯過了這次,下次要想再找到他就難了。”


  李三沉重地點了點頭,冷冷地說:“要是讓我知道大哥和兄弟們的死跟他有關,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來。”


  “還是先找到人再說吧,我就擔心這輩子可能都見不到他了。”石頭的話讓李三更加懊悔,不禁歎息道:“隻要人還活著,我就要把他挖出來。”


  誰也沒想到,其實雷豹並沒有走遠,他早料到李三可能會殺回馬槍,所以潛伏在離旅館不遠的地方等待著,此時果然親眼目睹了三人再次回到旅館,而且聽見他們說了些什麽。


  “他大爺的,怪不得李三會這麽快找到我,原來是烏天賜這小子從中搗亂,讓我逮住,你就死定了。”雷豹惡狠狠地罵道,“李三啊李三,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我本想放過你,沒想到你自己找死送上門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嶽成得知雷豹詐死的消息之後,匪夷所思的歎息道:“看來那個雷豹還真不簡單,我們都被他騙了,現在山寨的兄弟都死了,除了雷豹獨活,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還難想嗎?那個雷豹為了一個人獨吞黃金,八成跟小鬼子勾結殺了所有的兄弟,還一把火給燒了山寨。”石頭說這話的時候,好像親眼所見了整個事實,烏天賜攔住他道:“石頭,別亂說,我覺得二當家不是那樣的人,大當家對他如親兄弟,他如何下得了那樣的狠手?”


  石頭搶斷:“知人知麵不知心,那些土匪什麽事做不出來?”此言一出,隨即覺得說錯了話,忙調轉話題,“三哥,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李三無所謂的笑道:“沒什麽,你說的沒錯,其實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每個人都有苦衷,就像我當初上山入草,就是為了殺小鬼子……現在山寨的兄弟們都死了,除了二當家和我,你懷疑二當家也是有道理的。”


  “怎麽樣,連三哥也那麽說,就證明我說得沒錯吧。”石頭又開始為自己辯解,嶽成插話道:“你們別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了,我想起了一件事,還有一個人可以證明雷豹的清白。”


  “誰?”烏天賜問。


  嶽成脫口而出兩個字:“鬆浦!”


  幾個人再次回到木屋,卻沒看到晴子和她女兒。


  烏天賜暗叫一聲不好,趕緊去打開了地板,當發現晴子和孩子時,兩人已經奄奄一息,晴子微弱地喊著:“水,水……”


  “快,快,外麵有水!”烏天賜叫嚷著,用力拍著晴子和孩子的臉,可是孩子已經沒了氣息。


  晴子喝了點水之後,過了很久才恢複神智,但知道孩子已經沒了的時候,一時急火攻心,又暈了過去。


  “狗日的鬆浦居然跑了,還害死了孩子。老嶽,鬆浦肯定逃到縣城去了,我這就去找他。”石頭罵道,“你們在這兒等我回來,我要是不提著鬆浦的人頭回來就不是人!”


  “還是等晴子醒來問明情況再說吧。”嶽成歎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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