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王大川臨死之前發出的最後慘叫，讓整個夜色黯然失色，也讓這個夜晚變得更加恐懼，更加陰森。
烏天賜眼中噙滿了淚水，卻不敢哭出聲。
左金珠在發抖，稚嫩的心髒已經無法承受之重，空洞的眼神出賣了他的內心。
烏天賜抓住他的胳膊，以搖頭示意他放鬆，可是左金珠突然舉起了槍，掙紮著要衝出去。
烏天賜無奈，隻要將他整個人抱緊，低聲說：“不要亂來，王大哥死了，我們要活著，要找機會給他報仇。”
“我就是要殺了小鬼子給大哥報仇！”左金珠連自己的牙關都咬痛了。
石頭跑過來跟他們會合之後，忿忿地罵道：“狗日的太狠毒了，天賜，現在王大哥死了，再也沒有顧慮了，殺吧。”
“等等！”烏天賜想拉住他，可石頭已經衝了出去，烏天賜一把按住左金珠，叮囑道：“你跟在我後麵……”
“哥，我不怕死！”左金珠說完這話，倔強地衝了出去，烏天賜緊隨其後，三人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走道中，和迎麵出來的小鬼子幹上了。
石頭勇猛無比，好像在捕殺野獸一樣，瞬間便滅了幾個鬼子。
烏天賜完全就把小鬼子當成了獵物，小鬼子本來就已經喪失了戰鬥力，雖然人數上占優勢，但此時在他們猛烈的攻擊麵前也失去了銳氣，一個個狼狽逃竄。
“給我頂住，頂住，誰敢逃跑就殺了誰！”長穀川躲在角落裏叫囂，但根本沒人聽他的話，他隻好親手殺了一個鬼子，其餘的鬼子兵才被迫掉轉槍口。
殺到興頭的石頭突然抱著胳膊滾到了牆角，烏天賜撲過去後才發現他胳膊中彈了。
“沒事兒，別管我，快去，別讓一個狗日的跑掉！”石頭痛得齜牙咧嘴，一把掀開了烏天賜，烏天賜突然看到左金珠從身邊衝了過去，心裏一驚，大叫著衝了上去。
下鬼子如驚弓之鳥，喪家之犬，已經毫無還手之力，任憑長穀川如何叫喚也無濟於事了。
石頭強忍住疼痛追了上去，小鬼子頃刻之間便都做了搶下之鬼。
長穀川被逼進了致死王大川的房間，槍裏已沒子彈，麵對三人步步緊逼，隻能揮舞著武士刀阻止他們。
“狗日的，爺爺我看你還往哪裏跑？”石頭怒喝道，長穀川卻陰險地說：“你們支那人太卑鄙了，以多欺少難道就是你們的習慣嗎？”
烏天賜往前竄了一步，正要開槍，卻被石頭攔住，他說：“你們先出去，這個畜生就交給我了。”
“你幹什麽？”烏天賜正擔心石頭衝動，沒想到石頭果然決定要這麽去做。
石頭收起槍，拔出了刀，輕蔑地說：“今天我就要用這把刀親手宰了這個畜生。”
烏天賜不知石頭能否打得過長穀川，但看著長穀川臉上陰冷的笑容，還有手中那把寒光閃閃的武士刀，心裏已經沒了底氣。
石頭看出了他的心思，說：“你們出去吧，要是萬一我死在了這個畜生手裏，你就一槍打死他！”
長穀川一聽這話，眼裏閃爍著驚懼之色，想到自己必死無疑，當即揮舞著刀，像條惡狼一樣叫囂著衝了過來。
石頭躲過了無數刀，看他累得氣喘噓噓，於是看準時機，突然繞到長穀川身後，刀鋒放在了他脖子上。
長穀川已經觸碰到了冰冷的刀鋒，武士刀顫抖著掉在了地上。
“狗日的，好好記著爺爺這張臉，下輩子來找爺爺報仇吧！”石頭說完，用力一劃，刀鋒割斷了長穀川的脖子，一股鮮血噴射而出，長穀川突兀著雙眼，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張嘴跪了下去，再也無法說出一句話。
烏天賜呆呆的看著長穀川倒下去，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痛苦。
“天賜，金珠，你們還愣著幹什麽，你們忘了要給鄉親們報仇的嗎？來，拿起你們的槍，現在可以痛痛快快的報仇了！”石頭大聲喊道，但誰也沒動，他於是把刀塞進了左金珠手裏，說：“王大哥答應過你的，替你爺爺奶奶，還有王大哥報仇……”
左金珠緊握著還在滴血的刀，胸口猛烈的起伏。
“你還在等什麽？”石頭怒吼了一聲，左金珠正想挪動腳步，卻被石頭攔住，石頭無奈地歎息道：“算了，我知道你們也下不了手，反正人已經死了，那就走吧！”
“把王大哥一起帶走吧。”烏天賜說，石頭望著慘不忍睹的王大川的屍首，說：“給王大哥找個安靜的地方吧！”
就在密雲山裏，他們為王大川找了一處僻靜的地方，磕了幾個響頭，然後悲傷的離開。
嶽成聽說事情經過後噓噓不已，更為王大川的離去悲痛萬分，可他知道還不是悲痛的時候。
“嶽大哥，事情都結束了，我們想回家去……”烏天賜說，左金珠也應道：“我也想回去了。”
嶽成想了想，問：“你們能留下來嗎？”
烏天賜看了石頭一眼，石頭問：“小鬼子都死光了，我們的事情也辦完了，還留下來幹什麽？”
“石頭說得對，我們留下來也沒什麽事可做的。”烏天賜說，嶽成微微一笑，道：“我讓你們留下來，肯定是有事想讓你們幫我。”
誰也沒說話。
嶽成反問：“怎麽，難道你們都不想幫我？想看著我一個人孤軍奮戰？”
“老嶽，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要我們幫你做什麽？”烏天賜問。
嶽成歎息道：“你們都不是外人，那我就直說了。石頭，你還記得我帶你去過南坡那邊嗎？”
石頭點頭道：“當然記得，我還差點沒命了，不過是你救了我，哎，老嶽，你說這話什麽意思，該不是以為我欠你一條命，所以就拿這事兒來要挾我，想讓我幫你做事吧，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看錯人了。”
嶽成被這話說笑了，說：“你認為我老嶽是這種人嗎？”
“那為什麽問我這個？”
“實話告訴你們吧。”嶽成歎息道，“你不是一直問那那地方是幹什麽的，為什麽會有重兵把守嗎？那是因為那地兒是個兵工廠，之前被小鬼子占領，現在又被國民黨接收，那些兵都是秦江山的。”
石頭恍然大悟，誇張地說：“我知道了，你說自己是共產黨，原來你是想……”
嶽成道：“對，我確實是共產黨，小鬼子被打敗後，老蔣到處搶奪勝利果實，而且伺機發動內戰，與人民為敵，隻要一打仗，受害的肯定都是老百姓，所以我們要阻止這場內戰，即使阻止不了，也一定要打贏這場仗，南坡的兵工廠正在為老蔣的部隊生產製造大量武器，將來會對我們造成重大威脅，所以我要炸毀兵工廠。”
三人聽完這些話，好像在聽天書一般。
嶽成又說：“你們不要這個樣子看著我，之前我已經偵查過許多次，從之前對付小鬼子的事情來看，你們三個雖然沒上過真正的戰場，但是非常勇敢機智，是可造之材，要炸毀兵工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一個人是不可能完成任務的，所以我希望得到你們三個的幫助。”
沉默了瞬間，石頭說：“行，既然我欠你一條人命，那我就還給你。”
嶽成又看向烏天賜，烏天賜卻問：“我想知道你是怎麽從共產黨變成特派員的。”
嶽成一愣，但立即說：“這事兒啊，其實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也複雜。”
“對，我也很想知道，我覺得當特派員也沒什麽不好的，你沒看秦江山和俞鍾看到你都點頭哈腰嗎？”石頭趁火打劫。
嶽成鄭重其事地說：“你說得對，對於國民政府而言，這個特派員的身份確實相當厲害，要不是有這個身份啊，我還真混不進來，至於到底是怎麽回事嘛，其實不久前我們已經得知國民政府派了一個真正的特派員來泰康，所以我們抓了人，然後我就變成特派員了。”
“這麽簡單？”石頭詫異地問，嶽成說：“對，就這麽簡單。”
“那要是你的身份被看穿了呢？”石頭又問。
嶽成歎息道：“幸好這兒所有人都沒見過特派員長什麽樣子，不過我這個假冒的特派員也撐不了多久了，等我炸毀了兵工廠就會馬上撤離，時間很緊啊，所以要完成任務，就必須你們幫忙。”
“難度太大了，秦江山在兵工廠安排了那麽多崗哨，就我們幾個人，能成嗎？依我看，你還不如直接讓共產黨派兵來不就成了？”石頭問，嶽成說：“事情沒你想得那麽簡單，蔣介石正發愁沒有理由發動內戰，如果我們先動手，不正好中了他的奸計？這炸毀兵工廠的事，既然我們人少，那就隻能用計，硬來肯定是要吃虧的。”
烏天賜道：“嶽大哥，你說吧，要怎麽做，我們都聽你的。”
“好，我就等你這句話，等完成這個任務，我們就一起離開泰康縣。”嶽成欣喜不已。
烏天賜通過嶽成給俞鍾施加壓力，這才好不容易見到了李三，李三一見到他，便著急的問這問那。
烏天賜這次來找他，就是想告訴他外麵發生的事，當他聽說王大川死了，山寨也沒了的時候，整個人瞬間就傻了眼，眼眶唰一下就紅了。
“大哥……”李三咆哮起來，充滿了絕望和無助。
烏天賜明白他的心情，抓著他說：“王大哥走的時候很……安靜……”他在騙李三，也在騙自己，每次想到王大川臨死前痛苦的樣子，就像正在做一場噩夢，而這個噩夢，似乎永遠都不會醒來。
李三痛不欲生，淚水劈裏啪啦的落下。
“三哥，我們把王大哥安葬在了一個安靜的地方，等你出來，我就帶你去看他。”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快，快幫我出去……”
烏天賜不知為這事找了嶽成多少次，嶽成答應過他很快會救出李三。
“天賜，我必須馬上出去，你讓那個特派員想想辦法，我李三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大恩大德。”
“三哥，你再等等，嶽大哥正在想辦法，一定會有辦法的。”
俞鍾聽說王大川死的消息時，也被驚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了，顫抖著問：“王大川真死了？”
“真死了，千真萬確！”嶽成信誓旦旦，俞鍾突然大笑起來，繼而說：“太好了，實在是太好了，惡有惡報，王大川啊王大川，你跟俞某鬥了這麽多年，給我添了多少麻煩啊，怎麽樣，不還是死在我前麵了嗎？”
嶽成不動聲色地說：“不僅王大川死了，而且他的山寨也被燒光，他的手下也全都小鬼子殺死了，現在你該放心了，該放了李三吧。”
俞鍾一愣，隨即說：“斬草要除根啦。”
“怎麽著，你還想殺了李三？”
“要是不殺他，我實在是無法睡得安然啊。”
嶽成冷笑道：“現在王大川死了，你該放心了，嶽某就這個小小的願望，希望你能滿足。”
“特派員為什麽一定要救一個土匪的命？你跟他……”
嶽成料到他會來這一招，但強硬地說：“這個跟你無關，嶽某隻想說的是，一股殘餘的小鬼子逃跑到泰康的地盤，你作為一縣之長，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收到，你說要是上麵知道了這個情況……”
俞鍾沉吟了片刻，尷尬的笑了幾聲，歎息道：“特派員即使不說這話，其實俞某也是打算放人的，不過俞某有一事相求，希望特派員可以好好看管這個人，俞某就放心了。”
“這個當然，縣長盡管放心，我既然救了他，就有辦法收服他，這個李三雖然是草莽，但還算膽識過人，將來拿來對付共產黨，會起大作用的。”。
“特派員真是高明，請恕俞某想得太淺了。”俞鍾佩服不已，嶽成擺手道：“不說這個了，咱們來談談另外一件事，不知縣長大人可準備好了？”
俞鍾會意，忙說：“都安排好了，隻要人到泰康，就別想活著離開。”
“嗯，那嶽某就等你的好消息。”嶽成眉宇間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
李三從牢房裏出來了，在烏天賜去探望他之後就被放了出來。
嶽成特意找了家館子，幾個人坐在一起，邊吃邊聊。
“三哥，你在牢裏受苦了，多吃點。”烏天賜勸道，李三卻眉頭緊蹙，心事重重。
嶽成說：“兄弟，既然人都出來了，什麽事也都過去了，那就啥事都別想了，趕緊吃飽喝足，然後咱們再計劃下一步的事。”
李三沉默了很久，突然說：“特派員，我李三感激你救了我，我欠你一條命，但在還給你之前，我必須先做一件事。”
嶽成平靜地說：“你是要去替王大川做一件事？”
“是，這個人要是不死，大哥死也不會閉眼。”李三目光剛毅，嶽成笑道：“放心，這事我答應過王大當家的事，不過在做這件事之前，必須再等等！”
“還等什麽，這個人多活一天就會多做一件壞事，反正我這條命是特派員的，你也答應過大哥，就算扯平了，我這就去殺了狗日的，也讓大哥好合眼。”李三氣呼呼的想要起身，卻被烏天賜壓住，悉心勸道：“三哥，你剛出來，先吃飯吧，既然嶽大哥都答應了大當家，你還擔心什麽，我想大當家在地下有知也不希望看到你有事。”
李三這才稍微安靜，喃喃地說：“這是我能為大哥做的最後一點事了。”
“是啊，我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說明你是個重情重義之人，我老嶽沒看錯人，來，咱們一起幹了這碗，雖然沒有正式的結拜儀式，但以後就是打死也不分開的好兄弟了。”嶽成聲情並茂的提議，石頭率先端起酒碗響應道：“老嶽這個提議太好了，兄弟們，以後咱們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了。”
眾人幹了碗中酒，正要落座，靠近窗戶邊的烏天賜突然沒了動靜，眼珠子看著下麵，像見鬼了似的。
“看什麽呢天賜？”石頭詫異地問，烏天賜疑惑地說：“我怎麽好像看到……看到了……”
他支支吾吾的，石頭向下看去，卻什麽都沒看到，不耐煩地說：“啥都沒有啊！”
烏天賜也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說：“可能是我看錯了！”
“來，今天大家高興，繼續喝酒！”石頭又舉起碗暢飲起來，烏天賜卻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