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烏天賜在萬花樓門口蹲了很久，卻一直未看到李三出來，他非常不想踏進那扇大門，但窮途末路之時，也隻好挺身而出。
老鴇還認得烏天賜，一見他就好像見了鬼似的，忙擺出一副防備的姿態，雙手叉腰橫在麵前，瞪著眼問道：“你你你，你不是那個誰誰誰嗎？你又來幹什麽？”
“我來找個人，馬上就走。”烏天賜故意抬高聲音，希望李三能聽見，老鴇卻罵罵咧咧地推著他往外走，他一怒之下吼道：“我要找李三，讓他出來！”
“哦，原來是找三爺呀，怪不得這麽大火氣，但是對不起，三爺不在萬花樓，請走吧。”老鴇的話沒能博得他的信任，他衝樓上喊道：“三哥，你在嗎？”
“喊吧喊吧，你就是把喉嚨喊破也沒人理你，因為三爺他真不在這兒。”老鴇讓到了一邊，烏天賜果然沒見李三，這才無奈地退了出去。
老鴇轉身便罵開了：“什麽東西，敢在萬花樓大呼小叫，也不看這是什麽地方。”又搖晃著臀部，嬉笑著招呼剛下樓的客人，“喲，張老爺，這麽快就完了，對這兒的姑娘還滿意吧，下次再來！”
找不到李三的烏天賜鬱悶不已，回身看著萬花樓，悶悶地歎息道：“三哥啊三哥，我找你找得好苦啊，你到底去了哪兒呢？”
俞鍾出現的時候，李三已經被折磨得神誌不清。
“說了嗎？”
“姐夫，這小子的嘴太硬了，所有的刑具都用上了，但他像死豬一樣……”莫大頭本想這次在俞鍾麵前邀功的，卻沒想到審了一整夜，最後連個屁也沒審出來。
俞鍾眼裏閃著寒光，恨不得要把李三一口吞掉，冷冷地說：“把他弄醒，我要親自審問他。”
又是兩盆冷水潑下去，李三感覺一陣刺骨的痛，從昏睡中醒來，睜開朦朦朧朧的雙眼，眼前一片模糊。
“李三，縣長有話要親自問你，你最好老實回答，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要是還敢嘴硬，我立馬砍掉你的腦袋。”莫大頭極盡威脅言辭，李三卻無力的笑道：“俞鍾，你這隻老狗，別浪費口舌了，三爺什麽都不知道。”
莫大頭怒罵道：“你他媽活膩了是吧，姐夫，你看這小子……”
“李三，本縣長就想知道犬子的情況，隻要你張張嘴，本縣長可以馬上放你回去。”俞鍾其實早就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用李三換回兒子的命，隻是不清楚王大川腦子裏到底在賣什麽藥，所以才想撬開李三的嘴。
李三從嘴裏吐出一口血，噴得俞鍾滿臉都是，俞鍾掏出手帕擦去臉上的血水，對莫大頭下達了命令：“既然這張嘴比茅坑裏的石頭還硬，給我繼續打，狠狠地打。”
莫大頭送走俞鍾後，折身對李三得意地說：“三爺，本隊長早就讓你痛快點，現在縣長發話了，可別怪我心狠手辣！”
很快傳出聲聲慘叫，整個泰康縣都在顫抖。
烏天賜又回到了那個茶館，剛坐下不久，一個被草帽遮住半張臉的人突然在對麵坐了下來。
烏天賜覺得奇怪，隻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對方，對方突然微微揚起臉，烏天賜驚喜地叫了起來：“石頭，怎麽是你，你……”
“小點聲。”石頭低聲製止了他，自己倒了一杯茶喝光，才說：“老嶽讓我來找你的。”
“嶽大哥？我們昨日剛見過麵啊。”烏天賜疑惑地問，“是出了什麽事嗎？”
石頭點頭道：“李三被俞鍾抓了。”
“三哥被抓了？怪不得我一直找不到他人。”烏天賜擔心的問，“這可麻煩了，那現在怎麽辦？”
“老嶽讓我給你帶話，讓你不要輕舉妄動，趕緊回去向王大川通風報信。”
烏天賜卻說：“但那倆鬼子兵還沒找到。”
“先不管這個了，俞鍾不會殺李三，他會用李三去換自己的兒子，你回去告訴王大川，這次俞鍾不會輕易上當了，讓他趕緊想辦法應付，要不然李三的命就沒了。”
烏天賜也緊張起來：“俞則成已經死了，要是被俞鍾知道，那三哥肯定就會沒命了。”
“對，老嶽就是這個意思，讓你趕緊回去通知王大川，以免到時候來不及應付！”
烏天賜在心底歎息了一聲，又問：“我們也很長時間不見了，你和金珠還好吧？”
“金珠他……他一直被俞鍾扣押著，老嶽想過辦法救他出來，但俞鍾沒答應。”
“這個畜生，要不這樣，我回去讓王大川想辦法把金珠一起救出來。”
“這倒是個好辦法，說不定金珠這次真可以被放出來了。”石頭興奮地說，“天賜，你可要保重，等殺了小鬼子給鄉親們報仇，咱倆帶著金珠一起離開這兒。”
“你這麽快就不想跟著嶽大哥了？”
“這倒不是，主要是老嶽跟我們不是一路人。”
“為什麽這麽說？嶽大哥雖然是國民政府的特派員，算是當官的，但是好人。”
石頭微微一笑，說：“老嶽是個騙子。”
“騙子？”
“實話告訴你吧，他不僅是騙子，而且是大騙子，其實他根本不是什麽特派員，而是共產黨的地下黨員。”
烏天賜不可理喻的看著石頭，石頭問：“不明白呀，其實我也不懂，算了，等你以後見到他再自己問吧，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回山，現在回去還來得及，要不天黑了。”
烏天賜笑著說：“你回去轉告嶽大哥，就說他騙了我，我一定得騙他一次。”
“老嶽不是說你已經騙過他一次了嗎？”
“我沒告訴他山上有小鬼子的事？”烏天賜問，“這都怪你，誰讓你事先偷偷告訴了他？”
“都怪我說漏了嘴，你就放心回去吧，這兒有我，如果老嶽這邊有什麽新動向，我提前告訴你。”
烏天賜沒想到在回山的路上會遇到一個人，而且那人是他早就拋到腦後去的，當兩人四目相對時，全都被對方驚嚇到了，立即劍拔弩張。
“你……你怎麽跑出來了？”烏天賜腦子一熱，想起這人不是被關在楊莊嗎？他話音剛落，那人便順著山路往上跑去，烏天賜哪能讓他逃跑，隻好撒腿狂追，但山路陡峭，很快就氣喘籲籲，兩人同時停下來喘息。
烏天賜喘息著說：“你站住，別……別跑了！”
“你別追，我就不跑……”
烏天賜無奈地拔出了槍，指著他說：“再跑我就開槍！”
那家夥傻眼了，剛作出想要繼續逃跑的樣子，卻在槍口的威逼下止住了腳步，舉起手求饒。
烏天賜大口喘息了兩口，無力地說：“跑啥，你咋出來了？”
“我，我……大哥，你就放了俺，俺保證回山上後不指認你。”
烏天賜就擔心這個，但問：“你咋跑出來的，你不是在楊莊被關著嗎？”
“我趁大夥兒都睡了就跑出來了！”
“那不行，你不能回山。”烏天賜想了想說，“要是你回山，我就完了！”
“大哥，我保證……”
“趕緊滾吧，隻要你不回山，我就不殺你。”烏天賜在他麵前揮舞著槍，那家夥擔心槍走火，一手遮住臉，一手撐在地上往後縮。
烏天賜冷笑道：“看在你沒傷害楊莊鄉親的份上，我才打算放你走，如果不想走，那我隻能殺了你！”
“別，別，大哥，別殺我，我這就走。”
“你最好走得越遠越好，要是敢再回來，小心對你不客氣。”烏天賜威脅道，“我不想殺你，但要是你敢回山，大當家也饒不了你，你失蹤了這麽久，要是我告訴大當家你被俞鍾抓了，而且你還做了叛徒，大當家會怎麽對你？”
烏天賜第一次覺得做壞人會這麽痛快，興高采烈了好一會兒，可是當他回到山上，向王大川匯報情況時，心情就變得不爽了。
“什麽，李三被俞鍾抓了？”王大川聞言色變，大胡子一顫一顫的，雷豹放聲大罵：“他娘的，俞鍾這個王八蛋是不是活膩了。”
王大川突然愣住，問：“俞鍾是不是知道他兒子已經死了？”
“哎呀大哥，我也這麽想，俞鍾說不定正想用三兒交換俞則成。”雷豹也恍然大悟，王大川摸著腦瓜說：“這就麻煩了，俞則成死了，老子拿什麽跟他換人？經上次那麽一鬧，俞鍾那條老狗肯定警惕起來了。”
烏天賜插話道：“那就幹脆帶人直接去把三兒救出來。”
“泰康鎮有城防隊，也有秦江山的兵力，你以為那麽好打？”雷豹不屑地反駁道。
“天賜說的有道理，既然打不過，那我們就不直接跟他打，偷偷的進城，偷偷的把三弟救出來不就得了？”王大川話音剛落，雷豹便讚同地說：“這個辦法好，大哥，這件事我來辦，要是能順便取下俞鍾的人頭，那就更好了。”
“可惜還沒找到那倆日本兵的下落，這可怎麽辦？”王大川又憂心起來，雷豹大聲說：“怕啥，沒找到就沒找到，那小鬼子還能把我們給吃了？他大爺的，我說大哥你也太菩薩心腸了，給狗日的來硬的，看他們能咋樣。”
王大川沉吟了一下，歎息道：“還是先救出三兒再說吧。”
雷豹非常不理解王大川的做法，憤懣地罵道：“大哥，你就看我的，我這次下山不僅要救出三兒，還要取下俞鍾老賊的人頭。”
“二弟，此時當真急不得，三兒的命要緊。”
雷豹冷笑道：“大哥，你就放心吧，我已經有了主意。”
夜色籠罩縣城的時候，雷豹已經帶著一小股喬裝打扮過的土匪秘密潛入，此時正躲在美姑的小旅館，等待前去探路的人回來。
雷豹急不可耐，可是直到午夜時分，探子還未回來，他開始坐立不安了，恨不得直接去牢房救人。
“二當家，先喝杯茶吧，說不定遇到了點麻煩，探子也許很快就回來了。”美姑勸道，雷豹不快的罵道：“能他媽遇到什麽麻煩，都這麽久，難道連俞鍾住哪兒都沒找到？沒用的東西，找個地方有這麽難嗎？”
烏天賜突然一臉血汙，跌跌撞撞地跑回來，驚慌失措地喊道：“二當家，不好了，我們遭埋伏了，剛才在大街上跟城防隊交火，那倆都死了……”
雷豹一聽這話就不好了，二話沒說，帶著剩餘的弟兄，拔腿就往外衝去，烏天賜也隻好跟了上去，美姑在後麵連喊幾聲都沒回音，正頹然地坐下去，雷豹又帶著弟兄們退了回來，前腳剛踏進門便罵開：“他娘的，城防隊怎麽追到這兒來了？”頭一歪，突然盯緊了烏天賜的眼睛，惡狠狠地問道：“是你，是你把城防隊帶這兒來的，老子斃了你。”
“二當家，怎麽會是我呢？”烏天賜摸了一把臉上的血，一臉的無辜，雷豹咬牙切齒地罵道：“量你也沒這個膽，要是讓我知道是你出賣了我，小心你的腦袋。”
“二當家，現在外麵全是城防隊，我們已經被包圍了，現在該怎麽辦？”一手下焦急的問，雷豹鬆開烏天賜，想了想說：“美姑，這兒還有別的出口嗎？”
美姑搖頭道：“這兒就一個前門一個後門，二當家你都是知道的。”
“知道個球，他大爺的，難道老子今晚就要喪命在此了？”雷豹不甘心，更不是服輸之人，他的手下也紛紛摩拳擦掌，向他請戰。
“裏麵的人聽著，老子是莫大頭，你們已經被城防隊團團包圍，如果想要活命，馬上放下家夥走出來！”此時，莫大頭開始喊話，雷豹抬手就是一槍，嚇得莫大頭趕緊往後躲，還罵道：“狗日的還敢開槍，兄弟們，一個也不要放過，我全要活的。”
雷豹聽見了莫大頭的話，頓時雙眼一瞪，罵道：“想抓爺爺的人還沒生呢，你們幾個都給我聽著，要死也得拉幾個墊背的，呆會兒跟我殺出去，能殺出一條血路更好，要是殺不出去，一定要取下莫大頭的狗頭。”
“是，二當家！”
烏天賜突然說：“二當家，我有個辦法，也許能幫我們逃出去。”
“你有辦法？快說！”雷豹眼裏射出不信任的光，烏天賜點頭道：“請救兵！”
“救兵？你逗爺爺玩是吧，大當家在山上，那麽遠能趕到嗎？”雷豹氣呼呼的責罵起來，烏天賜卻說：“當然不是……”
雷豹聽完他的話，立即瞪大了眼睛，反問：“兄弟們，我是不是聽錯了？”然後又轉向烏天賜：“你小子有這個膽兒嗎？難道你不怕死？”
烏天賜微笑著說：“二當家，如果用我一個人的命可以救回大家，那我覺得值了！”
雷豹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說：“好，算你小子有種，夠義氣，夠膽識，二爺我喜歡你，等二爺回去，一定想辦法救你出來，如果你能活著回來，從今以後，二爺保證你小子吃香的，喝辣的！”
烏天賜裝作很感激地說：“二當家，有您這句話，我今天豁出去了，各位兄弟，後會有期！”然後衝雷豹點了點頭，雷豹取下帽子戴到了烏天賜頭上，大聲喊道：“莫大頭，爺爺我出來了，小心槍走火啊！”
莫大頭一喜，扯著嗓子回道：“別耍花樣，老子的槍就不會走火！”
“爺爺用自己的命換兄弟們的命，這個交易很值當吧。”雷豹又說，莫大頭毫不猶豫地回道：“當然沒問題，你現在可以出來了！”
烏天賜慢慢走向門口，帽簷壓得很低，當他一步步走出門口的時候，立即把自己暴露在了無數的槍口之下。
“站住！”莫大頭突然喝道，烏天賜全身一振，擔心自己的計劃被打亂。
莫大頭耀武揚威地吼道：“把家夥交出來，雙手舉過頭頂！”
烏天賜一一照做，然後壓低聲音說：“莫隊長，你那麽對槍對著雷某，雷某現在可以過來了吧？”
烏天賜冷笑道：“我說過用自己的命換兄弟們的命，這可是你答應的。”
“嘿嘿，對付你們這些山賊，難道還要講信用？”莫大頭見手裏有了人質，知道裏麵的人不敢亂來，更加囂張，“把帽子摘了，讓本隊長好好看看你。”
在屋裏的人全都為之捏了把汗，握槍的手也都滲出了汗水。
烏天賜故意張狂地說：“莫隊長，這可是你說的，看了之後可別後悔！”
“別他媽羅嗦，來人啦，把帽子給我摘了！”莫大頭一聲令下，烏天賜吼道：“慢著！”他在腦子裏回憶自己對付猛獸的招式。
“雷豹子，你還吼個屁啊，現在你周圍全是老子的人，你隻要敢動一動，噠噠……本隊長可不想這麽對你，所以你最好還是老實點！”莫大頭邊說邊往前邁步，不知不覺便到了離烏天賜不到一米的距離，還垂下頭想看清楚帽簷下的那張臉，可就在這一瞬間，他嚇得發出了驚恐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