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死生一線
第18章
死生一線
夜色靜寂，除了大樓內射出的點點昏黃的燈火，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一片黑暗中。
“冷不冷？”
“還能挺住！”
一到晚上，寒風就又開始呼呼地吹個不停，加上這裏地勢要比誌願軍陣地所處的位置高許多，單龍隻覺得四肢已經被凍僵，稍微動動卻沒有任何知覺，如果再等下去，恐怕要被凍成冰棍。
“可以行動了嗎？”崗子終於也按捺不住了，他腳上的鞋子破了洞，雙腳都麻木了。單龍也正在考慮是否該出發了，不過對崗子說道：“待會兒我跟紅軍下去，你在外麵等我們。”
陳正崗當即拒絕了單龍，問道：“為什麽是我留下？”
“因為你槍法好，如果我們被發現，你就在這裏狙擊敵人，同時也可以引開敵人的注意力，讓我們有機會順利離開。”
崗子無話可說。單龍再次叮囑張紅軍，待會兒進去後要一切聽他指揮，不得私自行動。
“知道，放心吧，我不會再出亂子。”
“外麵的一切都靠你了。”單龍起身的同時對崗子說道，“把槍留下，馬上出發！”
“不帶槍？”
“帶槍的話，敵人一眼就會看出我們的身份。”單龍考慮得非常周到。
“嗯，你們也要一切小心。”崗子收起他們的槍說道，槍口已經瞄準了大樓門口的哨兵……
單龍和張紅軍根據白天勘測好的路線，很快就來到了進口處，剛要進門，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汽車的轟鳴聲，兩人迅速往邊上閃開，躲到了車燈射不到的位置。不久之後，先前出去的兩輛汽車從他們麵前衝到醫院大門口停了下來，從車上跳下來的士兵急急忙忙抬著擔架往大樓內衝去。
“機會來了，走！”單龍和張紅軍離汽車距離不到5米，兩人一個健步就躥到了車後麵，所有人都在忙碌，誰也沒在意他們的出現，何況他們的穿著也做了很好的掩飾。
單龍攙扶著張紅軍混在人群中往門口走去，張紅軍假裝受傷嚴重，滿臉痛苦的表情。當他們穿過大門時，都鬆了口氣。但眼前突然出現穿著白大褂，長著一張跟美國鬼子一樣臉的醫生向他們招了招手，單龍立即扶著張紅軍慢慢走了過去。
醫生把張紅軍接進了一個房間，單龍正想進去，卻被攔在了外麵。他壓低腦袋向左右望了望，見根本沒人注意到他的存在，於是抽身往樓上走去，一路上遇到上上下下的人，也沒人跟他說話，他才安心。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找到藥庫，在如此危險的地方，不僅語言不通，而且隻要有人跟他說話，整個任務就將前功盡棄。所以他就連走路都靠著牆腳，盡量不跟任何人接觸。
張紅軍躺在病床上，緊閉著眼，假裝昏迷了。醫生在他麵前忙活了一會兒，準備給他注射消炎藥，他偷看了一眼醫生，頓時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
“天哪，難道進來的所有病人都要先挨上一針？”張紅軍後悔自己當病人了，早知如此，就要單龍當病人好了。他正想著，醫生走了過來……他緊咬著牙關，等待針頭插進自己的身體，但過了好一會兒，仍然沒感覺到疼痛，才又偷偷睜開眼，卻沒了醫生。
“醫生去哪裏了？”他往四周瞅了瞅，沒再多想，忙下床逃出了病房，剛被臨時叫出去的醫生恰好回來了，一看床上的病人不見了，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張紅軍沿著樓梯向二樓走去，盡量裝得不急不躁，但內心卻非常緊張，在狼窩裏行走的每一步，都感覺像踩在地雷上，隨時都可能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當他來到二樓沒見到單龍後，又繼續往三樓走去，恰好在樓梯口撞見了返身而回的單龍。
“找到藥庫了嗎？”兩人靠得很近，並行走在三樓的走道上，說話時聲音壓得很低，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們在交談。
“還沒有，門牌上都寫著洋文……”
張紅軍抬頭一看，門牌上的洋文像螞蟻爬，一個也不認識。
“現在隻能見機行事，走一步算一步……”單龍說著，突然想起了先前的事，疑惑地問道，“你不是在病房嗎？怎麽出來了？”
“死洋人想給我紮針，我趁他離開時跑出來的。”
單龍憋著笑不再說話，開始觀察醫生的走向。從剛才來回的時候，他注意到一個現象，在短短的幾分鍾時間，至少有5個醫生從不同的病室出來，然後又走進同一個房間。
“估計走道盡頭那個房間就是藥庫。”
“有把握嗎？”
“應該不會錯，想辦法過去看看。”單龍說完，正想往走道盡頭去，張紅軍卻輕輕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往後看。
單龍微微側過臉，才發現先前帶走張紅軍的那個醫生正向他們這邊走來。情急之下，他又一把扶住張紅軍，闖進了右手邊的病房。
病房裏隻有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病人，好像熟睡了，發出輕微的鼾聲。
“咚！”門又被打開，兩人回頭一看，正好是先前那個醫生，對方看見他倆時，也頓時大驚失色，瞬間風雲突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單龍怎會放他走，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手上一使勁，醫生便毫無聲息地倒了下去。
“快，幫忙把他拖走。”單龍說著，和張紅軍一起把醫生塞到了病床下。當他們做完這一切，發現病床上的人還沒醒來時，都禁不住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兩人離開這間病房，把門關上後，繼續往走道盡頭估計是藥庫的房屋走去。
張紅軍走在前麵，門是虛掩的，輕輕一推就開了。房間裏有兩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幾乎同時轉身看到了張紅軍，其中一個立即走過來想推他出去，待醫生走近後，他手中的匕首已經碰到了對方脖子。單龍也閃了進來，從裏麵關上門，另外一個醫生見狀，隻好乖乖地舉手投降。
單龍衝張紅軍使了個眼色，張紅軍明白他的意思，把兩個醫生逼到牆角蹲下。單龍然後取出他們需要的那種藥的包裝盒在醫生眼前晃了晃，其中一個醫生立即明白了怎麽回事，指了指就在眼前的櫃子。他順著醫生的視線望過去，看見了擺在藥架上滿滿的藥品，一陣欣喜，立即抓起一個袋子，把所有藥都裝了進去。
“趕緊撤！”做完這一切，單龍綁好袋子，斜係在背上，打開了臨近後山的窗戶。
“怎麽處理這兩個家夥？”
“打暈他們！”這兩個不是軍人，單龍不會殺他們。張紅軍砰砰兩拳就把醫生揍得暈了過去，然後跟在單龍身後從窗戶跳了下去。
“嗚——”一陣尖利的警報聲打破寧靜的夜晚，大樓內擁出一隊持槍的士兵。
原來，就在他們離開大樓的同時，有人發現了被他們打暈的醫生，然後拉響了警報。
單龍和張紅軍已經從大樓裏全身而退，陳正崗按照事先的計劃正要開槍，但被單龍攔住了，他低聲說道：“快走。”
三人衝進了叢林，美軍士兵開始以地毯式方式對周邊地區進行搜索。他們已經能聽見汽車的馬達聲，好像馬上就要追上來。
“不要慌，敵人一時還追不上來。”單龍邊跑邊對他們說道，“美國人估計已經知道我們潛入，現在防線周圍肯定嚴密封鎖，不可能再從原路返回。”
“那怎麽辦？要回去必須通過防線，沒有別的路可走。”
“跟我走，既然已經被發現了，不妨跟他們玩玩捉迷藏，敵人肯定想不到我們就在他們眼皮底下。”單龍已經有了主意。
由於夜色太濃，叢林太深，加上積雪未融化，這給他們的撤退造成了一定困難。
“噠噠噠……”一陣槍響，子彈在叢林中胡亂飛舞，幸好他們反應快，迅速臥倒才沒被擊中。美軍士兵的號叫聲已經離他們越來越近，汽車的馬達聲此起彼伏，但不過一會兒便逐漸遠去。
“暫時安全了，走！”單龍重新係緊了綁在肩膀上的藥，帶頭沿著來的方向撤退。
“教官，不是說不從原路返回嗎？”
單龍警惕地觀察著周邊的情況，說道：“我們得等敵人第一遍搜查之後再走。”
由於敵人的搜查方向跟他們行走的方向相反，三人很快就來到了先前的那棟木房前。
“我們暫時在這裏躲一下，敵人不會這麽快找上門來。”單龍走進房屋，房屋裏很黑，他環顧著周圍，適應環境後，又查看了一下他們白天製伏的人質，然後命令道，“提高警惕，先休息一會兒，一個小時後出發。”
但張紅軍仍然擔心美軍會搜查到這裏，禁不住打開門，側耳偷聽了一會兒，沒發現有異樣的動靜，這才回身，聽見單龍正在往槍裏壓子彈，問道：“教官，馬上是不是會有一場惡戰？”
“都檢查好裝備，從現在的情形來看，敵人不會讓我們輕易離開。”單龍重新檢查了一遍槍械，突然覺得陳正崗好久沒吱聲，於是問道：“崗子，想什麽呢？是不是後悔了？”
“不……不是，我隻是擔心……擔心敵人逼得太緊，這些藥無法安全回去。”陳正崗的聲音不大，但單龍心裏微微一怔，想了想說道：“大家都是好兄弟，既然我們一起出來就要一起回去，我們要有信心，好嗎？”他頓了半晌，又接著說道，“但是……我是說但是，我們3個人中間，隻要有一個人可以活著回去，那麽他必須負責把藥安全帶回去……我們3個人的命是小事，但這些藥可以救回很多戰友的性命。”
張紅軍和陳正崗沉默了，他們都明白單龍的意思，此時都把情感深深埋在了心底。
“好了，都別想太多了，我是說如果，這還不是最後的結果，好好休息吧。”單龍話音剛落，突然聽見外麵傳來一個細微的聲響，忙低聲說道，“有人來了！”三人都警覺起來，緊緊地握住槍。
“咚咚咚……”果然沒過多久，外麵響起了敲門聲，而且還傳來了韓語。估計是好久都沒回音，外麵的人輕輕一推門就開了，但前腳剛踏進門，一個硬邦邦的東西便抵在了他腰上，他剛舉起手，便挨了一槍托，一頭栽倒在地，再也沒爬起來。
“不好，這裏已經不能久留，我們得趕緊走。”單龍這樣說著，已經走出了門。
他們現在完全走上了剛來時的路，因為走過一遍，回去時感覺順暢多了，感覺沒過多久就到了美軍坦克基地附近的山頭上。單龍檢查了一下白天幹掉的美國士兵，發現還在時才鬆了口氣，對兩人說道：“看來敵人還沒找到這裏，暫時安全了。”
“馬上就到防線位置了，接下來是最關鍵的時刻，兄弟們，保重啊。”陳正崗口氣中帶著一絲傷感，單龍回頭看了他一眼，鼓勵道：“記住，我們都是狙擊手，是獵人，是讓美國鬼子聞風喪膽的誌願軍狙擊手，現在就是自我發揮的時候了，不要害怕，相信自己，更要相信自己的夥伴。”
陳正崗沉吟了一會兒，突然說道：“教官，紅軍兄弟，如果我犧牲了……我是說如果啊……如果到時候一定要一個人留下來狙擊敵人，你們不要跟我搶。”
“你說什麽？不要有這種想法，我們一定可以一起回去，我們曾經說過，一起出來就要一起回去，不會拋棄任何人。”單龍感覺喉管裏有東西滾動，使勁咽了口唾沫，突然取下背在肩膀上的藥，不由分說綁在了張紅軍身上，張紅軍一愣，當即抓住他的手，反問道：“你這是做什麽？”
“我們3人中，你的槍法是最差的，所以你的任務是保護藥品，我和崗子的任務是狙擊敵人，無論發生什麽事，一定要保住藥。”單龍緊緊地捏住他冰冷的手，又轉向崗子說道，“狙擊敵人的任務交給我跟你了，我們給敵人來個滿堂紅。”
“好，教官，今晚來個痛快的。”崗子也伸出了手，就像他們出發前一樣，三隻大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匯聚成了一股無比強大的力量。
美軍的防線就在眼前，雖然是在夜晚，但因為鋪滿了白雪，防線上來回遊走的敵人身影非常顯眼。
他們潛伏在叢林中，從這個位置可以把前麵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沒有辦法過去了。”
“對呀，站滿了敵人……”
單龍聽見二人的話卻沒吱聲，他把周圍的環境觀察得清清楚楚，防線上的敵人排得非常密，大約十步遠就有一個，現在要想順利回去，似乎是不可能的了。
“教官，你還記得我們來時看見的東邊一大片山林嗎？”張紅軍問道。單龍點了點頭，他知道張紅軍想說什麽，不過現在還得小心行事，萬一到不了那片山林該怎麽辦？他不敢保證路上不會遇到巡邏的敵人。
“先等等吧，看看敵人到底想幹什麽？也不知道美國佬派了巡邏人員搜山沒有？”單龍話音剛落，一陣汽車的馬達聲從不遠處突突突地傳了過來，不一會兒便能看見刺眼的車燈了，這說明美軍還有大批人馬在到處搜尋。
“媽的，都能看到陣地了，卻不能回去。”張紅軍狠狠地一拳砸在雪地上，怒視著敵人在夜色中徘徊的身影，手癢得恨不得開槍幹掉他們。
“教官，沒有時間再等下去了，不如繞道走，要是等到天亮，我們更沒有機會離開了。”崗子擔心地說道。單龍終於點頭道：“好，賭一把，要是能順利到達天雲山，馬上就能回家了。”
天雲山方圓好幾十公裏都是鬱鬱蔥蔥的叢林，四周還布滿了高大的山巒，隻有中間有一塊不太寬闊的開闊地，一條白色的公路從開闊地中間穿過，兩邊都穿進叢林中，視線隻能看到這麽一小段。在開闊地西南的邊緣，還有一條河流穿過，河上還有一座橋梁，要想從這裏穿過，必須得穿過這座橋。
在開闊地上，幾個美國兵像幽靈一樣遊蕩著，沿著公路的兩側，構築著工事，在主要工事的進出口，還豎立著一些他們看不懂的標示牌。
“真是奇怪，為什麽隻有這麽少的幾個敵人？”張紅軍的問題同時也是另外兩人腦海中的疑問，既然有工事，肯定會有大批防禦的敵人，而且這個位置對他們來說非常關鍵，要是被誌願軍控製，美軍的東西交通就被切斷，必然給敵人造成重大壓力。
單龍的目光從那幾個士兵身上掃過，還在琢磨該怎麽通過。陳正崗在邊上說道：“紅軍，待會兒我和教官掩護你，隻要你能通過橋梁，就一直跑，不能回頭。”
“不行，還沒到最後時刻，誰也不能放棄。”張紅軍聲音低沉，單龍看著他的眼睛說道：“紅軍，藥就交給你了，你也看到了，現在的情形對我們非常不利，你肩上的擔子是最重的，我跟崗子的想法一樣，一旦你穿過橋，就不要再回頭，無論發生什麽事……”
張紅軍的表情像受到了重擊，等他回過神時，單龍已經偏過頭去，望著橋梁對麵的山巒，低聲感歎道：“但願不會走到這一步！”他不是為了自己，他知道自己這條命已經在敵人的槍口下死過很多次了，但他還有任務沒完成，班長的遺願沒完成，他不能死去。還有，崗子第一次跟他出來執行任務，不能就這樣把命留在了敵人的陣地上。
“教官，別想了，下命令吧。”崗子的聲音打斷了單龍的思緒，單龍的表情頓了一瞬間，指著叢林下麵不遠處的一小片非常濃密的地方說道：“我們到那裏會合，你們倆先下去，我掩護你們。”
“教官，你答應我們要一起走的。”
“放心吧。”單龍笑道，“我的任務還沒完成，怎麽可能丟下你們？”
張紅軍和陳正崗懷著並不輕鬆的心情離開了單龍，沿著一條很窄的溝壑往目標移動。雖然距離並不遠，但很難走，估計五分鍾後才到達目的地。
單龍繼續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防守該地段的敵人顯得很鬆懈，一個個懶散的樣子，有抽煙的，有目光四處遊離的，還有一個家夥甚至在邊上的一塊岩石上坐了下來……他收回目光，輕蔑地笑了笑，也沿著他們的路往那片茂密的叢林處移動過去，但一不小心，腳下一滑，整個人順著溝壑滑了下去，當人站穩時，頓時被驚出一陣冷汗，幸好這裏離敵人還有一段距離，不然的話估計就暴露了。
“教官，你怎麽了？”兩人見單龍臉上都是雪，單龍搖了搖頭道：“滑了一下，沒事。怎麽樣，有什麽發現沒有？”
“沒有，一共5個目標，完全在我們控製中。”張紅軍瞄著其中一個敵人的腦袋，口氣輕蔑地說道。
單龍趴倒在他們身邊，擦掉臉上的雪後，說道：“從這裏到橋的距離大約200米，我們的時間很少，5個目標必須在5秒內解決掉……這個地方是要塞，我懷疑絕對不止這麽幾個敵人，說不定還有大批的人隱藏著，我們必須在第一時間衝過橋梁，不然等敵人大批人馬趕到時，就走不掉了。”
“5秒鍾足夠了。”
“從左到右，我們分下工，左邊兩個是我的，中間的是紅軍你的，右邊兩個是崗子的，都有把握一槍搞定嗎？”
“沒問題！”
“好了，瞄準，預備……開槍！”單龍率先開了槍，隨著幾聲槍響，5個目標瞬間斃命。三人同時起身，奮力向橋梁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