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敵人的味道
第16章
敵人的味道
美軍第3步兵師，此時沉浸在一片沉悶的氣氛中，師長喬治亞滿麵陰沉，正在聽取近段時間的戰況匯報。
今天可是1月1日，新年第一天，全世界人們都應該集體慶賀的一天，但在這個房間裏，此刻卻感受不到一點節日的氣氛。
“半個月來，我軍士兵傷亡人數比上月又有增長，來自敵人的火力主要是狙擊手，據不完全統計，有70%以上士兵在這半個月曾遭到中共的狙擊手襲擊……”
喬治亞聽完匯報，臉色越發難看，這個曾參加過一戰和二戰的老兵，不知道遭遇過多少對手，也不管對手的武器和力量是如何強大，他都能鎮定自若地指揮手下士兵嚴陣以待……但自從他來到朝鮮，自從遇到中國軍隊，一直以來藏在他內心的驕傲好像瞬間倒塌。這個老兵徹底崩潰了，他還從沒如此期望過一場戰爭盡快結束，因為在此前與中國誌願軍的交手中，他真正體驗了什麽叫暗無天日，所有士兵整天都不敢出門。他們已經在這種暗無天日的環境中生存了幾個月，此時已經到了無法呼吸的地步。
在這場戰爭中，美國將走向何處？喬治亞腦海中不斷地閃現出這個問題，一直在謀求和平解決此次爭鬥的談判，究竟什麽時候才會有結果？他的思維停頓了一下，突然回到了很久以前。
1950年11月，自從中國人民誌願軍對聯合國軍發動突然襲擊後，本來進展順利的聯合國軍被趕到了三八線以南，此時，兩軍以三八線為界處於對峙局麵。而美軍的防線實際上並不是呈現出一條“線”，而是以一個排，或者一個班為單位，占據地形上的有利位置，形成一個個小防禦圈和小堡壘。每當誌願軍靠近防線時，美軍首先就會受到炮兵的打擊，包括加農炮和迫擊炮，然後就是步兵武器的直接射擊，機槍，步槍，防坦克火力等。
但甚至在這種境況下，美軍仍連連遭到誌願軍狙擊手的偷襲，始終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幾乎無能為力。
喬治亞回過神，目光從麵前的材料上掃了一眼，說道：“情況變得非常緊急，我們無法繼續處於敵人狙擊手的陰影中。接下來，我會向白宮申請一批狙擊手過來幫忙，我想白宮不會拒絕。”
眾人麵麵相覷，坐在他們麵前的指揮官可是一位從不服輸的戰神，而現在從他口裏說出的話，已經暴露了他打算屈服的想法。
“美國遇到中國，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對手，這場戰爭，也許不會持續太久了……”
沒人真正明白他的意思，但每個人的臉色看起來都如此陰沉，也許，他們都開始在這場戰爭中沉默，為死去的士兵，或者是白宮的決策……
漆黑的夜，看起來深不見底，冷風拂過，一陣陣冰冷。掩映在夜色深處的眼睛，猶如鑲嵌在夜色中的星星，放射出點點逼人的光芒。
如此緊密漫長的防線，使單龍他們的任務看起來似乎變得不可能完成。此時，夜色中美軍的防線似乎遙不可及，密不透風。單龍和陳正崗、張紅軍像幽靈一般潛伏在夜色中，他們此時已經越過三八線，第二道防線就在眼前，表麵風平浪靜，但他們知道要想輕易地通過這道防線是絕對不可能的，隻要稍有動靜，美軍隱藏在暗處的機槍和大炮就會傾瀉而下。
單龍知道，要想越過美軍第3步兵師的防線，必須在天亮之前完成，否則就要等到下一個天黑，那麽這一整天，他們就得無止境地等待下去，還可能發生意外。
“怎麽連敵人的毛都不見一根？”張紅軍瞪著眼，低聲問道。
單龍在考慮下一步的行動，根本沒聽見張紅軍說什麽。
“早被我們打怕了，還真沒見過不怕死的，鬼子還敢露頭嗎？”陳正崗上過狙擊台，對美軍有一定的了解，此時慢慢收回目光，見單龍一動也不動，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目光又投向了敵人的陣地，繼續觀察著敵方動靜。
單龍的目光穿過夜色，顯得如此深邃。他剛才一直在思考該怎麽繞過美軍防線，心想敵人此時估計都已經入睡了，或者都該沉浸在節日的喜慶中。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按照美國人的生活習慣，應該會慶賀，如果你們今晚行動，也許正是好機會。”單龍想起了臨走前白雪對他說的話，過了很久才收回目光，對兩個搭檔說道：“此時正是敵人疏於防範的時候，是該行動的時候了。”
“這麽早？美國佬不會這麽早休息吧。”
“對呀，我建議還是等到半夜時再行動，那時候是敵人最疲倦時。”
兩人都反對，但單龍隻是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放心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美國佬現在應該都在喝酒取樂，防線處的守兵也不會太多，我們這時候過去的話，成功率非常高。”
“為什麽？美國佬難道現在還有心情喝酒取樂？”
“哎，教官，你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是不是提前弄到了什麽情報？”
“我猜的。”單龍頓了一下才回答道。
“猜的？教官……你有根據嗎？不會是開玩笑吧。”
“今天是新年，過了今天，又一年過去了……別說了，聽我的，我相信……”他幾乎差點說出白雪的名字，但中途打住了，繼續說道，“兄弟們，你們看我像開玩笑嗎？我不會帶你們去送死。”
張紅軍和陳正崗沒再言語，他們都在想，如果在家鄉的話，今天也許正跟家人一起過新年。兩人也是信任單龍的，所以待單龍一起身離開，兩人便緊緊地跟了上去。
三人悄悄地離開了叢林，沿著一條鋪滿雪的小道慢慢向敵人防線逼近。在離防線還有不到10米遠距離時，各自心裏都開始興奮起來，隻要安全走完這10米距離，他們便穿過了美軍防線，完成了此次任務的第一步。
但單龍突然率先臥倒在地，跟在他後麵的兩人雖然都沒明白怎麽回事，但也都同時迅速臥倒。幾秒鍾過後，兩個人影出現在不遠處，單龍心想這也許是哨兵，估計不久就會從眼前消失。
“好險，怎麽這麽巧？好像知道我們要借道一樣。”張紅軍嘀咕了一聲，正盯著敵人的影子一步步走過來，在心裏祈禱這兩個家夥趕緊離開。
“天哪，他們怎麽不走了？”陳正崗瞪著眼睛驚呼起來，單龍也看到了，兩個美軍哨兵居然就在他們正前方停下了腳步，而且各自點燃了一支香煙，開始聊天。
他們雖然聽不懂敵人正在聊什麽，但都明白在這種情況下想要繼續前進了不可能了，唯一的辦法，除了等待就是等待。
“幹掉他們！”張紅軍咬著牙關說道，他已經瞄準了那兩個時明時暗的煙頭，煙頭後麵肯定是目標的腦袋，隻要他手指一動，兩個目標會立即被爆頭。
單龍按住了他，緩緩搖了搖頭，盯著正在抽煙和聊天的目標說道：“再等一會兒，如果他們仍然不離開的話，就幹掉他們，但是不能用槍。”他說完，已經抽出了隨身攜帶的匕首，這把匕首已經跟隨他多時，但還一直沒派上過用場，或許今晚就能用得著。
“你想把敵人都引過來嗎？真是木瓜腦袋。”陳正崗取笑道，張紅軍收回槍，反擊道：“我說著玩呢，誰當真誰才是木瓜，哈哈……”
“別鬧，要是暴露，我們的麻煩就大了，注意觀察。”單龍製止了他們的爭論，等待的心情卻一點一點往下沉，他不知道那兩個家夥還會待多久，在這種情況下，要殺死他們才能繼續執行任務根本就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決定這麽做。
陳正崗往右邊微微移動了些，突然說道：“完了！”
“什麽？”單龍沒明白他的意思。
“煙抽完了。”
單龍一直在盯著敵人的動靜，緩緩點了點頭，在心裏默默地念道：“不想死的話，趕緊離開吧。”但是兩個影子隻是向前移動了幾步，又停了下來。
“怎麽辦？”張紅軍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
單龍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再等等！”他此時想起了整個防線的布局，那就像一個雞蛋外殼，周圍呈現出橢圓形，每隔一段距離都有哨兵巡邏，他們選擇的位置離美軍第3步兵師的指揮部不太遠，也正因為此，敵人的防守才會稍微鬆懈，巡邏也才不會如此頻繁。
此時出現在他們麵前擋住他們去路的兩個哨兵是出來透氣的，就在今晚，美軍第3步兵師的所有士兵都在慶祝新年，此時還在繼續狂歡，或許大家都在期待新年會有新氣象，新年一過，也許板門店的談判會有結果，至少複活節前能回國了。
時間又過去了一會兒，其中一個哨兵撒了泡尿，還吹起了口哨。
“奶奶的，看你們還得瑟多久，再不走，你們的命就交待了。”張紅軍在心裏狠狠地想到，此時見單龍仍然沒反應，於是問道：“還等下去嗎？”
單龍有些猶豫，因為對麵的敵人突然在雪地上扭動起來，像跳舞的樣子。他從這個動作想到了一些什麽，沉吟了一會兒沉聲說道：“這兩個人是出來透氣的，美軍今晚在慶賀新年，如果我們殺了他們，他們太久不回去的話肯定會引起懷疑，到時候美軍發現自己的人被近距離殺死便會搜山，那我們的處境會變得很糟糕……”
他的一番話說得另外兩人都沉默起來，不得不認同他的正確推理。
“今天是新年，不知道他們會怎麽過……”陳正崗語氣幽幽地感歎起來。單龍聽了他的話，說道：“放心吧，等過完這個新年，我們不久就要回去了，明年新年絕對不會在這裏過。”
正在此時，兩個目標停止了跳動，又發出了陣陣歡笑聲。
單龍從這些笑聲中聽懂了一些含義，這是快樂的笑，是發自內心的笑。他卻不禁為這些人感到悲哀，如果他們在家裏，此時也許正跟家人一起過新年，為什麽要跑到這裏來打一場傷害自己又傷害別人的戰爭呢？
“教官，他們離開了！”
單龍收回心思，做了個繼續前進的手勢。
防線就在眼前，三人都很激動，自從戰爭打響以來，他們還從沒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美軍的第二道防線，隻要通過這道防線，他們就幾乎可以接觸到美軍的所有後勤補給基地，除了醫院還有彈藥庫，或者更多的後勤補給源。
此時，他們越過了第二道防線，顯得如此輕鬆，這讓張紅軍和陳正崗感到有些茫然，難道傳言中固若金湯的美軍第二道防線會如此不堪一擊？不過單龍心知肚明，如果今晚不是新年，他們不會這麽輕易穿過這道防線。不過還有個外在原因，那就是美軍還從來沒發現有誌願軍戰士潛入過他們的防線，更加上兩軍正處於談判階段，所以在防守上一直處於半鬆懈狀態，這才讓單龍他們的行動有機可乘。
要是回來時也這麽順利就好了。單龍這樣想著，他知道前路雖然不遠，但還有很多不可預知的危險正等著他們。他們已經離開防線很遠，正一刻不敢停留，繼續向目的地方向前進……
大約半個小時後，他們走進了一片茂密的森林中，美軍指揮部被遠遠地落到了身後。此時又如同來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四處一片安靜，沒有一絲硝煙味，也沒有一個敵人的影子。
陳正崗腳下一滑，差點沒摔倒，張紅軍一把抓住他，低聲笑道：“不用這麽快就拜天地，任務還沒完成呢。”他緊緊地抓著槍，輕輕推開張紅軍，突然說道：“我好像聞到一股味道。”
“味道？什麽味道？”單龍停下腳步，向四周掃視了一眼，到處白茫茫一片，茂密的森林籠罩在上空，讓人透不過氣。
陳正崗使勁嗅了嗅，語氣緊張地說道：“敵人的味道。”
“敵人？哪裏？”兩人頓時分開跑向兩邊的樹後尋找掩體。
“崗子，趕緊隱蔽。”
崗子沒言語，低聲說道：“味道就在前麵方向，不過還有一段距離。”
他們從樹後走出來，都為崗子這種突然的動作感到疑惑。
“這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張紅軍有些不快地說道，這裏是美軍的地盤，說不定真的會突然躥出來一股敵人，到時候玩笑就開大了。但是崗子搖了搖頭道：“我不是開玩笑，真的感覺到一種奇怪的味道……附近一定有敵人。”
“你別胡說啊……教官，別理他，走吧。”張紅軍橫了崗子一眼。
單龍抬頭望向漆黑的森林，也突然感到一陣壓抑，而這種壓力似乎就來自崗子說的敵人的味道，作為一個狙擊手，嗅覺有時可以幫助找到敵人的藏身點，救回自己的命。
“我爺爺是獵人，我經常跟爺爺出去打獵，爺爺總是告訴我說獵物身上會發出一種味道……我剛才就有這種感覺……”
“獵物的味道？你以為現在是出來打獵嗎？”
“我真的聞到了……教官，我看還是小心點，估計敵人就在前麵不遠處。”
“你以前打過獵？”
“嗯。”
“怪不得！”單龍沒再說話，怪不得他感覺崗子在狙擊台上的身手和反應不像個新手，繼續說道，“都別說了，有沒有敵人我們都要小心行事。”
他們繼續前進，在身後雪地上留下了一長串深深的腳印，而這些腳印幾分鍾過後差點要了他們的命。
天空露出了一絲光亮，不久，新年第一縷陽光從雲層中灑向大地，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到來了。
“快看，那是什麽？”
他們爬上了一個山頭，眼前豁然開朗，一大片窪地使他們眼前一亮，但更使他們感到驚奇的是，在窪地中整齊地排列著一輛輛坦克。
“真是好運，居然被我們撞到了美軍的坦克基地。”張紅軍瞪著眼驚歎起來，美軍在戰場上使用的坦克全部從這裏出發，誌願軍沒少吃虧。他咬著牙恨恨地說道，“老美要不是有這些破玩意，早被我們趕回老家去了，既然被我們無意中撞到，不如順便做做好事送他們一程。”
單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如果不是有另外的任務，要炸掉這些坦克對他們來說輕而易舉。
他們現在趴倒在雪地上，冷風從頭頂一陣陣掠過，雖然全身被包得嚴實，但仍然擋不住冷風的襲擊。單龍縮回脖子說道：“不行，現在不是時候。”
“紅軍，你怎麽不好好想想，如果驚動了敵人，我們還能到達醫院嗎？”
“崗子，你別老說我……不過我挺敬佩你的，鼻子很靈，還真像獵狗一樣，居然可以聞到敵人的味道……”張紅軍又開起了玩笑。
“暫時不要驚動敵人，繼續趕路吧，先留著這些鐵疙瘩，以後有機會再回來。”單龍匍匐在地往回退了一段距離，正想繼續前進，突然前麵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三人同時瞪圓了眼睛，在第一時間順著雪地滾到一個小坑裏躲藏了起來。
一個挎著槍的美軍士兵瞬間出現在眼前，剛才如果不是他們反應快，估計就見麵了。
“這裏怎麽會有哨兵？”單龍心裏湧起一個大大的問號，他死死地盯著正向他們走過來的哨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裏是周邊唯一一塊高地，美軍當然會派哨兵把守，不過因為在叢林深處，所以單龍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此時，這名哨兵已經到了他們先前潛伏的位置，向周圍掃視了一番，正要繼續前進，一低頭，突然發現了地上淩亂的腳印，先是感到驚奇，接著瞪圓了驚恐的雙眼，慢慢起身，取下背在肩膀上的槍，正要開槍報警，突然兩眼圓瞪，緩緩地倒了下去。
單龍迅速衝出去從那家夥身上取下匕首，又把屍體拖進坑裏隱藏起來，然後把他全身的軍裝脫了下來，再也不敢多停留，在第一時間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