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商北琛和寧暖都對他說了這個詞
前方開道的那輛車裏,包括司機在內的四個人都是訓練有素的硬漢型保鏢。
他們都是多年來就跟在陸六革身邊保護的,自然也都認識商北琛這個人物,所以本已經下車準備攻擊,但在看清來人的麵孔時,又都規矩的站住了。
車門打開。
商北琛拿起寧暖還在捂著耳朵的一隻手,攥在手心裏,冷聲道:“下車。”
寧暖沒有馬上就下車,哪怕她真的很需要商北琛牽住她的手,或者是一個淺淺的擁抱。
但她也知道……周樂樂還在酒吧裏玩,就在他外公手下的眼皮子底下。
商北琛為了她,公然撞擊逼停一輛陸六革這種大人物專用的車輛,換做是另外一個人,恐怕事後逃不了要坐進監獄。
到了監獄裏,怎麽死的估計都不知道。
被他最看好的晚輩這種程度的衝撞,陸六革肯定不會開心就是了,相反,要不要回頭就拿周樂樂出這口氣,也隻在這種冷血動物的一念之間。
她願意下車。
她想下車。
但她……不敢下車。
商北琛深沉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她,低聲喚道:“暖暖,下車。”
他這幾乎有些哄著的意味了。
一個男人哄著女人時,尤其這種自帶悲涼氣氛的情況下 ,難免旁聽人就覺得這男人有些低三下四。
恰好,這就戳中了陸六革這個大男子主義極重的長輩。
哄女人,在他的世界裏永遠不會存在。
“你外婆從來都不會這樣不聽我的話。”陸六革麵容帶著笑意的如是說道,但那笑意太輕了,充滿了對這對年輕人的諷刺。
寧暖一隻手慢慢的攥了起來,修剪得整齊幹淨的指甲差不多都要陷進皮肉裏了。
商北琛淡漠的道,“所以外婆哀大的百病纏身,終身都在後悔嫁給你。”
陸六革老於世故,哪怕經曆了撞車逼停事故,也依然不動聲色,從容鎮定。
這輛黑色奧迪在被逼停的過程中始終處於急速倒退的狀態,如果撞擊過來的人不是商北琛 ,真的是一起惡意謀殺事故,那麽,是個人都會怕吧……或是大驚失色,慌亂的想辦法逃生,或是擰眉,靜默的接受這即將喪命的痛苦。
可是這兩種狀態,陸六革的臉上都沒有。
好像死亡對於陸六革來說並非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依舊坐姿端正,西裝革履的坐在那裏,甚至臉上掛著那和藹中鋪陳的都是足智多謀的笑意。
對於商北琛的這句話,陸六革抿唇,隻是老練的接下了,“這也正是你外婆婦人之仁,姑息優柔,不識大體的地方。”
車外風雪漫天,夜晚的風越刮越大。
寧暖出門時雖匆忙,去還是隨手拿起了那件薄的長款羽絨服和包包。
車裏開著暖氣很暖和,她就脫了羽絨服,現在車撞壞了,車門也打開著,她難免就有些冷了。
似乎是生活在一起這段時間,習慣了照顧她,商北琛注意到後,拿起一旁疊放的那件羽絨服,抖開,裹在她身上。
隨手給她裹衣服的動作後,男人拿出煙盒抖了一根煙出來,低頭點燃。
青白色的煙霧伴隨著尼古丁的味道四散開來。
商北琛抬頭,唇上叼著那根剛點燃的香煙,冷笑的道:“您這一生努力於不斷的團結狼群,磨礪牙齒和爪子,收服鷹犬,去掠奪更多的利益,快不快樂……夜深人靜時,敢不敢摸著良心正視自己的一生?”
陸六革不說話,那不動聲色的眼神裏是什麽內容,寧暖道行淺,根本就看不清楚。
商北琛眼中冷意更濃稠,“你走的這條路,絕對不會是我將來要走的路,這輩子終了,閉上眼睛的那天,我不求像舅舅一樣死得其所,但起碼不會像你一樣,留給世人的最後印象……是死有餘辜。”
寧暖料想到了商北琛不會喜歡這位外公。
畢竟,陸菲都討厭,甚至是恨這個爺爺……
在這樣的雪夜,這樣的長街上,孤寂和冷漠充斥著陸六革的周身。
但他還是直視車外商北琛的眼睛,慢條斯理的道:“掌控一切代表什麽,這種感覺不好描述。北琛,你是年紀輕輕就體會過這種感覺的男人,可你觸及到的,還遠遠不夠。”
洗腦的言論又來了。
陸六革認真的灌輸道:“錢,生命,女人,我們犧牲了多少,犧牲了什麽,暫且不論,但是當你可以一句話掌控別人的人生和意誌,甚至生死時,你會發現金錢和美女遠遠沒有權利重要。”
“……”
寧暖不是男人,所以理解不了男人的內心世界。
也真希望男人不都是一樣的,最起碼……真的希望商北琛跟他外公永遠不要是同類人。
“有一類人,他們喜怒不形於色且從內心裏對於公眾的生命相當漠視,”陸六革說的就是他自己。
話鋒一轉,又道:“但是,無論身在哪一種戰場,統治者都必然要有他冷血的一麵,因為我知道,若是今天我饒了他,那明天死的就是我。”
商北琛一隻手上夾著那根在燃燒的香煙,另隻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扣著寧暖的一隻手腕,始終沒撒開的意思。
哪怕互相在試圖說服對方,她也始終在中間。
陸六革不知想起了什麽,歎了口氣,才抬頭繼續道:“這條路難走,就像你外婆心平氣和勸我時,說我這是每分每秒都在老虎嘴裏拔牙齒……也像你外婆歇斯底裏罵我時,說我這是關公門前耍大刀,可是,不到最後,誰知道哪個才是關羽,哪個才是不自量力耍大刀的?”
“還有一點,”陸六革挑眉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政客生存靠上級,可是你不能否認的是,商人大財也要靠政客,不管你怎麽排斥,我們都是一體的,相輔相成,誰也不比誰高尚多少……處事邏輯相當,都是為了自身利益。”
商北琛皺眉,薄唇掀動的道:“我很願意聽到你私下稱自己為政客,而不是政治家,這說明你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但有一點我不同意,政客利己的過程很可能而且是經常性的損害大多數人的利益。”
他用一種同情的眼神看著車裏那位穩如泰山的外公,“你這一生是成功的,同時也是失敗的。每一個家庭成員都變為你成就美滿事業的工具,而你為了不成為一個孤家寡人,為了有人買你的賬,你終身都要絞盡腦汁的搞好平衡,等到你身死那天,你羽翼下的人一部分背叛你,一部分可能受你所累,包括你在內,都難逃一個可悲的結局。”
可悲。
陸六革咀嚼著這兩個字。
一天裏,甚至是這一個小時裏……商北琛和寧暖都對他說了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