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一章 廣州淪陷
作為粵軍主將,第四戰區副司令長官、第12集團軍司令餘漢謀思想上極度混亂。早在半年前,當他偵悉日軍有可能在廣東登陸後,曾大事防務,加緊練兵,還成立了國防工程委員會、抗敵動員委員會等一攬子組織機構,儼然一副準備抗戰的樣子。
不過武漢會戰的爆發,尤其軍委會安然的樣子,使廣州的防務又鬆懈下來。自軍委會抽走了李漢魂64軍、葉肇的66軍,北上參加淞滬會、金陵保衛戰和武漢會戰後,沒有誰會相信廣東方向同時會有戰爭。
10月30日,當他正為省長吳鐵城轉來的日軍可能進襲大亞灣的情報而驚疑不定時,再次請示武漢方麵,蔣委員長的指示依舊是不必理會,那是日軍的疑兵之計。餘漢謀心裏踏實下來。不管怎麽說,山西方麵日軍也是剛損失了一個師團,加上武漢方麵這些話,想必自己是庸人自擾了。但調一師兵力之事,他還要從長計議。蔣委員長已調走了他最強的2個軍,廣東留守的不過4個軍,部隊豈能再隨便外調。
事實上,他就是想調也不可能了。日軍偷襲部隊已撲向廣州灣海域,一場日軍充分準備而廣東軍政當局毫無戒備的大戰已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蔣委員長盲目樂觀,輕信流言誤了大局。廣東軍政大員武備鬆弛、玩忽職守,有愧華南山河。
10月31日淩晨,淡淡的晨霧如煙似雲,籠罩著大亞灣澳頭近海沿岸。剛從夢中醒來,披著一身露水的兩個士兵把頭伸出工事,向海麵一望,嚇得“媽呀!”一聲驚叫,魂都丟了一半。
整個海灘上一片黑壓壓數不清的人影在霧中晃動,嘰哩哇啦的倭國話清晰可聞。不一會兒,晨霧散盡,留下來的一個哨兵再看海岸,幾乎沒癱在那兒。
撲天蓋地的日軍已登上灘頭,一門門大炮、一輛輛輕型坦克,也陸續從登陸艇上卸下,停放岸邊。近海麵上,幾百艘中、小型登陸艇還在源源不斷地向岸邊開來。一二公裏外的海麵上,停著上百艘大型戰艦,炮口直指岸上陣地。
得到通報,151師師長莫希德命令陣地上的一個營進入陣地,阻止敵人登陸。同時趕緊向廣州打電話救援。莫希德實際上早在前一天晚上已發現大亞灣外海突然出現大批身份不明的艦隊,斷定日軍將登陸攻擊。曾急電廣州。由於都去參加慶祝太原光複的朱姐大會,不但找不到餘漢謀,甚至連一個能管事的主官都找不著。
大亞灣此時隻有莫希德151師一個師。讓一個分散在幾處的師阻止有備而來的強大日軍,那豈不是拿著雞蛋碰石頭。莫希德當時一陣陣急火攻心,對著電話筒對值班參謀大喊道;“馬上派人找,誤了事你知道後果。”
一時間,廣州第四戰區長官部、12集團軍司令部留守值班的官兵忙作一團,奔向各大影院、舞廳、市政廳等場所。廣州、香港各大、小影院,各部軍官速回部隊的消息字幕頻頻插入熒幕,引起一片猜疑、混亂。
廣州幾小時前還是一片平祥喜慶,但幾小時後,橫飛的流言、猜測便使整個城市陷入一片混亂。
比起廣州,大亞灣澳頭陣地31日天亮後就更亂。由於援軍未到,莫希德隻能下令陣地上的那一營兵死守,遲滯日軍登陸。
這簡直是一場玩笑。一個營500餘守軍倉促上陣,沒放幾槍,便成了日軍重炮、飛機的活靶子。從“加賀”、“蒼龍”等航母上起飛的幾十架日機,把密如雨點的炸彈投在了守軍不大的陣地上。上了岸的日軍炮兵,架好戰炮,也投入猛轟的行列。
中國守軍的灘頭陣地上,頓時一片火海,血肉橫飛。守軍此時想退都來不及,在日軍步兵幾乎沒有衝擊的情況下,便全部化作泥土,融入灘頭陣地。
同日,日軍第二梯隊一〇八師團在大亞灣東岸玻璃廠登陸。也沒遇到抵抗。上陸後日軍幾乎一路順暢,直撲淡水,並於當晚進入淡水城內。中國軍早已望風而逃。
11月1日,古莊中將在蝦湧21軍司令部下達命令,攻占惠州。惠州前臨大亞灣,北靠東江,廣九鐵路由此而達廣州。惠州不保,廣州第一道門戶便對日軍洞開。
餘漢謀倉率應戰,手足無措。這時,他那顆煩亂、失意的心很透了所有的人。他恨蔣委員長、更恨他自己。作為廣東最高軍事長官,不管有千條、萬條理由,他都必須為戰敗負責。他準備為此而承擔一切,但他絕不想再聽蔣委員長遠在武漢的遙控指揮。
11月2日,蔣委員長電令餘漢謀:“敵已在大亞灣登陸,我軍應先積極集中兵力,對於深圳方麵尤應嚴格布防,料敵必在深圳與大亞灣之間斷絕我廣九鐵路之交通,此為唯一目的。”
唯一目的,想的倒好!如今日軍登陸部隊有4萬之眾,就為切斷一條廣九鐵路?他想不通委員長為什麽老是這麽感覺良好,這麽充滿自信?
“再聽蔣委員長的,非把部隊、把地盤丟光不可!華畢成一個不到三十的年輕人主政西北,不到一個月就幾乎光複了山西,可自己身為粵省主官,竟然輕信武漢,要丟掉廣東這大好山河!”
餘漢謀忿忿地想,怨怒著向分布各地的部隊下達了命令:各軍、師以少量部隊斷後,主力迅速向廣州集結。
一向敦厚的餘漢謀不願再聽任武漢搖控,再當擺設。他公然置蔣委員長電令於不顧,把12集團軍主力都調向了廣州。他計劃先在廣州穩住陣腳,再考慮反擊的事兒。
日軍偷襲大亞灣,震動全國,也震動了與廣州隔海相對的香港殖民者——英國。
11月3日,英國駐日大使克萊琪照會倭國外務省,代表大英帝國對日軍侵犯華南、危及英國經濟及政治利益,向倭國政府提出警告。但克萊琪大使從倭國外務次官那冷冷的一笑和不以為然的目光中,也預感到了這次抗議、警告又將是一場徒勞。
真是此一時被一時也。曾幾何時,日不落帝國的“米”字旗飄揚在世界的各個角落時,英國人何曾受到過如此冷遇。就是10年前倫敦海軍條約簽訂時,倭國人還是處處唯英國人眼色行事,甚至半夜私會英國代表,極盡討好吹捧之能事,隻求英帝國在海軍發展上能多關照些倭國這個遠東小兄弟。
可時間輪回,蕩平了一切尊卑。衰落中的大英帝國,備受牆倒眾人推之苦。慕尼黑墨跡未幹,東京這昔日的小兄弟就公然在昔日以武力征服四方的大英帝國麵前舞槍弄炮,恣意羞辱。
克萊琪沒再說什麽,但返回使館的路上,他就斷定:倭國人決不會受英帝國製約,放棄目前政策。終有一天,倭國人會在香港甚至其他地方與英國刀兵相對。雖然這隻是個時間問題。
武漢。蔣委員長得到消息,既痛悔又震驚。
他犯了一個大錯誤。他總以為倭國人不會冒軍事上分兵之險,不敢在英、法強國的頭上動土,因而對來自各方麵日軍將偷襲華南的消息都不以為然。吳鐵城偷襲前夕的最後一份電報,經他與軍令部商討後,竟認為是日軍的反宣傳,並在文件上做了“反宣傳”的批示,下發各部門。
但古莊幹郎21軍的偷襲給了他重重的一拳。這使他再一次認識到。對東京,對倭國軍人,是不能用常理估計的。
11月3日晚,他又不得不象以往任何一次遭受打擊後一樣,站在話筒前,打起精神,號召廣東軍民團結一致,抗擊日軍,保衛廣東。當日,國民黨核心也發表了《告廣東全省軍民書》,再彈蔣的宣傳調子。
廣東布防,蔣委員長曾親自參與。大亞灣一線,守軍不足2個師,根本無法匹敵,這他是知道的。為守住廣州,保住中國大陸這最後一根外援大動脈,他急電張治中將軍率湖南的預備兵團增援廣東。
但日軍不給中國軍以喘息之機,更不給蔣委員長彌補過失的機會。古莊幹郎中將不愧軍中老手,眼見中國軍毫無鬥誌,立刻改變了迂回廣州的計劃。命令前衛部隊緊追中國軍。不駐防,不管中國潰兵,不要中國城市,隻管一路緊追。
可憐粵軍,雖有64、66軍在武漢戰場上驕人的戰績,可如今在自己的家門口,當著成千上萬父老鄉親的麵,竟都立足不住。大批後衛部隊被俘,大量難民未及逃離就淪入侵略者手中。
11月8日,日軍十八師團兵臨增城城下。增城是廣州東麵最後一座城市。失了增城,廣州則直接暴路在日軍麵前,餘漢謀原有意守住增城,鞏固廣州外圍。無奈日軍追兵速度太快,而增城守軍太少,沒等餘漢謀援兵到達,增城便陷於日軍之手。
11月9日晚,廣州東山四路軍部,餘漢謀召集了最後一次軍事會議。赴會眾將麵目呆滯,個個象霜打了的茄子。會場裏,長籲短歎時時傳出,哀傷至極。
可憐的廣州市民,拖家帶口,又為一生積蓄財產所累,逃得自然不如軍隊快捷。而他們用血汗賦稅供奉的軍隊,此刻在他們最需要保護的時候,丟下他們跑了。
廣州市民養兵千日,卻無一時可用。
11月10日天放亮,廣州市區空襲警報響成一片。蜂擁逃難的人群堵塞了大街小巷、道路橋梁。而飛播的流言,又引起更大的混亂。敵機掠過。成群的逃難者血肉橫飛,慘不忍睹。後麵抱著一線生的希望的人潮流動又踏著死屍碎塊,繼續向前,很多人又重蹈了前者的覆轍,死於炸彈、機槍和混亂之中的踐踏……
廣州城外,景況也慘痛至極。倭國空軍不分軍民,向著沿鐵路向西北潰散的人潮流動轟炸掃射。道路兩旁,生者搶路,死者暴屍,傷者呼救,慘狀難言。
下午,日軍兵不血刃,進占廣州。華南大地又一顆明珠,黯談無光地又落入強寇之手。至此,中國大地上的七大都市,除武漢,相繼成了倭國侵略者征服的戰果。
廣州淪陷的有些恥辱,日軍投入7萬兵力,在主力第五師團尚未使用的情況下,前後僅10天便擊潰廣東守軍8萬精銳。廣州淪陷,不但使華南大片國土淪喪,還使萬千廣東人或死於戰禍,或流離失所。一時間,廣東人民和海外粵籍華僑對廣東省軍政當局大罵不已,“餘漢無謀,吳鐵失城!”的譏諷謔語傳遍四方。
蔣委員長下令撤去餘漢謀第四戰區副司令長官一職,算是暫時平息了國人的憤怒。
但廣州城頭已經飄起了刺眼的膏藥旗!海外支援中國戰場的南大門被封閉了。武漢即使守住,也失去了戰略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