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八章 大逆不道的想法
當岡村在長江以南正與薛嶽殺得昏天黑地,攻勢難於進展時,東久邇不聲不響地命令所部拔寨起程,向西攻擊前進。
9月2日,筱塚第十師團、荻州第十三師團分別擊敗了於學忠、馮誌安兩軍。3日,筱塚中將便踏進了六安城,守軍經激烈巷戰後被趕出城外。
4日,獲州師團占領霍山城,比筱塚師團進展還要快。師團長荻州立兵中將爭功心切,壓根沒把中國守軍放在眼裏,拿下霍山後,又馬不停蹄地便率部急行軍,置立煌縣城中國守軍於不顧,繞道直撲葉家集。9月7日,在經過一天激戰後,拿下了葉家集。接著強渡史河,直逼大別山峽口宮金山中國軍主陣地。
就在筱塚、荻州兩師團像一把張開大口的鐵箝,向西一路猛攻之際,第三師團除留一部警戒後方交通線外,主力撲向長江北岸岡村第六師團後方,加強次要方向助攻力量。而藤江的第十六師團則隨筱塚、荻州兩師團之後,作為主攻預備力量。
這時,李宗仁才大夢方醒。原來,東久邇把主攻方向放在了大別山麓,企圖迂回信陽、武勝關,再南下武漢,這一意外使李宗仁既感到突然,又感到窩囊。
對敵軍主攻方向判斷的錯誤,必然使主要防禦方向錯誤。眼下,五戰區30萬守軍中,大別山南麓有15萬人左右,核心兵團六七萬人,但關鍵的左兵團不足10萬人。孫連仲以不足10萬人對抗日軍精銳10萬人,李宗仁知道這其中力量的懸殊,一個戰鬥力強的中國師,戰術完全正確的情況下才能與日軍一個聯隊打成平手。
如今富金山、固始一線,孫連仲可調動使用的部隊不過七八個師,而荻州、筱塚兩師團加在一起,兵力卻超過10個聯隊。懸殊差別使一向沉著鎮定的“小諸葛”也有些慌亂。
當天,他向商城第3兵團司令部打去了電話,叫通了司令官孫連仲中將:“孫總司令,情況我都知道了。時間緊,你趕緊調整部署,主力應放在右翼山口。田、宋兩軍你可都調上一線陣地。對,預備隊先不必擔心,我馬上從核心廖兵團中抽兵支援你,並命陳鼎勳軍向你部靠攏。”
說著,他歎口氣補充道:“仿魯兄,此次左兵團防禦成敗關乎戰區全局,你一定要把日軍兩師團擋在大別山口外。如果讓他們衝進來,後防調整不及,則戰區防禦將全線動搖,後果不堪設想。如今戰區安危係於一身,有勞你了。隻要能頂住,諸事你可自行決定後再上報。我祝你再展昔日台兒莊之威!”
大戰關鍵時刻,孫連仲中將又被推入與一頭惡獸相搏的角鬥場。放下電話,他心情沉重。他現在不願再聽到“台兒莊”三個字,更不願人們把他與這三個字放在一起。
3個多月了,每當夜深人靜,每當他合上眼,一個又一個熟悉的麵孔,一幅又一幅死屍疊枕的慘景便會浮現在他的眼前。台兒莊一仗後,他的心境就再沒平靜過。他的西北軍舊部已所剩無幾,就連身邊的幾個跟隨他多年的參謀、副官,平日跟他隨便的像家人一樣的幾個弟兄,也融入了台兒莊的焦土中。他也算是個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老軍人了,死亡的場麵見慣了。但台兒莊的慘烈,還是深深震撼了他的靈魂。
當蔣校長把孫連仲由集團軍司令提升為兵團司令時,他沒有過去提升時的那種喜悅、那種躊躇滿誌。他不願再打這種同歸於盡的消耗戰了,雖然台兒莊使他成了蜚聲中外的抗日名將。
但命運似乎在捉弄他。對在台兒莊被打殘了的孫部,李宗仁起初也有意照顧他,讓他在次要防禦方向上牽製倭國人。但東久邇這臨戰一變,使李長官猝不及防。孫連仲次的次要防禦方向變成了主要方向,兵力又少,轉眼又被放在了刀尖、槍口上。
武漢戰場上的國民黨軍4個兵團中,第3兵團人數最少、新兵最多、裝備最差。更令孫連仲上火的是,他的六七個軍中,於學忠、馮誌安兩軍在六安、霍山失守後,被日軍的兩個聯隊牽製在六安、霍山附近,無法回援。張自忠、馮安邦兩軍,又被李宗仁調至大別山南麓,準備戰區反擊之用。而川軍陳鼎勳軍裝備極差,不少士兵手中的槍支不過是些四川土造,這支部隊難於指望。這樣,他手中真正有戰鬥力的,隻有宋希濂的第71軍和田鎮南的第30軍。
可是反觀日軍,荻州師團久經戰陣,是日軍中的王牌。筱塚的第十師團也是日軍現代化師團的樣板,步、炮、騎、工等兵種聯隊高達8個。對誰,他都難有取勝的把握。
孫連仲知道這時想避已不可能,他必須再麵臨一場拚死的血戰、惡戰。武漢軍委會,蔣校長信誓旦旦的話、重申軍法時威嚴的麵孔,仍在他麵前浮動。退一步說,身為一個職業軍人、國民黨軍高級將領,在保種、保國的民族解放戰爭中,自己都必須豁出命去,部隊哪裏還顧得上?
打定主意,他在商城召開了兵團作戰會議。會上宣布,田鎮南第30軍防守商城地區。宋希濂的第71軍另配屬鍾鬆的第61師,在史河、固始一帶阻擊日軍,挫敗其向西進攻的企圖。
孫連仲沒有把手中的部隊都投入第一線,防禦戰他是有辦法的。當時國民黨軍中,幾乎無人不知孫連仲“鋼頭”的綽號。台兒在,他率部苦戰磯穀師團,以頑強的防禦和令日軍感歎的反擊,自始至終沒丟掉台兒莊。今天兵力雖有限,但他同樣不願丟了防禦中頑強反擊這張王牌,這是防禦的韌性所在。但他知道,第一線陣地上,必須配備能打硬仗的部隊。這樣,宋希濂有4個精銳師的第71軍被放到了第一線。
宋希濂和他的71軍是蔣校長的嫡係,也是孫連仲手上最硬的一張王牌。當然,孫連仲起用71軍為主力,並不止於該軍是核心軍嫡係,裝備最好。該軍還是當時第3兵團中整編後兵力最大、戰力最強的師。
宋希濂接到命令後,迅速率部在史河地區阻敵西進。但史河既不寬,河水也沒多深,以此阻住敵人顯然不易。宋希濂親率幾個師長前往葉家集地區偵察地形。而此時,荻州立兵的第十三師團正在10公裏外的史河岸邊與71軍前衛部隊激戰,急於越過史河,兵臨大別山口。
宋希濂臨時抱佛腳大有收獲,他發現了一塊扭轉兵力強弱的風水寶地,富金山。史河西岸的富金山,形如扇形,緊挨公路南側。由此,既可控製公路,居高臨下殺傷敵人,又可在情勢不利時直退商城後方。
宋希濂當即率人登上了富金山,左右一看,心裏更樂了。富金山從半腰起,條條棱坎向下直通地麵,向上直通山頂。從山頂放眼四望,葉家集、史河及附近開闊地區盡收眼底,在此防禦,日軍的調動、補給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而倭國人卻看不到山上守軍的情況。
宋軍長當即拍板,以36、88兩師在富金山布防。36師在左、88師在右。再派配屬的鍾鬆61師北守固始。如此一來,大別山口很快就能築起一道防線。隻要在這峽口上能頂上十天左右,兵團、戰區就能贏得調整部署的時間,以後的日子就會好過些。
宋希濂先斬後奏,他留下36師、88師加緊構築工事,自己帶上副官和參謀長,直奔商城兵團部向孫總司令匯報,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慣於防禦的總司令也不會放過這塊良好的陣地。
他想的不錯。孫連仲聽完報告後,又反複在地圖上查看了地形,麵露喜色地轉過身來說道:“宋軍長,富金山地勢極佳,不便於敵大規模展開。回去抓緊部署。隻要能守住陣地,你部一切行動可自行裁定。我隻提醒一點。要留一定的預備力量,保持防禦的穩定性。你部如能在富金山頂住荻州師團十天,我給你請功。”
宋希濂聽罷,信心更大了。當下,他辭別孫連仲,率領眾人返回了前線。
當前敵情雖稍有緩解,但孫連仲還遠沒到高枕無憂的地步。思前想後,他還是覺得宋希濂1個軍對付東久邇宮的兩個師團,懸殊太大。如果富金山、固始一線頂不住,商城地區的防禦也將告吹。所以要守住商城,就必須在富金山一線多投入些兵力。
這一點想通後,他又變更了部署。一麵命田鎮南的30軍迅速東移,在宋希濂的側後布防,隨時準備支援富金山守軍。急調陳鼎勳的川軍進入商城地區,緊急構築工事。同時他還向陷在霍山、六安附近敵後的於學忠、馮誌安兩軍下達命令,盡一切可能向西轉進,力爭在商城歸入兵團建製。如回歸確無可能,就盡最大努力襲擊敵後方預備隊及後勤補給,吸引日軍回援,以減輕正麵戰場壓力。
孫連仲能做到的一切,他都做了,能用的一切兵力也毫無保留地用上了。在排兵布陣上,他對得起武漢的蔣委員長了,下麵就隻能看前方將士的了。
前線的第71軍、第30軍似乎受到了他的感染,發揚了過去從未有過的戰鬥力。從9月2日至9月11日,富金山、固始一線終日炮聲隆隆,經夜不息。東久還第2軍主攻先鋒,第13師團和第10師團一部拚死相爭。一波波衝鋒迂回,壓得守軍喘不過氣來,但最終,日軍在富金山腳下棄屍數幹具,也沒能越過富金山大峽口。
9月9日淩晨,天蒙蒙放亮,71軍軍長宋希濂少將走出武廟集一座權充作軍部的小院,向著不遠處的富金山頂爬去。
他一夜未合眼,滿腦子都是眼前隨時可能爆發的戰事。孫連仲被逼無奈,把第一線抗擊北路日軍的全部重擔都壓在了他的身上。他既緊張。又興奮,以致徹夜難眠。他在一遍遍想著自己的部署,想著71軍整個防線的強點和弱點。他想知道自己的對手獲洲立兵中將會把主力投向哪裏,向哪一處陣地發起主要突擊。但一切隻能靠他自己去想。
宋希濂是一個防禦者,從軍事上說,他是被動的。攻擊時間,攻擊方向,隻能由對手決定。倭國人打向哪裏,他就得防在哪裏。而且還必須統籌到全局。
作為第一線部隊指揮官,他是最艱難的一個。整個武漢外圍戰,中國軍隊隻有人數占優勢,而倭國人在火力、士兵素質上占絕對優勢。但在富金山,所有優勢都屬於他的對手,他的敵人。而他擁有的,就是一副沉重無比的擔子。如果71軍無法在富金山一線頂住倭國人一周以上,那些尚未部署、調集完畢的第二線守軍將遏製不住這股日軍的衝擊勢頭。
二線陣地一破,第三道防線更難立足。日軍就有可能一氣衝到武漢城下。中國方麵籌劃數月的武漢會戰落得個慘敗不說,長江南北兩岸數十萬中國軍也將陷入日軍合圍。果真如此中國軍將元氣大傷,中國政府也將隨著軍事上迅速的失敗而名譽掃地。
無論從大的方麵、從小的方麵說富金山第一線由於第五戰區判斷上的失誤,實際上變成了整個會戰全局至關重要的一顆棋子。對這個戰役關節點的勝負厲害,宋希濂了解得清清楚楚。
山坡草叢中,濕漉漉的露水打透了宋希濂的褲腳和鞋子,可他似乎毫無感覺,三步並作兩步,急急地向山頂爬去。爬到山頂上後,宋軍長舉目遠眺,平靜的大地已被一陣陣忙亂的腳步聲和車鳴馬嘶聲驚醒。低窪地段、小樹叢中、民房村莊裏,日軍士兵土黃色奔忙調動的身影,被他手中的高倍望遠鏡清晰地拉到了眼前。以他戰場上10多年的經驗,他斷定今天倭國人絕不是平平常常的調動、集結。倭國人今天就會發動全麵進攻。
返回軍部,他飯沒吃,臉沒洗,先把電話要到了左翼陳瑞河的36師師部。
“陳師長嗎?準備得怎麽樣啦!”宋希濂壓住話頭,先問道。
“軍座,你放心,一切都準備完畢,就等小鬼子來送死啦!”
“好!你們陣地前麵有什麽動靜?”
“現在還沒有。可派出的搜索隊回來說,小鬼子在後麵窮折騰,不知又在搞什麽花樣?我總覺得這仗不會等太久啦。”
宋希濂見手下這員武將似乎已有所覺察,心中略感安慰。他提高了聲音說“陳師長,現在鬼子頻繁調動,是在集結兵力。今天倭國人就可能發起攻擊,部隊一定要準備好。你部與鍾師的結合部千萬不能馬虎,重要的是,一定要在鬼子發起攻擊後。判明他的主攻方向。”
“明白啦!軍座。我想問一句,我們在這裏到底要守幾天?”陳瑞河師長看來想摸點兒底,好有個準備。
“越長越好。你就照10天半個月準備吧!”
掛斷電話,他又要了右翼鍾彬少將指揮的第88軍。交待完畢,他才放下電話,舒心地透口氣,喊道:“傳令兵,洗臉吃飯。”
上午10點左右,黑壓壓的一片日機首先飛臨富金山。24架日機像一群發現豬物的烏鴉,在陣地上空盤旋俯衝。成堆的炸彈和噴吐著火舌的機槍,轉眼間便把富金山半腰中國軍陣地炸得煙塵蔽日,火光衝天。
地麵上,荻洲師團長集中了第十三師團的所有炮兵,伴著肆虐的日機,加入到對71軍的狂轟濫炸中,陣地上一片火海。
日機的轟鳴聲,驚動了地圖前正苦苦思索的軍長宋希濂。值班參謀反應過來後,大喊:“敵機,快隱蔽!敵機,快隱蔽!”
宋希濂任憑衛兵催促,卻一動沒動。他相信最先叫他的,一定是桌上的電話而不是倭國人的飛機。
日機未到,倒是有幾發炮彈在軍部附近炸響。衛兵見狀更急了,催他出去避一避。他生氣地一瞪眼:“慌什麽,聽不出這是炮彈嗎?倭國人看不見我們,這炮彈是射飛的炮彈,不會這麽巧就落在我們頭上。”
衛兵很少見軍長發火,有些怯陣,退到一旁不再說話,這時,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是36師師長陳瑞河打來的。
“情況怎麽樣?”宋希濂急急地問道。
“他奶奶的,倭國人的飛機、大炮凶得厲害。弟兄們被壓在地上,頭都抬不起來。部隊有些傷亡,但不大。主力都在棱坎的反斜麵貓著,鬼子打不到。”陳瑞河似乎比軍長還輕鬆,罵罵咧咧他說著。
“地麵進攻開始了嗎?”
“嗯。我師當麵大約有二三千鬼子在向山上攻,遠處還有1千多人。估計這次倭國人的進攻有些試探性質,出動的兵力約1個聯隊。”
“老陳,幹得好!如果一線部隊有能力,主力先不用。但是聽著,要是把陣地丟了,我可饒不了你。”
“放心吧,軍座。”陳瑞河還是這麽大大咧咧。但宋希濂對他放心。陳瑞河在戰場上從未含糊過,而宋希濂對36師這支自己的起家部隊更是放心。他知道,隻要自己待在山上,36師絕沒人敢後退半步。?
36師陣地上,陳瑞河承受了極大的壓力。開戰兩天了,荻洲中將似乎專與他過不去。最初以26旅團沼田重德少將指揮整整一個旅團猛攻36師陣地。但沼田少將的七八千人被陳瑞河頂住了,荻洲見兩天未能打開富金山大峽口,一怒之下,又從103山田旅團調過兩個大隊,匯同第十師團的兩個大隊一起加強給沼田少將,希望能從左翼突破富金山陣地。
36師一兵未見增加,但麵臨的對手,卻從最初的二三千人增加到七八千人,再增加到10000人。兩天前還大大咧咧的陳瑞河見日軍不斷增兵,自己卻不斷減員,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把電話打到了宋希濂的軍部,要求很簡單卻很讓軍長頭疼:要麽增兵,要麽放棄陣地,向後轉移。他的理由很讓軍長心痛,部隊傷亡太大,減員已過三分之一。
陳瑞河人粗心卻細,他覺得宋希濂不會看著自己的起家老本受難而不顧的。要知道,沒有36師,便沒有宋希濂的今天;而今天的宋希濂,也離不開36師。這支部隊既是71軍,也是宋希濂的全部“家底”。
宋希濂著實心疼。但做為高級將領,作為一名職業軍人,他的為人處事,職業道德,都遠比他的黃埔同窗湯恩伯等人磊落。湯恩伯在台兒莊戰役中敢對友軍見死不救,宋希濂不敢,更不會。雖然宋希濂和湯恩伯一樣效忠蔣校長,但他不做昧良心的事。湯恩伯可以看不上李宗仁,但他對孫連仲這個雜牌將領一樣敬重有禮。原因簡單,孫連仲是他的上司,他的長官。長官是不分黃埔嫡係還是雜牌的。
宋希濂的良心、正義,終於使他放棄了私念。他毫無回旋餘地通知陳瑞河:“援兵現在一個沒有!36師一步也不許後撤,有多少人上多少人。”
宋希濂怎麽說的,就一定要怎麽辦。深知軍長脾性的陳瑞河閉上了嘴,也鐵了心。
36師陣地前數十道棱坎上,已躺滿了日軍的屍體。36師陣地上,工事早被每天翻來覆去“光臨”陣地的日機炸彈和地麵炮彈,揉搓得無影無蹤。36師官兵踏著半尺深的虛土,憑借彈坑、死屍戰鬥著。
一連7天,荻洲師團長的2萬重兵被死死拖在富金山下,沒有越過一步。
富金山頂,宋希濂每天都要爬上去觀察前線情況。36師浴血死戰的前前後後,他十分清楚地看在眼裏。他為自己的老部隊每一次反擊得手而歡呼,也為日軍每一次突入陣地所擔憂。但36師憑著堅決的防守和頑強的反擊,自始至終沒給他臉上抹黑,自始至終讓他感到激動和驕傲。
但山頂上的抵近觀察,也常讓他覺得遺憾和失望。在山頭上,日軍後續部隊的南來北調,在小樹叢後噴吐著火舌的炮兵陣地,往來於公路上的運輸車輛,甚至架著帳篷的傷兵救護所,都清清楚楚地展現在他眼前。
“要是有1個炮兵團,哪怕是1個炮兵營,憑著這麽有利的地形,也絕不會讓小鬼子們逍遙。”他常常惋惜而遺憾地對身旁的副官這麽說。
但他沒有,1個炮兵也沒有,這讓他不勝悲哀。他想不通,身為一個國民黨核心軍、尤其是擁有4師的加強軍,怎麽就得不到被稱為“戰爭之神”的炮兵。他不理解,國府大筆大筆的軍費都花到哪兒去了?
炮兵有,卻沒配給他。胡宗南的部隊在羅山之戰,把炮兵像個“非”字一樣排列在公路兩旁。以至還沒開幾炮,就被倭國飛機炸成了一堆廢鐵。胡宗南雖與他同門同師,又深為委員長器重,卻常犯愚蠢得可笑的錯誤。好鋼沒有放在刀刃上。?
此時宋希濂卻想起了自己那個返回西安的黃埔學弟,自言自語道:“如果是知世老弟指揮武漢會戰,一定會給我大炮的!”宋希濂沒發現自己內心已經有了這種把華畢成和蔣委員長做比較的大逆不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