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九章 離間美日關係
在中國，當兵被當作了一件苦差事。至於形成這種局麵的原因也非常的簡單，中國的老百姓之所以不願意去當兵，那是因為在他們看來當兵非但沒有好處，而且還有極大的壞處。
首先，當兵的沒有社會地位，會被人看不起。中國人的這種思維是有很些曆史傳統的，想當初，宋朝時的狄青，那是多麽勇猛的一員大將，為反擊異族入侵立下過汗馬功勞，可就因為狄青是當兵的出身，士大夫階層就是看不起他，結果狄青鬱鬱而終。自此以後，在三百六十行裏麵不管怎麽排，當兵的總是墊底，地位幾乎和乞丐差不多。
還有就是，中國曆朝曆代的軍隊都有過一定程度的擾民行為，尤其是清末到民國初年，老百姓根本就分不清兵和匪。經常是剿匪的官兵比土匪還要土匪，從而導致在老百姓心目中，“當兵的人”名聲越來越差，漸漸變成了“丘八子”這樣不招人待見的貨色。別看他們見到扛槍的人都點頭哈腰的喊著“老總”，可實際上心裏麵指不定怎麽罵你呢。
也正是以上這些原因，從而使得百姓不到走投無路之時是絕不願意去當兵的。中國軍隊中的絕大部分士兵扛槍並不是為了國家和百姓，他們隻是單純的想要混口飯吃。有著這樣的兵員，自然也就別指望他們能夠自發自覺的獻身精神。
“九一八”後，國家財政困難，連核心軍都麵臨著揭不開鍋的窘境，不知哪位聰明人出了個主意，所有薪餉均改為國難薪，即隻能發原來的八成。
由於軍隊的待遇實在太低，手中有權的軍官就難免會徇私舞弊，這就使得當兵的處境更加悲慘。本來就沒有幾個餉銀，還要老拖欠工資，現在又被打了八折。如果再碰上個心黑手狠的長官，那當大頭兵的基本上就隻能等著去喝西北風了。
“一支連飯都吃不飽的部隊，還能有什麽戰鬥力？”
這是華畢成的結束語。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史迪威用一雙大手捂住了他的臉。由於會議室的空間比較封閉，華畢成甚至可以聽見史迪威喘粗氣的聲音。
為了不讓史迪威對中國的抗戰感到絕望，從而影響到史迪威給美國政府的報告，華畢成決定還是轉換一下話題為好。
華畢成用笑聲打破了會客廳裏麵的沉悶，他對史迪威說道：“武官先生，您知道嗎？您並不是第一個向我們建議發動進攻的西方軍人。”
史迪威雖然明顯還沉浸在華畢成帶給他的衝擊之中，但他還是禮貌性的回了華畢成的話。
“嗯，感謝上帝！這個世界上原來並不是隻有我一個醒著的人。請問華將軍，你所說的這個西方軍人他是誰？”
實際上向中國政府建議應該向日軍展開反攻的將領還有兩位，分別是武漢政府的德國顧問團團長法肯豪森和蘇聯大使鮑格莫洛夫，不過考慮到美國和蘇聯之間的關係，華畢成隻說出了德國顧問團團長法肯豪森的名字。至少在1938年，美國人和德國的關係要遠遠好於他們和蘇聯的關係。
“法肯豪森，中國軍隊的德國總顧問。武官先生，其實從主管願望上說，咱們三個人都是一致的。在主張對倭國采取的戰術上我們之間也有很多相同之處。可中國的許多事情，你們是無法理解的。比如說，如果史迪威上校您是個班長，很想帶你的人衝出陣地，戰機也十分有利，可你的排長卻命令你必須固守陣地，你該怎麽辦？”
華畢成的這番話重點都放在後半部分，他現在是在向史迪威釋放一個訊息，至於史迪威能不能聽懂，那就要看運氣了。
“身為軍人，當然要執行上級的命令！”
起初史迪威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了華畢成的問題，可是很快史迪威就發現，華畢成拋出的這個問題沒有看起來那麽簡單：“華將軍！難道你的意思是說你遇到了阻力？據我所知，您現在是中國軍隊裏麵最能夠和倭國人作戰的將領，已經擊敗了數員倭國名將。而且貴國政府也對您非常的信任，莫非這一切都是假象？作為前線的總指揮官，你難道還沒有選擇使用作戰方式的權力？”
華畢成的運氣看起來不錯，同樣作為軍人的史迪威一樣有個為難他的上司麥凱布，所以對於華畢成的苦處，史迪威是一點就通。不過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卻充滿詫異。也許是史迪威從來沒有想過，像華畢成這樣炙手可熱的上將居然還會有這樣低級的麻煩。
華畢成沒有正麵回答史迪威的問題，他繼續著剛才的話題：“上校，我們的職業雖然相同，但卻身處兩個不同的國家。東西方的思想差異早已滲透到了各個方麵，軍事上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華將軍，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嗎？你作為第一線指揮官，自然有權調動你的部隊采取行動。”
固執的史迪威顯然還沒有完全接受華畢成的解釋，他需要更讓他信服的理由。
華畢成隻能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對史迪威說道：“的確武官先生，中國有些事你很清楚。可另外一些事情，以你們西方人的思維是不可能理解的了的。就拿之前結束的蘭封會戰來說吧，其實我是有機會全殲土肥原師團的，至少也可以進一步擴大戰果。可是在整個作戰期間，居然先後有兩位核心軍的高級將領臨陣脫逃。而我和薛嶽將軍身為先後兩任指揮官居然都逃不過被蒙蔽的下場，武官先生應該不難猜到，這些將領如此膽大必定是有原因的。誰會不希望麾下的軍隊三軍用命呢？可有些部隊和軍官，我根本就指揮不動。”
說到這裏，華畢成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的一幹二淨，隻剩下了惆悵和無奈。雖然答應了何部長放過黃傑，也從黃傑那裏得到了不少的好處，可華畢成從內心深處還是對黃傑放跑了土肥原而感到耿耿於懷。所以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華畢成已經沒有了什麽演戲的成份，一字一句都是出自他的真心。
“貴國的軍法處難道是擺設嗎？為什麽不處死這些貪生怕死的膽小鬼？”
史迪威通過華畢成說的這番話聯想到華盛頓的那幾個指手畫腳和他做對的小官僚，再加上在中國待了多年，史迪威對中國軍隊的派係紛爭多少也有些了解，他已經完全明白了麵前這位令倭國人畏懼的中國名將的艱難。這個時候再談什麽“進攻”的調調，那可就有些太不知趣了。所以史迪威及時轉換了話題，開始譴責起那些怯戰的中國將領來。
“或許您很難相信在中國，官員被關在大牢並不意味著死亡或者丟官，我已經看到了很多在牢裏麵待上一段日子，然後換個地方升官發財的家夥。實際上我自己也曾經在監獄裏麵呆過一段時間，釋放之後我也升官了。當然，和他們不一樣，我是被冤枉的！”
居然用自己的那段被冤枉的經曆來調侃一番，可想而知華畢成已經對武漢政府的軍法製度失望到了怎樣的地步？
“將軍，對這場戰爭你有信心嗎？”
史迪威覺得他開始有些敬佩華畢成這個年輕人了。在華畢成的身上，史迪威看到了太多的閃光點！甚至晃得他有些睜不開眼來。
正題終於來了。華畢成陪著史迪威聊了這麽久，等得就是這個問題。他一定要讓美國人感覺到中國對抗戰的信心，還要盡可能的說服美國政府，中國人的這種自信並不是沒有根據的。
對麵的這位史迪威上校，其實就是華畢成和美國政府之間的傳聲筒。
華畢成換了一種堅定的語氣，用目光緊緊的盯著史迪威，然後一字一句的說道；“當然！我對中國最終取得勝利這個結果從不懷疑。雖然我們眼下不能馬上打敗倭國人，但以後一定會的。和中國相比，倭國畢竟是小國，這個窮兵黷武的島國究竟有多少資源和人力？他們經得起長期戰爭的消耗嗎？這一點其實武官先生和貴國政府比我更加的清楚。如果沒用從占領地掠奪的資源和貴國賣給他們的鋼鐵還有原油，倭國人也許早就停下了擴張的腳步。我敢在這裏大膽的斷言，從戰略層麵上來說，倭國根本就沒有能力解決在中國的這場戰爭。實際上從他們出兵的那一刻起，倭國就已經失敗了。中國拖的起，倭國卻是絕對拖不起的。雖然中國的這場勝利來的可能會遲些，我們付出的犧牲也可能會很大。但他總會來的！”
想說服史迪威，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雖然華畢成前麵已經做了不少的鋪墊，現在有說了一番極其煽情的話，但史迪威卻依然沒有完全信服，他向華畢成提出了反問
“華將軍，你的自信固然令人欽佩，我對貴國人民也充滿了同情。但我認為，以倭國現代化的軍事裝備，以貴國軍隊如此消極的戰略戰術，中國要贏得這場戰爭，絕非易事。你們已經失去了徐州，不久還有可能會失去武漢。一旦真的到了那個時候，你們將何以為戰？”
華畢成知道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能不能說服史迪威就看這兩三分鍾了。稍作思索之後，華畢成決定舉一個史迪威十分熟悉的例子來說服這位固執的美國武官。
“武官先生，美國南北戰爭的時候，你們現在的政府在開始階段不也是連遭敗績，南方的軍隊要比北方強大得多嗎？可是最終結局又是如何呢？中國和倭國之間的這場仗會持續很長的時間，即使我們再失去武漢戰爭也不會結束。中國有著如此廣闊的領土，即便是倭國人將他們所有的軍隊都派到中國，他們能控製住廣大的占領區嗎？您也說過，倭國人戰線拉得越長，我們的機會就越多。等到我們的軍隊恢複了元氣，反擊自然就會到來。”
“可是就軍事而言，失去武漢這意味著失敗啊！”史迪威也真是固執得夠可以的了，也許在這個美國佬看來，所謂的意誌和精神都是虛無的，隻有人口。工廠和城市才是實際的東西。
“有一種失敗叫做占領！有一種勝利叫做撤退！武官先生，我必須再次重申，失敗覺不等同於被征服。在中國五千年的曆史上，曾經數度被外敵強占，但華夏民族卻沒有滅亡。更何況我們的政府現在手裏麵還有百萬軍隊和大半個中國。小倭國想要占領中國，做夢去吧！”華畢成有些被史迪威給逼急了。
史迪威似乎是被華畢成的氣勢所震懾到了，他終於搖了搖頭，退縮了：“有一種失敗叫做占領？有一種勝利叫做撤退？很矛盾的兩句話，雖然我不太能夠理解，但是我很敬佩華將軍您的氣魄。但願所有的中國軍人都像華將軍一樣！”
見自己總算是拿下了史迪威，華畢成內心狂喜，經過這次會麵，華畢成已經在史迪威麵前拿滿了印象分現在，是時候該離間一下美國和倭國之間的關係了。
華畢成從沙發上站起來親自給史迪威續了一杯茶，然後坐回到沙發上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對史迪威說道：“武官先生，關於中國的這場戰爭，你可以慢慢看，我能說的結果一定會出現。”隨後華畢成將話鋒一轉。
“不過，恕我直言，史迪威上校，我認為貴國目前的對華、對日政策顯然有些不夠明智。你們賣給倭國人軍火、鋼鐵還有石油，實際上等於是間接地強化了倭國的軍事力量。在我看來，貴國政府這是在玩火！有一天你們很可能會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你們得人民將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
史迪威不愧是一位美國公民，當聽到華畢成提到美國很有可能會受到倭國的傷害，史迪威立即坐直了身子，緊張的追問道：“華將軍，請您講的詳細一些好嗎？您的這個說法，有根據嗎？”
史迪威雖然努力掩飾他的情緒，但還是被華畢成看出了他的一些內心活動。作為一個性格極度外向的美國人，在聽到華畢成說出的這番話之後，史迪威應該有著更大的反應才對。可現在史迪威卻如此的冷靜，這明顯有些不對勁。就好像，史迪威已經知道了倭國想要對美國不利一般。
華畢成又猜對了。對華畢成提到了的這個問題，史迪威其實一直在琢磨。他也已經感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認為美國政府應該停止向倭國銷售武器和戰略物資。雖然金陵大屠殺的事情曝光之後，美國政府出台禁令停止了向倭國出口戰略物資。
但這條禁令卻隻是針對美國官方的，對私人企業沒有任何的約束力。而作為自由經濟的引導著，美國國內實際上並沒有什麽官方經營的企業，實際上這條禁令就是做做樣子。滿載著軍火和戰略物資的貨輪現在依然往返在美國和倭國之間。為了阻止政府繼續武裝倭國，史迪威還專門給華盛頓送去過一份報告。可至今了無音訊。
史迪威沒有想到他今天居然從華畢成的口中聽到了和他一樣的推測，他現在很想聽聽這位中國的高級將領對美國向倭國銷售戰略物資這件事情的客觀評價。
“倭國早就喊出了建立大東亞共榮圈的口號，在裕仁天皇的眼中，倭國應該成為鼎盛時期的英國那樣的日不落帝國！這也就意味著倭國的胃口並不僅限於中國。在北麵的蘇聯和南麵太平洋上諸島國之間，倭國人一定會做出選擇的。或許就在不遠的將來。倭國人會因為太平洋上的利益而成為貴國政府的敵人。所以我建議貴國政府應該立即停止向倭國銷售戰略物資，而改為貸款給中國，幫助中國建立抵抗倭國人的武裝，增強與倭國抗衡的實力，這樣做實際上是完全符合貴國利益。而且和倭國這個資源貧乏小小的島國相比，中國償還外債的能力顯然要可靠的多。據我所知，倭國政府已經將他們國民生產總值的百分之九十都投入到了擴軍整備當中。這樣的國家如果戰敗了，除了土地和人口，貴國政府將什麽也得不到。”
在闡述了足夠的理由之後，華畢成又加了幾句：“最後的這個理由是我私人的，那就是我希望30集團軍的士兵不再吃到倭國人用貴國鋼鐵製造的炸彈。這樣我們兩國之間的友誼才能長久！”
聽完了華畢成的這番話，史迪威深感他今天來外交部大樓的這一趟不虛此行。難怪李長官這位中國軍界的大佬會對華畢成那樣的推崇。華畢成在軍事上的精明，在政治上的敏銳，都給史迪威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雖然現在史迪威還不能完全接受華畢成說出來的這番話，但至少他不願意他的祖國與擁有這樣出色的將領的國家為敵。
華畢成的樂觀、自信感染了史迪威。在見到華畢成之前，史迪威曾心灰意冷地給他遠在美國國內的妻子寫了信，訴說了打算離職退休的想法，那是因為他覺得他不看好中國的這場抗戰，覺得留在中國等到退役也不會有什麽晉升的機會。
但是現在，史迪威他改變主意了。他決定要留在中國，起碼他要看看華畢成這員中國名將在武漢能幹出些什麽來。
在華畢成眼裏，史迪威雖然很直率，但直率得有些粗魯。難怪他會在二次大戰結束之後那麽快就被投閑置散。雖然現在史迪威對中國抗戰的前途還不是那麽樂觀，但華畢成可以理解。這個在西點軍校受到西方傳統“唯武器論”熏陶的老軍人。
此外，對於史迪威離開後書寫的報告可能對華盛頓產生的影響，華畢成很是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