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章 校長的顧慮
蔣百裏乘坐的黑色轎車還沒有完全停穩，站在官邸門廊前兩名侍從室人員便衝上來打開了轎車的車門，然後急切的說道：“蔣顧問！您可總算是來了！委座已經在書房裏麵等您半天了！”
蔣百裏雖然覺得有些意外，但是卻並沒有表現出來，他從轎車裏麵鑽出來後笑著向兩名侍從室的人員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既然如此，我馬上去見委座。”
兩名侍從室人員十分高興的在前邊帶路，不一會，蔣百裏便走到了蔣委員長的書房門口。
站在門外的黑色中山裝先揮了揮手，示意給蔣百裏帶路的兩名侍從室人員退下，然後笑著對蔣百裏說道：“蔣顧問，我這就向委座稟報您到了，請您稍候片刻。”
蔣百裏笑著答道：“好的！有勞！”
黑色中山裝轉身推門進去，立正後朗聲說道：“報告委座！蔣顧問已經到了，現在就在門外。”
由於屋門沒有關嚴，蔣百裏從門縫裏麵聽到了蔣委員長那口浙江味很重的官話：“是嗎？好的！好的！快將蔣百裏先生請進來。”
黑色中山裝拉開房門衝著蔣百裏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口中說道：“蔣顧問！委座有請！”
蔣百裏點了點頭，走進了蔣委員長的書房，黑色中山裝則一閃身鑽出了門口，然後將書房的房門牢牢的合上了，這一次，沒有絲毫的縫隙。
“百裏啊！你來的好快啊！看來你也是沒有休息。倭國人在華北華中鬧個不停，往日那份悠閑，已經好久不曾體會囉！”
蔣委員長的這幾句開場白，倒是十分的新鮮，蔣百裏現在還不知道蔣委員長為什麽要如此急著見他，在蔣委員長沒有說明意圖之前，蔣百裏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隨便說話。於是蔣百裏順著蔣委員長的話，打起了太極拳：
“是啊！委座！抗戰打了半年多，我們這些軍人，已經忘了和平的樣子了。”
“不能忘記！也不應該忘記！抗戰的前景還是樂觀的！倭國不過是個彈丸小國，想要吞掉我泱泱華夏？我看小倭國是在做夢，用不了幾天，五戰區就會打出一場大勝仗來。到時候我倒想看看，近衛文磨和裕仁能說出什麽樣的話來。”
和之前的情況一樣，蔣委員長的情緒突然變得亢奮了起來。不過在蔣百裏看來，蔣委員長這樣的表現並沒有什麽太反常的，淞滬、金陵、華北，中國軍隊屢戰屢敗，雖然這中間也有過向“虹口大捷”、“溧水大捷”和“臨沂大捷”這樣的勝仗，但從整個戰役的層麵來說，中國軍隊還從來沒有贏過倭國人一次。麵對著民眾洶湧的抗日激情，蔣委員長肩上的壓力可想而知。
如果台兒莊會戰能夠圓滿落幕，那將是一場蔣委員長盼望已久的戰役級別的勝利。正是由於期望值很高，蔣委員長才會極為忐忑不安。現在台兒莊會戰已經進入了關鍵階段，麵對著還不知道能不能到手的“勝利果實”，蔣委員長情緒如此亢奮也是很正常的表現。
“委座說的極是！我們的確不應該忘記和平的樣子，隻有這樣，軍隊才會效死，民眾才會奮發！剛才委座說五戰區馬上就要引來一場大勝仗！是不是台兒莊？又有了新的消息？”
蔣百裏的話讓蔣委員長的情緒恢複了穩定，作為中國抗戰的領袖，蔣委員長這半年來承受了太多的壓力，也隻有在麵對著蔣百裏、陳布雷這樣的人時，蔣委員長才能稍微宣泄一下情緒。
這是因為蔣百裏和陳布雷都是沒有太大政治前途和野心的人，蔣委員長對他們不需要太過提防。
“百裏啊！李德鄰又來電報控訴湯恩伯不聽調令，五戰區現在想要對磯穀師團實施圍攻，你覺得能夠有幾成勝算？”
其實蔣委員長找蔣百裏來的目的並不是為了問這樣的問題，李長官和華畢成都是有些傑出軍事造詣的將領，如果他們認為時機已到，蔣委員長根本就不會再表示懷疑，他真正不放心的，還是華畢成和李長官之間的關係。
“說來也巧，華知世今天給我來過電報，說的也是台兒莊的事情。華知世認為現在磯穀師團已經‘入甕’，隻要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能在台兒莊一線再堅持兩天，磯穀師團的戰鬥力就會出現大幅度的下降，到時候，就是五戰區發起總攻的最佳時機。華知世以第30集團軍、第20軍團和第2集團軍的二十餘萬精兵合圍磯穀廉介的三萬疲兵，應該還是比較有把握的。搞的好的話，也許能斬磯穀廉介於臨城。不過這裏麵還有一點變數，那就是臨沂的板垣師團。如果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師團突破了臨沂防線和磯穀師團合兵一處！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局麵了。”
蔣百裏從他這個軍事顧問的角度，將台兒莊會戰接下來可能發生的變化一一分析了出來。坐在實木書桌後麵的蔣委員長聽的頻頻點頭，心中對台兒莊會戰前景的最後一絲顧慮也慢慢逝去。既然蔣百裏能夠設想的如此詳盡，華畢成又一直和蔣百裏有著聯係，也就是說五戰區現在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即便最後不能殲滅磯穀師團，重創磯穀師團這樣的戰果還是能夠打出來的！這樣一來徐州便可以守的長久一些，核心軍急需的休整時間也就得到了落實。
“好啊！好啊！有百裏你在華知世背後幫忙，我便可以放心了。不過……我擔心李德鄰會對華知世施加影響，你也知道，德鄰征戰半生，像台兒莊這樣的大仗，想要他不插手，我看不大可能！”
蔣委員長的語氣忽然轉的很硬，蔣百裏馬上便聽出了蔣委員長的用意。蔣百裏早就聽到了武漢政府裏麵關於華畢成和李長官之間的風言風語，為此，他還特意給華畢成做了提醒，就是為了防止蔣委員長受到這些言論的影響，對華畢成進行打壓。
從蔣委員長最後麵說的幾句話看來，這風聲！終究還是傳到了蔣委員長的耳朵裏麵。
蔣百裏知道蔣委員長是想要從他的口中探聽華畢成對“地方實力派”的態度，這件事情可是非同小可。蔣委員長很忌諱這些“地方實力派”之間有所交集，在蔣委員長看來，華畢成遊走在核心和桂係之間，是思想不純潔，動搖的表現！何況之前華畢成在西安的表現，真的很難讓蔣校長放心。如果華畢成和桂係聯手，再來場中原大戰，那可真夠他蔣委員長喝一壺的。
一旦蔣委員長從心裏給華畢成扣上了“站錯隊”的帽子，那華畢成的前途就會變得很坎坷！必須馬上為華畢成洗脫掉“勾結桂係”的嫌疑。蔣百裏在心裏暗暗下了決心！
與私，蔣百裏早已將華畢成看成了自己的學生，他們兩人的感情極好，蔣百裏實指望華畢成繼承他的軍事思想，他與華畢成實際上亦師亦友的關係。與公：中國好不容易出了華畢成這麽一位抗戰名將，無論如何，蔣百裏也不會讓華畢成被政治傾軋的漩渦吞沒！
“委座！我知道最近這些日子，政府裏麵有不少人在說華知世的壞話！這也難怪，知世年紀輕輕便坐上了戰區副司令長官的高位，自然會有人眼紅。可這些人也不動腦子想想，如今政府最需要的是什麽？知世動身去徐州之前，和我有過一次長談，我提醒他不要和李德鄰走的太近，沾染了軍閥的習氣。委座，您猜知世他是怎麽回答的？”
蔣百裏的這句反問，勾起了蔣委員長的好奇心，蔣委員長猶豫了一兩秒鍾，最後還是忍不住問了起來：“華知世他怎麽說？”
蔣百裏的嘴角泛起了笑意，他剛才說了那麽一大堆，為的就是讓蔣委員長接他的話，隻要蔣委員長開了口，也就說明蔣委員長會將蔣百裏接下來說的話都牢牢地記進心裏。
“知世他是這樣說的：‘徐州是武漢的屏障，一旦讓日軍打通了津浦線，他們定然會直撲武漢。核心軍新敗京滬，已經是元氣大傷，如果不經休整馬上投入戰鬥，極有崩潰的可能。如果丟了武漢，政府就隻有退入四川的大山當中，要是倭國人再扶植出幾個華北聯合政府那樣的組織來，委座豈不是被邊緣化了？到時候地方大員們就會一個接一個的跳出來，宣布自治，中國也就徹底沒有了希望。所以我守徐州，實際上是在守武漢！守校長的江山！國之將傾即便是刀山火海，也隻好走一趟了！”
通過蔣百裏的嘴巴講出來的這段“華畢成慷慨呈辭”的戲碼，讓蔣委員長聽的唏噓不已。華畢成的話完全說中了蔣委員長心中的隱優。蔣委員長不怕倭國人軍事上的強攻，他最擔心就是倭國人扶植傀儡政府，降低武漢政府的影響力。
華畢成能夠為蔣委員長“設想”的如此細致，怎麽能讓蔣委員長不為之感動？
“華知世真棟梁也！”
蔣委員長說出了這句極高的評價蔣百裏的心中頓時變的輕鬆了不少。其實華畢成的這段慷慨陳辭，蔣百裏就加了“守校長的江山！”這一句，不管蔣委員長信與不信，暫時可以打消蔣委員長對華畢成與桂係勾結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