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各有心思
占連長從城牆上一直走到了西門,張營長的話讓他明白了情況的嚴重性,100師在溧水縣城這幾百號兄弟看來是很難活著回到陝西了。
好在100師的撫恤金給的及時又優厚,老家的親人們應該能靠這筆錢過上一段時間的好日子,這兵荒馬亂的年月,這就很不錯了。雖然這是賣命錢,可要是換了別的部隊,死了還不是白死。
占連長早就聽別的部隊的老兵說有些長官為了能吃空餉,將戰死的士兵依然留在部隊的花名冊上,這樣以來這些官兵的撫恤金也就自然發不到他們的家人手中,而這些官兵的家人還以為自己的親人還活在世上,卻又不知道到哪裏去找,結果隻能一年又一年的等下去。這年月,真是連死也要挑對地方,能為華將軍效死。也算是亂世的一種幸運!
西門的城牆上本來有一個連的兵力,這裏也是溧水縣城城防的重點區域,站在城牆上能看到不遠處的小河口,祿口和馬鞍山方向的救兵應該會在幾個小時之後出現在那裏。
從小河口到溧水城的西門大概有三四裏地,占連長一直覺得小鬼子不應該會漏掉這個重要的地方,但是實際上是南門的守軍已經和小鬼子激戰了很久,西門這邊居然還沒有放過一槍。
占連長看著護城河那邊的公路和樹林,他總覺得不對勁,如果占連長有一門迫擊炮的話,一定會下令朝著樹林打上幾發,可惜他沒有。
“連長!怎麽就您一個人回來了?南門那邊還頂的住嗎?”見占連長從南門獨自一個人返了回來,留守在西門的郭排長著了急,要知道占連長離開的時候帶走了兩個排,難道這幾十號人不到半個小時就打光了?那南門外應該是個什麽樣的光景啊?
占連長知道郭排長在擔心什麽,他勉強的笑了笑,對郭排長說:“別瞎想!南門牢靠的很!我帶去的兩個排留在那邊了。營長認為日軍不會對西門下手,我看也差不多。你看到現在咱們不是連個鬼子的影子也沒見著嗎?郭排長,鬼子還是沒有動靜?”
“十分鍾前有幾十個鬼子從護城河旁邊過去了,我真想給他們一梭子,那個囂張的鳥樣!誰受得了?”
占連長點了點頭,拍了拍郭排長的肩膀說:“你做的沒錯!老郭!咱們兵少。惹不起小鬼子,不開槍是對的!”
“連長!這到底是打的什麽仗啊?營長那邊打得震天響,咱們在這喝西北風?”郭排長摸了摸腦袋,口中抱怨著。
結果占連長一聽就火了,他對著郭排長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訓:“你倒還來了情緒了?我也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你要是想搞清楚的話,找營長要電台問李豔濤那個神經病參謀長去!”
“咱團的參座還是旅部的參座?怎麽會製定出這麽個糊塗計劃來?”
“快住嘴吧!你個二百五!參謀長!就是師部的李副參謀長!你小子這是想造反啊!”
郭排長一聽是李豔濤,趕緊乖乖的閉上了嘴巴,那可是100師的副參謀長,聽說總座對那家夥都是頭皮發麻,更別說他一個小排長了。
“既然是參座下的命令,咱們執行就是了,隻是連長,這麽長的城牆,幾十號人怎麽守的過來?我們總不能紮稻草人代替吧?”
占連長想了一下,這的確是個問題,本來一個連守這段城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現在坑是一個沒少,蘿卜卻少了一半,隻能挑重要的區域防守了:“你把剩下的兵力集中一下,一定要守好城門,輕重機槍都要護著城門洞,其他的地方隔幾十米放一個人,隻要鬼子不爬城牆就不許開槍!”
郭排長一想也隻有這個辦法了,於是他按照占連長的命令將城牆上剩下的兩個排的官兵又重新分配了一次。
為了謹慎起見,占連長在郭排長調配完人手之後開始一個位置一個位置的檢查。在新的兵力部署裏麵,城關是重中之重,全連僅有的兩挺馬克沁被配置在城關的兩側,形成交叉火力封鎖城門洞前的區域。
城門樓子上麵則布置了5挺捷克式還有七八支花機關槍,在機槍手和衝鋒槍守的的後麵是整箱的手榴彈,這些手榴彈是預10師師部撤退的時候來不及帶走的,現在被守備大隊的官兵們紮成了捆,要是鬼子的戰車衝進了城門洞,就得靠這些集束手榴彈來解決鬼子的豆戰車。如果來的是鬼子的大隊步兵,那麽這些手榴彈完全可以居高臨下當作迫擊炮來用。
城關的這些布置用去了占連長現在一多半的兵力,長長的城牆上麵隻能隔很遠才放一個步槍手,然後放幾個步槍手再放一挺捷克式或者一支花機關,這火力網稀疏的簡直可以漏過好幾頭牛。沒辦法!誰讓兵力奇缺呢!
如果日軍突發奇想對西門下了手,占連長估計隻要一個回合,日軍就能突破這段城牆,也隻能祈禱營長的判斷是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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溧水的攻守雙方都有著各自的心事,所以打得雖然很熱鬧,但是彼此的傷亡都不大,當張二喜的部下傷亡人數終於上了三位數的時候,鬼子的損失也終於達到了半個中隊。
這個數字是一個分界點,在上一次攻擊被打退之後,奉命佯攻溧水縣城的步兵第66聯隊聯隊長山田常太中佐終於接到了新的命令,師團長末鬆茂治中將讓山田常太聯隊長停止佯攻,開始展開對溧水縣城城牆的爭奪。末鬆茂治中將覺得是時候向城內的中國軍隊施加一些壓力了。
山田常太中佐站在護城河邊的一處高地上舉著望遠鏡觀察起了溧水城防,他總是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可是他又不知道到底哪裏不對勁。
這一次66聯隊投入了一個大隊的兵力展開攻擊,和之前的幾次進攻相比,這次的強度大了好幾倍!而且這次攻擊得到的炮火配合也和之前的幾次明顯不在一個檔次上,頂在最前麵的幾輛豆戰車開一段就停下來開炮,豆戰車37毫米的炮彈雖然不能給溧水縣城的城牆帶來致命的傷害,但是完全可以快速的清除城牆上的火力點。
中國守軍的火力也前所未有的強悍了起來,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機槍在冒出火舌,尤其是城門樓子一帶,子彈密集的就像是在下雨。在戰車後麵一冒頭的日軍步兵就會立刻被打成篩子,雨點般的手榴彈也不斷的從城牆上落下,將距離城牆的幾十米區域炸成了一片火海!
山田常太中佐覺得這才是真正的戰鬥,要不是為了師團長閣下的“大局”,66聯隊早就這麽打了。
一發大口徑的炮彈直接命中了城門樓子,將城門樓子頂上的建築中間打出了一個大洞,飛舞的磚石和巨木落的到處都是,山田常太中佐看到幾個原本在瘋狂掃射的中國軍隊的火力點被瞬間埋在了瓦礫之下。
當然,也有勇敢的衝在最前麵的66聯隊的官兵被落下的碎石和木料砸的血肉模糊,大塊的碎石還阻擋了日軍戰車前進的道路。
“八嘎!讓岡本君頂上去!把碎石推開!通知炮兵火力掩護!戰車!讓戰車部隊把支那人的障礙物給我轟掉!”山田常太中佐喊得歇斯底裏,他的參謀將他的命令一字不漏的記錄了下來然後通過電台告訴了在火線上的岡本大隊長。
岡本少佐的位置距離溧水縣城牆隻有五十多米,他躲在一輛豆戰車的後麵抱著耳機和話筒大聲的喊著:“哈伊!哈伊!”
身邊的豆戰車忽然開始瘋狂的轉動炮塔,然後“轟”的一聲打出了一發炮彈,岡本少佐看到這發37毫米戰車炮彈直接鑽進了城門洞然後炸裂開來,炸藥引燃了溧水守軍堵塞在城門洞裏麵的障礙物,接著又是幾發炮彈呼嘯而至,這一次爆炸的氣流居然又將剛剛燃起的火焰給熄滅了!
“八格牙路!這些蠢材!”岡本少佐跳上身邊的豆戰車,拚命的敲擊著戰車的艙蓋,結果兩發機槍子彈打在了他麵前的鋼板上,將岡本少佐嚇了一跳!
豆戰車的一個射擊窗被打開了,裏麵的戰車指揮官衝著岡本少佐叫喊著:“岡本君!你想進靖國神社嗎?到處都是支那人的子彈!你還是用電台和我說話吧!”
說完這些話之後,戰車指揮官又將打開的戰車射擊窗給關了起來。
氣急敗壞的岡本少佐靠在戰車的背麵,這裏是溧水城牆的射擊死角,他舉著授話器咆哮著:“你們不應該停在這裏!我的士兵在流血!戰車還要向前!還要向前!步兵不可能推開城門洞裏麵的障礙!這些是你們的職責!”
“抱歉!岡本君,我們的戰車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堅固。如果我們開到城牆旁邊,支那人的炸藥包會把我們送到靖國神社的,我們隻能將你們送到30米的距離。再有的就隻能是火力支援了!”
“我要向聯隊長閣下控告你們!你們這些混蛋!”
岡本少佐的怒火並沒有影響到戰車指揮官的情緒,他很不屑的回答道:“好啊!歡迎!不過我要提醒一下您,岡本君!戰車部隊是直屬師團部的!你們的聯隊長是沒有權力來指揮我們!”
就在岡本少佐氣得齜牙咧嘴的時候,山田常太中佐的聲音從電台裏麵傳了出來:“宮本君!師團長閣下給了我執行戰場紀律的權力!你難道想試一下嗎?”
戰車裏麵洋洋得意的戰車指揮官宮本少佐像是被破了一盆冷水,他立刻覺得脖子後麵發涼!
山田常太中佐擁有了執行戰場紀律的權力也就意味著山田常太中佐可以隨時處死在戰場上的少佐以下軍銜的軍官,而宮本剛好是一位少佐。麵對生命危險,宮本少佐選擇了屈服,他命令旗語兵發出了向城門洞衝擊的命令!
日軍的戰車隻有指揮車才配有電台,所以在戰場上傳遞命令成了一個很麻煩的問題,今天宮本少佐的運氣壞極了,他的旗語兵剛爬出戰車就被一發步槍子彈擊中了胸口,旗語兵倒在地上掙紮了兩下便不動了!怎麽辦?
宮本少佐又一次打開了射擊窗。他衝著岡本少佐喊道:“岡本君!我的旗語兵死了!這你看到了。我已經盡力了,要不我先把戰車後退到安全的距離再給部下下達新的命令。你看怎麽樣?”
岡本少佐又不是傻瓜,他立刻看穿了宮本少佐是想把步兵給丟在火線上,後退調整後再次攻擊?鬼才會相信!
現在輪到岡本少佐洋洋得意了,他瞟了宮本少佐一眼,然後輕蔑的回答道:“這是你們戰車部隊的問題!我幫不了你們!我隻知道聯隊長閣下的命令是要你們進攻!聯隊長詢問的時候我也隻會如實回答。”
宮本少佐生氣的關上了射擊窗,他在戰車裏麵大聲的罵道:“混蛋!步兵都是些混蛋!一木!打開艙門!我要出去!”
炮長一木立刻勸阻他的指揮官:“少佐閣下!外麵到處都是子彈!你的決定是不明智的!”
“如果我不出去指揮戰車,那麽步兵指揮官不會放過我的!”宮本少佐給自己扣上了一頂鋼盔,隻要離開了戰車,戰車兵的帽子就沒有了作用,遠沒有一頂鋼盔可靠!
“少佐閣下,我轉個彎,聽到4號車的旁邊,那裏的火力要薄弱一些,你的速度要快!”
“好的!一木,把備用的通訊旗遞給我!”
豆戰車突然開動了起來,靠在戰車旁邊的岡本少佐一下子失去了掩護,他趕緊就地打滾,在他原本呆著的地方立刻被溧水守軍打得泥土四濺!
岡本少佐滾到了一個安全些的位置,他用血紅的眼睛瞪著七扭八拐的豆戰車,氣奮的揮舞著拳頭:“這是報複!這是公報私仇!”
岡本少佐在心裏麵將宮本少佐這些戰車兵的女性親屬問候了無數遍。
宮本少佐的戰車在彈雨中高速的跑了一段然後突然拐彎,城牆上的守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機槍手沒能跟上,宮本少佐感到落在戰車上的子彈突然間變得稀少了起來,他趕緊站起身來推開了戰車的艙門,然後麻利的爬了出去,迅速從戰車上麵滾了下來。
宮本少佐幾乎是摔在了地麵上,他顧不得疼痛立刻開始打滾,一木的駕駛技術很好,他將豆戰車停在了不遠的地方,宮本少佐連滾帶爬的跑到了戰車的後麵,然後將傳令旗舉了起來,開始發送進攻的命令。
戰場上的日軍戰車的觀察員很快就發現了指揮車的異常變化,他們開始向指揮車靠攏,然後打開觀察窗開始記錄宮本少佐的旗語。
等宮本少佐發到第三遍的時候,所有的豆戰車都開始轉向,然後排出了新的攻擊陣勢,激動不已的宮本少佐發現在麵臨一個棘手的問題需要解決,那就是他怎麽回到戰車裏麵?
張二喜此時在城門樓子上麵死死的盯著城牆下那幾輛鬼子戰車的動靜。他有種直覺這幾隻鐵王八會帶來很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