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強弩之末
已經是8月13日下午五點鍾了，一連連長胡小軍提著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在戰壕裏麵奔跑著。他用他那被硝煙熏得有些嘶啞的嗓門著：“趕緊進入陣地！鬼子步兵要上來了！鬼子步兵要上來了！”
戰壕中，一連的輕傷員在往彈夾裏麵壓子彈，揭手榴彈的後蓋，沒有傷的士兵開始爬向他們的射擊位置，拆成幾個部分的馬克辛重機槍被射手和彈藥手抱在懷裏麵，隻要一組裝起來就又變成了收割生命的利器。
從三個小時之前開始，日軍連續動了五六次集團衝鋒，被日軍炮火炸的殘破不全的前沿鐵絲網外麵，倒著許多鬼子的屍體。還有幾輛日軍的裝甲車和坦克正在衝天的烈火中燃燒。裏麵的鬼子兵屍體都變成了黑炭。全營都在營長王雷的指揮下，沉著應戰，將反擊的鬼子死死地擋在持誌大學外麵。
一連是第二支被派上火線的連隊，之前防守這裏的二連因為傷亡過半，被撤下去休息。結果一連剛接管陣地的時候就遭到了鬼子的炮擊，胡連長讓戰士們就地臥倒，躲避炮擊，等鬼子的炮火開始伸延，黑壓壓的步兵跟著坦克又上來了。
胡連長趕緊組織機槍火力掃射跟在坦克後麵的日軍步兵，然後通知戰防炮陣地準備射擊。
“轟！轟！……”連續兩炮彈打在了日軍的坦克和裝甲車的鋼板上，薄薄的鋼板立刻被穿出一個大洞，其中那輛輕型坦克的炮塔被爆炸產生的氣浪掀上了天，然後落在旁邊一堆衝擊的步兵頭上，頓時壓的三個鬼子血肉模糊。
胡小軍縮了縮脖子，他都替炮塔下麵的鬼子覺得痛，被壓成肉餅的死法可是有夠特別的。
在殘存的坦克掩護下，幾個鬼子帶著兩挺歪把子摸到了一連陣地的前麵，歪把子組織的交叉火力壓得那一段陣地上的一連士兵抬不起頭來，立刻，衝擊的日軍開始集中力量突破這塊防守薄弱的地區。
“來人！給老子把左前方的兩挺歪把子給炸掉！”胡小軍大聲的喊著！
五班班長李大山刷的一下衝了出去，18歲的李班長跑得度很快。盡管日軍機槍的子彈在他身體四周橫飛，但是他時而臥倒，時而翻滾前進，如同之前在100師的訓練場上一樣前進。100師上上下下個個都是對子彈飛舞的環境十分適應。
“轟！”又一顆戰防炮的炮彈在日軍的人群裏麵爆炸，五六個鬼子在空中做著前滾翻和後滾翻。
使用歪把子的鬼子看見了快躍進的李大山，其中一挺歪把子立刻掉轉槍頭朝著李大山拚命的射擊。李大山就勢臥倒一個橫滾，鬼子的子彈在他的身後濺起幾片泥土。
李班長滾進了一個爆炸造成的彈坑，他舉起手中的MP40衝鋒槍一個短點射，將一個鬼子機槍射手擊斃，旁邊的鬼子彈藥手覺情況不對，抓過歪把子對準李大山藏身的坑洞就是一梭子。
李班長低下腦袋，從屁股後麵取出一個德製木柄手榴彈。然後他默默等著鬼子機槍裏麵子彈打完的時候。
鬼子機槍手打完了機槍裏麵的子彈，見彈坑那裏沒有什麽動靜，以為李大山已經中彈身亡，於是掉轉槍口開始裝填彈藥，他打算繼續對著中國軍隊的陣地射擊。
李大山猛地從彈坑中躍起，朝對麵的鬼子丟掉了他手中的手榴彈。
見到手榴彈落地，一個鬼子撲上去打算撿起來丟掉，就在他撲到手榴彈麵前的那一刻，一聲巨響夾雜著一聲“哇！”的慘叫聲傳了過來，李大山知道鬼子的機槍陣地被他端了。
眼看著一輪一輪的攻擊都無法奏效，能依仗的裝甲優勢也在中國軍隊的戰防炮麵前蕩然無存，高宮大佐隻好拿起電台通話器向大川少將請求支援。
大川少將的怒火幾乎要從耳機裏麵噴薄而出，攻了3個多小時，死傷500餘名帝國勇士，突擊部隊居然連持誌大學的圍牆都沒有突破。裝甲車和坦克也所剩無幾。大川少將現在殺了高宮大佐的心都有。
也不知道為什麽，北部防線上青田大隊的殘部到現在也沒有被中國軍隊的殲滅，求援的聲音還在電台裏麵一遍遍的喊著。
100多名皇軍能在如此凶悍的中國軍隊包圍之下支撐到現在，再對比一下高宮大佐拙劣的表現，大川少將更加肯定了高宮是個隻會拍馬屁的懦夫。
“高宮君！在天黑以前，你一定要拿下持誌大學支那軍隊的陣地，否則你就為天皇盡忠吧！”
高宮大佐知道大川少將要對他下手了。自己畢竟隻是一個大佐，要是被將軍在戰場上處決，不僅不會有人替自己求情，恐怕還會有人很期待他空出來的位置。
高宮大佐發瘋吧的命令手下的士兵再次起衝擊。
可是中國軍隊的戰防炮實在太厲害了，高宮大佐的戰車隻能停得遠遠的炮，變成了固定炮台。下達完命令，高宮大佐一推炮塔上的艙蓋，探出頭來。他看見一個抱著步槍的日軍軍曹在坦克甲板上包紮傷口。這個軍曹的大腿上有著一道巨大的傷口，血不停的從褲管裏麵流出來，在坦克甲板上淌的到處都是！
“八嘎！你的指揮官呢？”高宮大佐大聲的罵著。
那個軍曹挪了挪自己的位置，用有些呆滯的目光看著憤怒的大佐：“大佐閣下！我和我的部隊失散了，我的指揮官還在火線上。”
“八嘎！什麽在火線上？你們這些混蛋就知道讓我們的坦克暴路在支那人的炮口麵前，剛才我衝擊的時候為什麽沒看到你們跟進？”
軍曹被腿部劇烈的疼痛扭曲了麵部表情，他咬著牙說：“大佐閣下！我們的兩條腿是不能和坦克的輪子比速度的，我受的傷很嚴重，我需要你的幫助……”
“好吧，我來幫你……”高宮大佐從腰間掏出了手槍對準軍曹的腦袋，就在他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這個受傷的軍曹猛撲上來抱著高宮大佐滾下了坦克。
高宮大佐沒有想到一個傷兵居然有這麽大的力量反抗自己，滾到地下的大佐又羞又惱，爬起來扣動了扳機。
“廢物！帝國和天皇陛下已經不需要你了。”
受傷的軍曹中彈後眼睛睜得很大，他盯著相田大佐斷斷續續的說：“混……蛋！我剛才為什麽沒有對你開……槍……？”
高宮大佐對著自己同胞的屍體吐了一口口水，然後回身爬上坦克，他要組織部隊對持誌大學進行決死突擊。這可是關他自己的性命。
二等兵韓二虎握著手中的毛瑟步槍在戰壕裏麵警戒著。雖然他防守的方向是100師的縱深，也就是在持誌大學陣地的屁股後麵，可是他一點也沒有放鬆。
他們的連長不止一次的告訴他們，倭國人喜歡繞到側翼或者後麵動偷襲，所以韓二虎防守的位置很重要。戰壕的外麵是一條馬路，街道上到處是爆炸造成的彈坑，還有被逃亡的市民丟的到處都是的東西。鍋碗瓢盆都有，要是不注意的話，很容易一腳就踢上這些鐵家夥，那滋味可是夠受。班長說這些鐵器是最好的警報器，要是有鬼子摸上來，一定會踩中這些空心的鐵疙瘩，到那時出的聲響就是射擊的訊號。
8月的上海，天氣很熱，韓二虎腦袋上的鋼盔被太陽曬得熱，汗珠從腦袋上不停的滴落下來。二虎低頭摘下鋼盔，擦了擦頭上的汗，然後將鋼盔翻過來，裏麵居然有水流出來。一旁的老兵笑嗬嗬的看著這個小家夥。
“哐！……”鐵器撞擊的聲音傳來。
韓二虎一把拉開了槍栓，頂上子彈將步槍舉了起來，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男人進入了他的瞄具。那個男人顯然被遍地的鐵器絆到了，座下的自行車歪了一下，差點跌倒。
韓二虎看清了來人沒有帶鋼盔，上身隻穿了襯衣，沒有什麽可以識別身份的標誌，由於距離比較遠看不清麵孔，鄭小毛正在猶豫打還是不打，忽然從襯衣男子的後麵又駛出好幾輛自行車，然後出現的自行車越來越多。
韓二虎有些納悶，這是什麽部隊啊？怎麽都騎著自行車趕路？
一旁的班長眼尖，看清了後麵幾輛車上麵的人都穿著中國軍隊的軍裝，趕緊命令部下不要輕易開火，然後舉起用硬殼紙做成的簡易喇叭開始問話：“前麵的弟兄們停下，你們是哪個部分的？”
襯衣男子聽見喊話笑了，他把單車丟給一邊的軍官，叉著腰站在馬路中間，用洪亮的聲音說：“我是你們師座，讓你們旅長趙建新來見我。”
班長聽見回答心中一驚，他讓副班長架好機槍警戒，然後自己爬出戰壕，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等走到看清來人臉的距離，班長“趴”的一個立正，舉手敬禮：“報告師座！302旅一團二營一連三排班長林大頭，帶領全班在這裏負責警戒！”
穿著襯衣騎單車的不是別人，正是100師的少將師長華畢成。他哈哈笑著上前拍了拍林班長的肩膀，說：“沒那麽多客套的，你們旅長在哪？讓人帶我過去。”
林大頭連連點頭說是，往旁邊一閃身，示意師座先走。華畢成大步流星，身後跟著推著自行車的參謀和警衛營。
“咻……”
韓二虎聽見頭頂上的的聲音立刻意識到大事不妙，他站起來拚命的揮舞著手裏麵的步槍，喊著：“班長！鬼子打炮了！”
華畢成和林班長的臉色同時一變，然後開始了百米衝刺，後麵的人也齊刷刷的推著自行車往壕溝工事飛奔。在離壕溝五米左右的地方，華畢成一個滑步，麻利的滾了進去。後麵的人也像下餃子一樣往壕溝裏麵跳，很快原本空蕩蕩的戰壕就被塞滿了。
鬼子的炮彈開始從空中往下落，響了大概有兩分鍾，停止了。這顯然是日軍一次無目的的炮火突襲。要是日軍的炮兵指揮官知道自己轟擊的範圍內有一位中國將軍的存在，恐怕就不是兩分鍾的炮擊時間了。
華畢成和部下們從土堆裏麵抬起頭，吐出了口中的泥巴，不斷的呸呸聲充滿了戰壕。
“他娘地鬼子炮兵！一路上要不是他們和倭國飛機搗蛋，老子早就到了。”如此危險的事情從華畢成嘴裏輕描淡寫的說了出來。
韓二虎這麽近距離的看見了自己的師座，有些激動，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韓二虎看了看自己身邊的這個毛頭小夥子，摸了摸韓二虎圓滾滾的腦袋，笑著說：“謝謝你救了我的命啊，小鬼！”
韓二虎條件反射的說著：“不客氣，不客氣！”
華畢成聽見回答更樂了，對林大頭說：“林班長，你帶的好兵啊。還跟我客氣上了。”
林大頭在一旁尷尬的點著頭，一旁的參謀走上來，遞給黃浩然一個通話器，說：“師座！趙旅長那邊，要通了。”
華畢成接過通話器，對著話筒說：“趙建新，是我，你給我找個能觀察到整個戰場的地方，我要看看對麵的小鬼子。”
說完，華畢成帶著他的流動師部走了，留下的戰士們繼續警戒。
“老天爺啊！我剛才差點朝著師座開了一槍！”韓二虎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林大頭聽了一頭栽倒在戰壕裏麵：“乖乖！差點出了大事……”
在持誌大學的主教學樓，華畢成見到了趙建新。看了看趙建新，已經頗有大將風範，不顧部下營長王雷的反對，將旅部大膽設在了戰鬥最激烈的持誌大學。誰能想象他是五年前那個被自己扇耳光的毛頭小夥子了。
不得不說青田少佐的眼光是不錯的，四層高的持誌大學主教樓在這一帶是個絕對的製高點，視野也十分的開闊，堅固的牆體讓日軍的炮彈也沒有什麽辦法，隻是在一些地方被倭國海軍的大口徑艦炮炸出了幾個大洞，爆炸過的屋子裏麵一片狼藉。趙建新這個居高臨下觀察整個戰場的地方選的很好。
華師長透過望遠鏡看見日軍的又一次進攻被100師擊退，鬼子留下大量的屍體後退了。
“趙旅長，這是敵人第幾次攻擊了？強度怎麽樣？”
趙建新平靜的回答：“第8回了。一開始的幾次力度不小，都有兩個中隊以上的兵力投入，還有飛機艦炮和坦克的配合，最後麵兩次就差多了，剛才的這次攻擊上來的最多隻有100來個鬼子，還有好些不是正規軍的小倭國混在裏麵，一通機槍就轉身跑了。這夥鬼子真是不經打啊，比上次淞滬會戰時候的鬼子差遠了。”
華畢成一邊聽趙建新的匯報一邊仔細的觀察者撤退的日軍，果然，看見了許多裝備不整的鬼子，有的幹脆連軍服都沒穿，套著個和服舉著倭刀就來了。小鬼子的鋒芒消耗的差不多了。
華畢成暗暗的點了點頭，很明顯倭國人的攻擊已經是強弩之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