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賭博
阪田大佐收起出鞘的武士刀,換了種急切的語氣繼續問道:“可是水戶君!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們聯隊還要被麵前這條支那軍隊的防線擋住多久?旅團長已經三次來電話催問我們什麽時候可以突破!還問我們阪田聯隊在日俄戰爭時期的英雄之血是否已經變冷了!要不要讓人中村聯隊來換我們下去休息!”
“諸君!如果旅團長閣下所說的成為了事實,我們阪田聯隊就將從第九師團的驕傲變成第九師團的笑柄!”阪田大佐的話說到最後已經變成了咆哮!阪田聯隊指揮所裏麵的日軍官佐頓時覺得熱血上湧!長穀和福田兩個大隊長同時跳了出來要求連夜對支那軍隊的陣地展開決死突擊。水戶大隊長卻沒有開口,因為他的部隊都倒在了對麵的支那軍隊防線上,現在他已經是個光杆大隊長了!
阪田大佐搖了搖手,否決了部下的提議,因為這個身經百戰的老鬼子還知道:夜晚,是屬於支那人的!阪田的祖父就是在和北洋軍隊的鏖戰中被夜襲的支那人割去了頭顱,他的聯隊從上海事變以來也沒有少吃支那軍隊夜襲的虧。阪田大佐現在對支那的夜晚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另外一邊中國軍隊陣地上的朱晉一覺得自己有必要和旅部來的中校長官聊一聊,畢竟今天是人家的決定救了他和他手下這幫兄弟的性命。而且朱晉一也很想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該怎麽辦,通往旅部的電話線被日軍報複的炮火再一次炸斷了,這次華畢成沒有派出衛兵去查線,他的衛兵在要來了關鍵的支援炮火以後就再也沒有了音訊在戰場上的士兵沒有了音訊隻能意味著一種結果,可是華畢成顯然不想去提,朱晉一這時候不好說安慰的話!
朱連長從士兵中間擠到華畢成的身邊,遞給華畢成一支香煙,然後替華畢成劃上火柴。華畢成把煙湊了上去,點燃狠狠的吸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讓他大聲的咳嗽起來。
朱晉一給自己也點上一支,笑著對華畢成說:“長官,抽不慣吧?關東煙,勁大!”
華畢成想起自己的公文包裏麵有兩包哈德門,伸手掏出來丟給了朱晉一,就當是送給這位救命恩人的小禮物吧。
朱晉一將香煙接過來放在嘴邊用力的嗅了嗅,連聲說“真香!”忙不迭的拆開來點上一支,原本夾在手裏點燃的關東煙早有老兵油子過來接走了。
朱晉一自己揣起一包,打算將剩下的一包煙丟還給華畢成,華畢成擺了擺手,說:“分給弟兄們吧!”
朱晉一想了想,將收進懷裏麵的哈德門又掏了出來一起丟給手下的弟兄,很快,香煙就在戰壕裏傳了一圈,平時抽不抽的基本一人嘴邊都點上了一根。
少頃,戰壕裏,煙幕繚繞。
“長官怎麽稱呼?”朱晉一覺得還是應該自己先開口。
“華畢成,中校參謀。”華畢成回答。
“原來是華參座,在下朱晉一。”
“見麵的時候你介紹過了,朱營長。”華畢成終於有心情笑了笑。
這下輪到朱晉一不好意思了,他抓了抓頭皮,不好意思的說:“我哪是什麽營長,實在是長官都殉國了,弟兄們給我麵子。其實我就是個副連長,這要變了營長可就是連升三級了啊!”
華畢成笑著說:“營長算什麽?等這仗打完,還不知道空出多少位置,連升三級怕也沒什麽新鮮!”
“等仗打完?我是沒有想過。真要能打完還不知道咱這腦袋擱在什麽地方呢,我隻想結束的時候我還能活著!”話說到這裏氣氛顯得有些壓抑,朱晉一悶著頭抽煙。
華畢成也沒再說什麽,心裏默念:“是啊,活著比什麽都強!”經過剛才的肉搏戰之後,華畢成感覺自己的靈魂開始升華,變得開始融入這個戰場了。華畢成現在覺得戰場上的硝煙味變得不再刺鼻,果然人從生死搏殺中生存下來以後,心態也會開始發生變化,這種變化真的很奇妙,無法用言語表達。
當華畢成再次冷靜下來的時候,體力有所恢複,腦子也開始變得活躍起來,他的記憶裏麵清楚的記得1932年的淞滬抗戰隻打了一個多月的時間。按日子算起來應該也沒有幾天了,這場戰爭很快就要結束了。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也許自己還能活到戰爭結束以後。
想到這裏華畢成變得有些興奮!隻等有機會,將來就北上投奔八路軍,不過現在應該還是在江西的紅軍。華畢成現在雖然是黃埔係軍官,在極重派係出身的國軍中可謂前途無量,但他絕不會因此而對國軍有所留戀。作為一個長在紅旗下的穿越者,無論是出於情感的考慮,還是出於現實的考慮,投奔八路都是唯一的選擇,因為華畢成很清楚,國民黨最終戰敗並退守台灣根本就是不可逆轉的曆史潮流,他可不願跟著“蔣校長”遠走孤島,並在幾十年後客死海外當個孤魂野鬼的。
可是,當務之急是眼前的問題,怎麽活到明天?現在除了他華畢成,這裏沒有人知道自己正在打的是一場馬上就要結束的戰爭。他們甚至不想去想這場戰爭的結局。這些人關心的隻是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華畢成看著眼前這些被硝煙浸透的麵孔,突然覺得自己不能也不忍心告訴他們這些。告訴了他們隻會讓他們知道他們犧牲的沒有價值,誰會願意犧牲在一場注定了結局的戰爭裏麵?有時候能預知曆史,也並不會讓然開心起來。
夜漸漸深了,外麵的鬼子時不時的打出幾發照明彈,這是為了防止中國軍隊的夜間偷襲。
華畢成看著對麵謹慎死板的鬼子有些想笑。小倭國一定想不到現在一營隻剩下這麽一點點可憐的兵力,在沒有增援的情況下,他們連最後的陣地都守不住,還怎麽會去搞什麽偷襲呢?“偷襲!”這兩個字像火花一下子點亮了華畢成的思維,他的腦細胞咋興奮的跳躍:“是啊,反正天一亮陣地就會失守,為什麽不利用夜幕給鬼子一點厲害的嚐嚐?也許,能將功贖罪!”華畢成暗暗下了決心!既然他來不及改變淞滬抗戰的結局,至少也要在曆史上留下自己的一筆。
華畢成在腦袋裏麵翻檢起關於第一次淞滬會戰的所有資料和他記憶中關於日軍的一切。應該會有什麽值得自己利用一下?很快,一個賭博般的計劃在華畢成的腦海裏麵形成了。
華畢成開始試著說服朱晉一,他需要朱晉一和他的部下的支持才能實現這個計劃。他要繞到日軍陣地後方,炸掉他們的軍火庫。
沒想到朱晉一聽了之後,隻說了一句:“你是長官,你說了算!”
華畢成知道自己已經得到了這些官兵的認同。華畢成在心中反複仔細的確認了他的這個計劃,近乎白癡一般的計劃,他的成功就押注在日軍真的如同後世的書中說的那麽死心眼上麵。既然要押注,就要有賭的勇氣,富貴險中求!華畢成決定搏上一次。
當然他不能把心裏麵的話說出來給朱晉一聽,隻有一再的給朱晉一說反正天一亮陣地也要丟,不如賭一次。
朱晉一現在看華畢成的眼神像是看見了鬼。他用力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用來確定麵前的這個華畢成和自己下午在陣地後麵看見的趴在地上嘔吐的中校是同一個人。難道是自己看走了眼,沒想到這個華中校簡直就是一個輸急眼了的賭棍,現在要孤注一擲。
這個賭棍現在想讓自己帶著手下這幾十號人繞過日軍的防線去偷襲鬼子的彈藥庫!三營現在分明是被鬼子包圍隨時要被吃掉的局麵,在這個賭棍眼裏居然還能看到反擊的機會。
朱晉一開始懷疑自己接到的腦子讓驢踢了的命令就是出自眼前這個華畢成之手。要不是電話線被炸斷了,朱晉一真想打電話到旅部問問。華畢成說的也對,朱晉一明日陣地必然失守的結果,要麽殺身成仁,要麽跟著這個賭棍到鬼子的防線後麵去,在那裏幹出點能保住大夥人頭的事情。
三營的每一個人都參加了表決,最後決定讓最有戰鬥力的20個人和華畢成出發,朱晉一想留下,華畢成借口需要他居中協調把他算進了隊伍。他知道,當太陽升起的時候,麵對瘋狂的日軍,所有留下的人都難逃一死。最後華畢成讓朱晉一的傳令兵帶著兩個戰士趁黑摸回旅部搬救兵,不過也沒抱任何希望。華畢成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得看運氣了。
華畢成和每一個留在掩體裏麵的兄弟都告了別,朱晉一則用力的錘了每個兄弟一重拳,他們要走出掩體的時候對剩下的士兵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掩體裏麵的官兵或躺或坐著給華畢成回了軍禮,朱晉一在一旁看的淚流滿麵。
華畢成第一個出了陣地,他看著自己身後的士兵們,感覺到自己又多了一份責任,他想活著帶他們回來。
朱晉一則感覺到身邊的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勢一下子變了,變得變得鋒芒畢露。朱晉一稍微楞了一下,然後伸手緊了緊背槍的皮帶,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跟上隊伍。
這支小小的隊伍在夜幕的掩護下急速前行。隊伍裏麵所有的士兵都換上了鬼子的黃狗皮和裝備,漆著綠漆的鬼子鋼盔在腦袋上晃來晃去。這批鬼子裝備的來源當然是陣地前麵鬼子丟下的那幾十具屍體。不過那些鬼子畢竟是在炮擊中被掛掉的,所以華畢成好容易才湊出這20來套黃狗皮,他自己穿了套中尉的軍官製服,不過這個鬼子中尉的軍刀被炸斷了,華畢成就把帶把的那半截插在刀鞘裏麵。由於隻有一半,軍刀顯得有些頭重腳輕,在腰上不停地搖晃,華畢成時不時的要用手貼上來的刀鞘頂到它原來的位置上麵去。
華畢成就這樣帶著小分隊兜了個大圈,從日軍防線的結合部插了進去,路上好幾次和鬼子巡邏隊遇見,但都在華畢成一口流利的日語和濃濃的夜色掩護下混了過去。居然真的讓他們摸到了鬼子的陣地後麵。
朱晉一在行軍的路上壓低了聲音問華畢成要怎麽去找鬼子的彈藥庫,可華畢成始終沉默著不予回答。華畢成實在是有難言之隱,他總不能告訴朱晉一他是穿越過來的,在網上看過日軍的二戰資料吧?所以他幹脆不回答。朱晉一現在覺得真是倒八輩子血黴了,攤上這麽個上司。
淩晨一點多的時候,小分隊的前哨發現了一個巨大的目標,在夜色中巨大黝黑的建築像一隻黑色巨獸,明顯實施了燈火管製的入口進進出出著好些不開燈的軍用卡車。這進一步表明了它的身份,這是鬼子的一座彈藥庫,最少是聯隊一級的。
由於夜色造成的視覺誤差使華畢成和朱晉一同時判斷錯了目標的等級,其實這是日軍的一個重要彈藥儲備庫,它擔負著日軍第9師團下屬步兵第18旅團的主要彈藥補給。
“真讓華參座給料中了!”朱晉一現在內心可以用震撼來形容,華畢成這一路上的表現已經讓他吃驚不小。這個上司身上還有多少自己沒看出來的東西?從一開始的窩囊廢一個到現在的鎮定自若。心中已經開始對華畢成有了敬畏之心。
華畢成看著朱晉一瞪著雞蛋大一樣的眼睛,低聲給朱連長解惑:“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麽神奇的。小鬼子總是喜歡把彈藥庫布置在陣地的右後方,我不過是撞了大運罷了。誰讓倭國人的腦子一根筋的很,什麽都按著步兵操典上麵的來。就像他們進攻的時候總是擺出八輩子都不會變的三角隊形一樣,永世都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