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舅舅回來了……
第二日一早,葉修遠又告了一天假,原因有兩個,一個嘛,當然是要組織羅氏母子三人入宗祠事宜,另一個……太讓人臉紅了,筆者害羞,就不明說了,你們猜~~
祠堂裏聚著葉府一大家子,聽了羅氏叫喊一夜的大房三房四房都黑著臉,羅氏則是今日當之無愧的葉府之光——
久旱逢甘露啊!
澆了足足一夜,再枯的老樹也澆滋潤了。
沒心機的人一般都顯年輕,羅氏本身又是團臉,更顯小些,站在幾個太太身邊,雖不及湯氏有氣勢,不及韓氏貞靜莊重,更不及尤氏嬌豔欲滴,卻渾然天成一副嬌憨之態,叫葉修遠越看越愛,心裏更加愧疚,這些年怎麽就沒派人回去探探呢?
若是知道她給自己生了兩個孩子,肯定早就接過來了。
兩人眉來眼去的,直到老太太狠狠咳嗽一聲,葉修遠才意識到自己失態,連忙也咳了兩聲掩飾尷尬,才走到供奉的葉氏列祖列宗牌位前,點了三根高香,拜了三拜之後,高聲道,
“葉氏宗祠,列祖列宗,在天有靈,護佑我葉氏一門方榮昌盛、人才輩出!今有羅氏,為葉氏開枝散葉,數十年含辛茹苦,撫養一雙嬌兒成人,特破例納入宗祠,還請列祖列宗保佑!”
說完,羅氏帶著一雙兒女上前,跪拜列祖列宗。
按說這種跪拜,早該準備蒲團墊在膝下的,可湯氏咬著牙把羅氏恨到骨子裏去了,昨夜又見她浪成那樣,不在地上給她鋪釘子就不錯了,還蒲團呢!
偏入宗祠在古代,是一件很繁複很鄭重的大事。
這一跪,可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上到黃天白土,中到列祖列宗,下到葉府這些個奶奶太太們,一個都不能遺漏。
一通跪下來,羅氏嬌弱不堪,差點站不起來。
寶珠也是扶著寶華才勉強站起來的,一眼瞥見祠堂的拐角處,分明放著一排蒲團,立即明白這是湯氏故意在整她們。
今兒開始,她可也是葉府正兒八經的小姐了,她豈肯吃這等虧?
當即便低頭捶著膝蓋,口中發出“哎喲”之聲。
葉修遠見了,問道,“寶珠,你怎麽了?”
寶珠麵無表情的道,“父親,咱們也算是大戶人家吧?”
不等葉修遠回答,湯氏便搶著道,“你父親乃是一品大員,右丞相府的匾額都是武皇陛下禦筆親題,在大月,即便是簪纓世家,也沒幾個有這等榮耀,你說算不算大戶人家?往後啊,可別再問這麽小氣又愚蠢的問題了,免得叫外人聽去了笑話。”
說著搖著扇子歎氣,“哎呀呀呀,你們三個,從鄉下來的,多少規矩都要現學,可不都得落到我這個當家主母的身上!”
寶珠冷笑,“原來咱們家這麽厲害啊?!我竟沒看出來呢!在我們鄉下,別說是葉府這麽大的世家了,便是村口的土地廟,地上也鋪著蒲團,供給跪拜的人用呢!祖宗們隻有心疼後人的,光入個祠堂,就要把膝蓋都跪廢了,也不知祖宗們心疼不心疼!”
湯氏吃癟,嘴上卻不肯認輸,“你這丫頭,拜個祖宗,怎麽這麽多廢話要說?”
羅氏正是得寵時,也在那揉膝蓋,葉修遠看了不免心疼,立即板了臉,“若梅,今日之事,我昨兒對你囑咐了又囑咐,你怎麽還是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爹爹這就誤會母親了,昨兒晚上,娘還拉著我商量今日要如何操辦呢,我年紀小,也不懂這些,隻叫母親去尋父親商議商議,哪知道,去了書房,爹爹不在呢……”葉黛玲低著頭柔聲說道。
葉修遠不在書房,還不是因為去了羅氏那裏暗度陳倉了?
被女兒這麽當眾問出來,葉修遠老臉一紅,頓時沒了聲音。
葉黛玲又轉頭看向寶珠,“妹妹,拜祖宗,心誠則靈,這些小節,還是不要拘泥了。”
寶珠見識過葉黛玲的厲害,見著她便有些害怕,隻好閉嘴不吭聲了。
“好了,你們母子三人,自今時今日開始,便是葉家的人了,往後言行舉止,都要時刻注意著,萬不可給葉府丟臉。”老太太開口,了結這樁公案。
寶珠笑了笑,“祖母,您放心好了,我們隻會給葉府添光,絕不會給葉府丟臉的!”
看著寶珠一臉傲嬌,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模樣,老太太直接被氣笑了,“好好好,你記住你今日說過的話,我這把老骨頭,等著你給葉府添光納彩。時候不早了,一起去膳堂用早膳吧。”
一大家子人又蜿蜿蜒蜒往膳堂走去。
葉瓊玲故意拉著葉千玲落在後麵,幸災樂禍道,“大姐,你看到沒?”
簡洵夜今日便要出發,臨行之前,自然依依不舍,小兩口昨夜膩歪到半夜,葉千玲才催著他離開。
簡洵夜離開之後,她自己倒因為擔心睡不著了,直到天快亮,才眯了一會會,又被福兒喊醒,行屍走肉一般到了祠堂,站著都想打盹,哪有精神去觀戰啊?
長長的打了個哈欠,葉千玲才撩起眼皮,“看到什麽?”
“那兩家子撕起來了啊!本來啊,我還不喜歡那個羅氏,妖裏妖氣的,小婦做派!她那個兒子倒還算老實,可她那個女兒,比我還狂呢,叫人討厭!現在我也想通了,有她們三個,大房肯定日日如坐針氈,氣都氣死她們!嘿嘿,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現在不討厭羅氏了,我以後還要幫她們呢!”
葉千玲撲哧一聲笑了,“隻許你狂,不許別人狂嗎?”
“那自然,她又沒我漂亮。”
葉千玲刮了刮葉瓊玲粉嫩的腮幫子,“不知道羞!明明是我最美。”
葉瓊玲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你美,你美還不行嗎?這家裏,隻有你美我不會生氣。”
“那我倒是受寵若驚了,你這是給了我這個老姐姐天大的麵子!”
兩人一路低聲笑到膳堂,剛坐下,葉修遠又發話了。
“曉芬既然入了宗祠,也就不能再這麽沒名沒分的在葉府呆著了,要不下人都不知道怎麽稱呼,正好她年紀也比你們幾個都小些,往後,就做第五房吧,家下人要和其他幾房一樣對待,見了麵要行禮喊五太太。”
羅氏連忙起身,恭恭敬敬的給葉修遠敦了敦身子。
葉修遠扶著她坐下,心疼道,“表妹,往後,不用這麽唯唯諾諾了,都是一家人。”
羅氏嬌羞道,“沒有夫君,何來家?奴家要把夫君奉作天,奉作神,奉作終身的依靠。”
葉千玲頭皮一陣發麻,總算是明白羅氏為何曆經這麽多年還能這麽得寵了,這女子,嘴上抹蜜啊!
葉修遠和那些中年發跡的男人一個德行,家裏的糟糠妻妾們,都是看著他辛苦一路攀爬上來的,早沒了那份神秘感和崇拜感,唯有湯氏這種沒見過世麵的女人,會把他奉若神明,把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滿足他那份虛榮心。
葉千玲在心底暗暗感慨著:得虧古代是一妻多妾的製度,要不然,羅氏這匹黑馬殺出來,前頭那幾個女人,隻怕都要慘遭拋棄了。
湯氏搓著後牙槽,心中暗罵,賤人小婦!
葉修遠又接著道,“寶珠比婉玲小兩個月,比瓊玲又大兩個月,以後便是四小姐,瓊兒啊,你可又要往後退一位了。”
葉瓊玲翻了翻眼睛,不高興道,“我就知道!”
老太太笑道,“當老小有什麽不好的,自古以來父母都疼幺兒,你就好好當你的五小姐。”
葉瓊玲聽老太太這麽一說,又高興了,拉住了老太太的胳膊,“那祖母是不是以後就最疼我了?”
老太太和藹一笑,“我當祖母的,當然要一碗水端平了?”
葉瓊玲立即崛起了小嘴,“那我就不樂意又往後退排名了!”
老太太拍了葉瓊玲的屁股一把,“猴兒,說你精,你竟比豬還笨,我最疼你這事兒,怎麽能當著這麽多人說,我怎麽著也得私下裏疼你是不是?”
“哈哈哈!”葉瓊玲拍著手笑起來,“祖母現在也皮得要命!”
眾人也都跟著笑了。
葉修遠也笑道,“別在你祖母懷裏滾來滾去,把她老人家滾壞了。”
老太太沉了臉,“你就那麽盼著我弱不禁滾!滾壞了好叫整個府裏沒有能管你的人,任著你胡鬧!”
葉修遠知道,老太太是在責怪自己昨夜不該私自去羅氏的房裏,他也知道這事做得不對,羅氏今日才入宗祠,認真論起來,直到今日之前,葉修遠跟她的任何親近行為,那都叫姘!苟.合!
這要是傳出去,於他堂堂右丞相的名聲有礙。
可他自己也不知道,羅氏哪來的那麽大魅力,怎麽就能讓自己神魂顛倒呢……
“父親,我和娘的位份都定下來了,寶華的還沒定呢!”寶珠適時的開口,解了葉修遠之窘。
葉修遠連忙接著話頭道,“寶華嘛,比寧致小一歲,比安敬大一歲,以後便是二少爺,往後跟著兄弟們一起進學堂念書,可要好生跟著先生求教,勵精圖治,將來考個好功名,為葉府光耀門楣。”
葉寧致天生不是讀書的料,小小年紀又妻妾齊全,更沒有心思念書了。
是以湯氏聽了葉修遠這話,便覺得刺耳朵了,“哪裏那麽容易就光耀門楣的,老葉家從古至今,不也就出了相爺一個金科狀元?”
葉修遠氣不打一處來,“你是不是就不盼著點兒葉府好?”
湯氏是一沾到兒女的利益,腦子就不大好使,葉修遠明明都已經對她老大不樂意了,她還瞧不出來,擰著脖子跟葉修遠對著幹。
“致兒才是葉府嫡長子嘛,要光耀門楣也是致兒的事,一個庶子,就是考了功名,難道葉府的門楣還能傳給他不成?”
葉修遠氣得將碗狠狠摔下,“一門兄弟,分什麽嫡的庶的!還不是誰有出息門楣就傳給誰!他們兄弟幾個都坐在這裏呢,你一個嫡母,說這種話,是想挑撥他們兄弟感情嗎?有這個功夫,你怎麽不拿點兒精力好好教導兒子?你瞅瞅致兒,給你慣成什麽樣兒了?天天跟一個姑子混在一起,正經媳婦的門都不上!”
說到這裏,在桌上掃了一眼,頓時怒道,“致兒,你媳婦呢?今日這麽大事,你怎麽沒喊她來?”
葉寧致見葉修遠盛怒,避貓鼠兒似的縮在一邊,“我哪知道她為什麽不來……”
“你自己的媳婦,你都不知道她為什麽不來嗎!”
老太太也奇道,“昨日看致兒媳婦的臉色就不是很好,沒請大夫看看嗎?若梅啊,嫁進來的媳婦,要當自己女兒看待的,致兒年輕照顧不到,你可不能糊塗,趕緊找大夫去看看!要不作出大病來了,慶山侯府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可饒不過咱們。”
“是這樣的……大弟媳婦她中了暑氣,昨兒我和尤姨娘已經去看過了,姨娘給她開了避暑藥,除了身子軟,也沒什麽大礙的。”葉千玲連忙道。
葉寧致嘟噥道,“我就說嘛,她能有什麽大礙,她追著我打架的時候,虎虎生風的,比我還厲害呢!”
葉修遠看著寶華器宇軒昂,竟是三個兒子中最像自己的,葉安敬雖然樣貌差些,也少年老成,一心撲在書上,唯有這個嫡長子,光生了一副花架子,內裏全是敗絮!
沾花惹草,無所事事,跟兩個庶子相比,不成樣子,不由又氣又怒,長歎一口氣,狠狠拍了拍桌子,“齊家治國,你不沾邊兒,讀書寫字,你樣樣不行,現在連自己屋裏的女人都管不好,你是想讓我這個當老子的,養著你一輩子嗎?就算我不指望你給我養老送終,我死了你怎麽辦?”
葉寧致噘著嘴,想回嘴又不敢回嘴。
葉修遠罵順口了,“我跟你說,你要是不把碧雲籠絡好了,媚兒的事,你想都別想!”
葉寧致生而是個含著金鑰匙的紈絝子弟,紈絝子弟大多薄情寡義,對什麽都不在乎,可他偏偏是個情種,最在乎的就是當下的心上人。
媚兒此時就是他心尖尖上的人,說他什麽他都可以耷拉著眼皮一笑而過,可是幹係到媚兒,他哪裏肯,頓時就發了強性,梗著脖子,對葉修遠怒道,“憑什麽我沒籠絡好嶽碧雲,媚兒就不能進門?你自己不也沒有籠絡好母親,就大搖大擺的把羅姨娘弄進門了!嶽碧雲是人,母親就不是人了?”
這話,葉修遠聽了沉默,湯氏聽了流淚啊!
葉修遠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了,揚手就要打葉寧致,“逆子,逆子!”
湯氏卻感動涕零,兒子大了啊,知道疼娘了啊!這麽懂事的兒子,葉修遠憑什麽還打他?
上前就抱住了葉修遠的腿,“相爺要打致兒,先打死我算了!”
“你在這湊什麽熱鬧!”葉修遠氣不打一處來。
湯氏卻對著葉致遠喊道,“還不快跑,等著你父親打死你嗎!”
葉致遠一溜煙跑了。
老太太起身拄了拄龍頭拐,“你們是嫌我命長了是不是?”
葉修遠這才停下了手,湯氏也鬆開了他,癱在地上大哭起來,“相爺有了新人,把我們這些舊人丟到一邊,也就罷了,怎麽能連我們這些舊人的孩子也丟到一邊去呢!虎毒不食子啊,那可是相爺的骨肉啊!”
“我什麽時候把你們都丟了!”葉修遠最恨別人說他忘恩負義,湯氏這麽哭喊,簡直就是在踩他尾巴。
偏羅氏也跪倒地上拉他,“相爺,您別生氣了,都怪奴家,都是奴家的錯,要是沒有奴家,就沒有這場風波了,我帶了寶珠寶華還回揚州去算了!”
“傻話!葉家的骨血,你帶到外頭,別人要怎麽說我!”
“那奴家不要名分了,奴家就在相爺身邊做個丫鬟,給您端茶倒水,給您磨墨剪燈,隻要每日能遠遠看一眼相爺就夠了!”
相比湯氏的彪悍野蠻,再看羅氏這樣把錯都往自己身上攬的可憐模樣,葉修遠哪裏還有什麽理智?
理智全在羅氏胸脯四兩上了。
“你亂說什麽哦,我已經辜負你那麽多年了,便是給你身份也是應該的,就這還不夠呢!”
葉千玲暗地裏嘖嘖嘴:誰說羅氏蠢了?最高級的精明就是看起來與世無爭了。
老太太也看出來了,葉修遠前頭這幾房媳婦,無論是從智商還是從身段上,都不是羅氏的對手,再鬥下去,羅氏隻怕要更受寵,這樣一個女子,是不能太受寵的……
便冷冷道,“夠了,本是一家團圓的好日子,給你們攪和得不像樣子。各自回屋裏呆著吧,別在我麵前晃悠,晃得我頭疼。修遠,最近大月不安之事頗多,正是臣子出力的時候,你已經接連告假兩日了,太不像話,趕緊去宮裏給陛下分憂吧!”
一大屋子人,片刻間作鳥獸散。
葉千玲剛走出膳堂,瑩朱便跑過來,手上握著一封信,“舅爺、舅爺回來了!”
曆了半天烏七八糟的破事,葉千玲腦殼都被那些人吵得生疼,聽到這個消息,不由精神一振,大喜過望,“真的?在哪裏呢!”
瑩朱卻黯了神色,“小姐……”
葉千玲頓覺不妙,“舅舅怎麽了?”
“舅爺是五皇子送回來的,您自己去看吧……”
葉千玲一顆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不祥的預感籠罩了全身,腿都有些發軟,還是瑩朱和福兒一起扶著,才連走帶跑的趕回了木棉院。
一進屋子,就看到廳中一張擔架,蘇長林躺在擔架上,渾身打著繃帶,人也昏迷不醒。
阿蠻阿凶跪在他身旁哭,嘴裏嘰裏咕嚕的不知在說些什麽,而簡紫陽則是焦急的在屋中來回踱步。
葉千玲兩腿一軟,“我舅舅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