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後生可畏
留在安怡病房的張毅摘了口罩從病房出來，就見走廊裏著幾乎要凝結的尷尬氣氛，正中間的顧子煜更是好像已經被凍上了一般。
張毅手裏拿著安怡的病曆表，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安怡怎麽了？”
張毅沒敢開口，反倒是顧子煜先說話了，他向來清清冷冷的聲音，此時卻有了一些低沉和沙啞，每個字都在喉嚨裏滾過了一層的砂紙，磨礪出來些許的血腥味來。
“夫人生產的時候虛耗了身體，雖然一直在補也沒有完全的恢複，這回也是太著急小少爺的病情，急火攻心，所以才會病倒了的，小少爺沒事，夫人自然也就沒事了。”
顧子煜沒有接話，他的眼睛還是在看著手術室的門。
張毅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慘白的門加上應在上麵的紅光，說不出的詭異和不舒服。
一般在手術室外等候病人的家屬都會刻意的避開看著手術室的大門，這仿佛是一種心理暗示，隻要自己不看，就永遠不會得到不好的消息一樣。
可是顧子煜正好相反，他雙眼緊緊的盯著手術室的大門，漆黑的瞳仁深不見底。
就在張毅以為顧子煜不會再搭理他的時候，顧子煜卻回頭了。
有人說顧子煜的眼眸是這世上最精致的深淵，不管你有多麽的不願意，都會懾於它驚人的美麗和冷酷，忍不住被他吸引，臣服於他。
張毅這是第一次對上顧子煜的雙眼，隻能說這雙眼睛果然名不虛傳，被這雙眼睛這麽看著，張毅隻覺得一股冷氣自腳底往上一路凍到了心髒。
“如果安寧出事了呢？”
顧子煜這話問的實在是太直接，張毅張張嘴突然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畢竟從來沒有人想過顧子煜會第一個去假設他的兒子死亡。
“顧總……”
“我說，如果顧安寧真是出事了，安怡會怎麽樣？”
張毅咽了口口水，等喉結的滾動平息下來，才咬著牙說道，“小少爺要是真的出事了，對夫人的打擊恐怕是致命的。夫人不管是在身體上還是在心裏上，都在極度的排斥著小少爺出事的這個可能，所以如果小少爺真的……恐怕夫人她……”
張毅的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顧子煜的氣勢太強，他沒說幾個字，就讓人有宛如泰山壓頂的感覺。張毅不敢說的太明白，但是他很清楚，顧子煜已經懂了。
顧子煜將眼睛轉回到手術室的大門上。張毅這才鬆下一口氣來，抬起手來用白大褂的袖子擦拭著自己的額頭。
“我的要求從來都不高。”
顧子煜的聲音清冷的低沉，在空曠的走廊中格外的清楚。
四周的醫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聽著他說話。
“手術室裏麵的事情你們無能為力，我不怪你們。但是我的夫人，絕不能有事。”
他緩慢的掃過在場的每一位醫生，“從現在開始，我夫人就是你們的保命符。”
顧子煜說完，推開離他最近的張毅，直接進了安怡的病房。留著一堆被他嚇得目瞪口呆的醫生在走廊裏麵麵相覷。
張毅算是這群醫生裏膽子大一些的，他湊到常助理身邊，小聲問道，“顧總這是什麽意思啊？”
常助理保持著他微笑著的撲克臉對一群著看他的醫生說道，“字麵上的意思。”
張毅歎了口氣，“夫人這是心結啊，心病還需心藥醫。夫人的好壞不在我們啊。”
“我明白。”
張毅歎了口氣，“可是顧總不明白啊。”
“顧總也明白。”常助理說道，“顧總明白但是顧總不願意。”
他拍拍張毅的肩膀，“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顧總的為人你也清楚，他一不開玩笑，二不嚇唬人。他不願意的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命令他也要反上一反的。”
一旁的小醫生一看就入職不久，聽了顧子煜的話，心裏那點平時刷微博培養出來的鍵盤俠的自豪感就蹦出來了。
“就算顧總是這家醫院的董事，但是人命關天的事情，我也也不是不盡力啊，怎麽著，顧子煜以為他自己是皇帝不成啊！”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頗有點自己心裏埋怨的感覺，怪隻怪走廊裏實在是太安靜了，讓這些醫生們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小醫生話音一落。立馬有人看著安怡的病房門，見裏麵沒什麽動靜才放下心來。
轉瞬又想到顧子煜的秘書常助理還在這裏呢，剛剛掉下來的心又瞬間提了起來。
不過常助理很明顯的沒什麽在意的，他看著小醫生甚至笑了笑，“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啊。”
常助理往前走了幾步走到小醫生的麵前，看著他輕聲的說道，“顧子煜不是皇帝，他到底是什麽，你會知道的。”
常助理說完，看了一眼表，過一會兒公司還有一個董事會，顧子煜本來已經決定了要出席的，看現在這個情況是去不了了。
他當即找來當初安怡住院的時候白兮找來的那八個護工，讓他們守在病房門口，隨時關注著手術室的情況，並且等待顧子煜的吩咐。
都囑咐好了，他這才離開了醫院。
等常助理走了，張毅這才走到小醫生的身邊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下次當著顧子煜的麵你可千萬不能這麽說話了，要不然第二天我們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裏找你了。”
小醫生瞪大眼睛嚇了一跳，張毅也覺得這麽嚇唬他不好，於是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先去辦公室開個會，看看顧夫人的情況。”
這一群醫生在外麵呼呼啦啦的說話，裏麵的顧子煜一句話都沒聽見，他坐在安怡的病床邊，看著沉睡中的安怡。
“其實你現在這樣挺好的，”顧子煜的聲音很輕，像是怕吵醒了熟睡的安怡，“我不願意你去體會我在手術室外等你時候的感受，所以安怡，多睡一會兒吧，等你醒來了，安寧一定平平安安的睡在你的身邊。”
安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和顧子煜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將她的意識一下子從朦朧中給拉了回來。
顧子煜披著一件黑色的外套趴在她的床邊，顧子煜比她第一次遇見的時候瘦了很多，背後的蝴蝶骨突起，像是隨時都會展開一雙翅膀一樣。
安怡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蝴蝶骨，然後輕輕的歎了口氣，“子煜……你有沒有後悔再一次遇到我啊？”
安怡知道顧子煜的確是很累了才會睡得這麽熟，她小聲的繼續說道，“有時候我就在想，你自從遇到我之後，發生了好多的事情，這些事情都是我帶給你的。白琦說的對，子煜你不再堅不可摧了，你柔軟了下來，你變得可以被傷害了……你變得更加的像一個人了……我一方麵希望你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另一方麵又希望你能夠不被任何的事情所傷害……我很矛盾，當我知道這些傷害很多都是因為我自己的時候，我就更加的矛盾，我真的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當然是好的。”
顧子煜的聲音喏喏的，帶著剛剛睡醒的沙啞。
安怡一驚，手足無措的抬起手，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什麽時候醒來的？”
想到剛剛說的話，安怡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她低著頭不去看顧子煜。
“你說到希望我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的時候我醒過來的。”顧子煜說道，“安怡，我一輩子都沒怕過什麽，但是每次關於你的事情都讓我害怕。我很害怕有一天你會因為一些不找邊際的理由而離開我。”
他捧起安怡的臉笑了笑，“安怡啊，不想看看安寧麽？”
“安寧！”安怡眼睛刷的一下子就亮了，雙手抓住顧子煜手肘的襯衫，小心翼翼的問道，“他沒事了麽？!”
“暫時沒事了，手術做完了，正在恢複。麻藥的效力還沒有過去，所以現在還在病房裏睡。”
安怡雙手絞著，然後低聲說道，”那我先不去看他了，等到他醒了我在過去。”
“怎麽了？”
安怡苦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沒什麽，他睡著我沒有安全感。”
她這一下子，顧子煜的心瞬間就有些不舒服了。他伸手攬過安怡，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那我們就等明天安寧醒過來了我們在過去，今天就讓那小子好好睡吧。”
“恩……”
安怡的臉埋在顧子煜的肩膀上，聲音被顧子煜的襯衫吸收了一些，剩下一點點嗚嗚的回聲，顯得十分的委屈。
顧子煜沒在說話，隻是抱著她，下巴抵著她的發旋，一下一下拍著她的後背安撫她。
安怡的心裏太緊張，沒一會兒就睡下了。
顧子煜確定她完完全全的睡著了，才站起身出了病房。
“顧先生。”
門外的護工見他出來了連忙打招呼。
顧子煜點點頭，“安怡睡下了，你們看好她，要是醒過來了立即給我打電話，她要是問我去哪裏了，就說我去醫生那裏說安寧的病情去了。不要讓她出房間。知道麽？”
“知道了顧先生。”
都交代完了，顧子煜這才穿上外套，趁著濃重的夜色開著那台拉風的紅色保時捷離開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