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心猿
山海姬細心打理著靈靈亂糟糟的長發。
原本清冷的麵容，此刻卻仿若初春時融化的積雪，流露出難得的柔和。
而靈靈則如同歸巢的乳燕。
眯著大眼睛享受著這難得的溫情，甚至將啾啾短暫地拋在了腦後。
一旁的商蝣自然看得出兩人早已相識，而且也能推斷出山海姬請他幫忙的目的，和他一樣，多半也是為了靈靈，因此也不曾拒絕。
於是一邊注意著啾啾的動靜，一邊趁機問出心中的疑惑：
“前輩可知那東西的跟腳？”
雖然他能勉強看到，但是【蒼生記】卻沒有給出半點信息，就好像那非是生靈，而是死物。
“你仔細看看，可能看清它的形貌？”
山海姬再次將目光投向空中的啾啾，非但沒有回答，反而對著商蝣囑咐了一句。
商蝣沒有多想。
凝神注視著那幾乎淡不可見的灰影，半晌後，才揉了揉發漲的雙目，收起洞察法，不確定地開口道：“是個.……好像是隻猴子。”
“應該是一頭【猿】。”
山海姬似乎驗證了心中所想，給出了答案。
“猿？”
商蝣聞言心中更加疑惑，追問道：
“可是靈靈說她看到的是【另一隻啾啾】，難道靈靈也看錯了？”
“那非是本相。”
山海姬搖了搖頭，輕柔地將靈靈理順的長發束起，用一支憑空顯化的石簪別在了頭頂，將靈靈打扮成了一個小道童。
“明明就是啾啾。”
靈靈嘟著嘴巴咕噥了一聲，一雙小手在頭上摸來摸去，顯得很是新奇。
見到山海姬沒再出聲，商蝣也不再久等，伸手握住了顯化的鎮宇劍，轉身向高空行去，同時低喊一聲：
“啾啾！”
一聲低喊打破了戰局。
“啾啾~”
原本還在和灰影糾纏的啾啾聽到熟悉的呼喚聲，所有的怒氣瞬間消散，小身體在空中兜了個圈，倏然向商蝣飛去，轉眼間就落在了商蝣的肩膀上。
“啾啾~”
啾啾親昵地蹭了蹭商蝣的臉頰，也因為商蝣的到來擁有了底氣，小腦袋趾高氣揚地望向懸空的灰影。
大眼睛隱含得意。
“啾啾~”
灰影處傳來幾聲怒鳴，似乎在和啾啾針鋒相對。
商蝣咧了咧嘴角，也不多言，閃身便出現在灰影近前，揮舞著鎮宇劍，用劍身直接向灰影掃去。
啾啾雖然已經是玄境中期的等級，但是卻不善鬥戰，若論實戰能力，說是初入玄境都有些勉強，而和啾啾旗鼓相當的灰影，在商蝣看來自然不足為懼。
因此。
不僅沒有使出全力，就連真元也僅僅催動了半分。
“噌~”
鎮宇劍劃過虛空，空中響起一聲劍鳴。
灰影尚未來得及躲閃便被鎮宇劍掃中，結果竟如同朽木般直接消散而去，再無半點蹤跡。
“這.……”
商蝣手握鎮宇劍僵立在半空，而後和同樣怔愣的啾啾對視一眼，急忙扭頭四望，可是即便將【洞察法】催動到極限，仍舊沒有絲毫發現。
“難道被我拍死了？”
苦笑著搖了搖頭，商蝣隻好帶著啾啾回到了山海姬身旁，尷尬著道：
“前輩，我好像出手有些重了.……”
“非也。”
山海姬不見異色，反而問道：“你可知，我為何讓你出手？”
商蝣聞言鬆了口氣，回道：
“據晚輩所知，前輩非是人體，而是器靈之身，凡是器靈應該極少能夠施展術法，而這灰影又善於隱匿，前輩應該無法得見。”
商蝣說話尚算委婉。
事實上，世界上就沒有能施展術法的器靈。
“非也。”
山海姬仍舊搖頭，芊芊玉指將背後的一縷銀絲挽到身前，輕輕一晃。
刹那間，山海域震蕩。
風起雲湧。
漫天細雨綿綿而下，入目所見皆是雨海。
商蝣頓覺震撼不已，心中卻明白，山海姬施展的並非是術法，依仗的，仍舊是身為器靈的能力。
隻不過更加精細，也更加深邃。
說是神通亦不為過。
“下雨嘍，下雨嘍……”
“啾啾~”
靈靈將啾啾從商蝣的肩膀上搶回，抱著啾啾在風雨中歡呼雀躍，卻沒有一絲雨水將靈靈的衣襟打濕，對於之前商蝣將【另一隻啾啾】拍散的一幕，也恍若未覺。
“這裏是山海域，我是靈尊，掌控著此間的一切，即便無法得見，依舊可以手到擒來。”
山海姬說話有些霸道，隨後話鋒一轉：
“可是那隻【猿】不同，那是一頭【心猿】。”
“心猿，緣也。”
“既然無法見到，那便是無緣，無緣，即便我將整個山海域傾覆，也傷不到它半分。”
……
“心猿？”
商蝣聞言心中一震，連忙問道：“莫非和【魔心猿】族有關？”
“不錯。”
山海姬點頭，將手中的銀絲擲於身後。
霎時。
雲散風歇，漫天細雨盡消而去。
“靈尊姐姐，雨停了.……”
靈靈愁眉不展地來到山海姬身前，小嘴巴嘟了又嘟。
山海姬拈花輕笑，一時間猶如萬花綻放，優雅勝卻仙娥，嬌顏蓋壓月闕，玉指輕輕點在了靈靈光潔的額頭，一朵雲團匯聚在靈靈的頭頂，蒙蒙細雨垂落而下。
靈靈見此頓時眉開眼笑。
蹦蹦跳跳，一雙小手在雲團裏捉來捉去，玩的不亦樂乎。
“我什麽時候能有一位這樣的器靈啊！”
商蝣別頭去不敢多看，心中卻升起一份野望。
“噌噌噌~”
手中的鎮宇劍輕輕顫動，似乎感受到商蝣此刻的念頭，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這小東西……”
商蝣搖頭失笑，心中卻略顯寬慰。
山海姬沒有理會商蝣，左手牽著靈靈的小手向高空飛去，停下後，突然轉身，右手往下輕輕一揮。
“轟隆隆~”
轟鳴聲乍起，無量的海水激蕩，一處海眼出現在商蝣的腳下。
一開始僅有碗口大。
眨眼間，便仿佛能夠鯨吞天地。
商蝣心頭微驚，連忙閃身躲到了一旁。
海眼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深，轉眼就已經超越了千米方圓，商蝣一退再退，最後幹脆踏上高空，來到了山海姬身旁，大聲詢問道：
“前輩這是做什麽？”
“看看那裏。”
山海姬伸手指向海眼深處，示意商蝣自行查看。
“看不清，不看，不看……”
靈靈揉了揉酸澀的大眼睛，賭氣般望向別處。
“咦，好像是一塊巨石。”
商蝣眯起雙目，眼中有光華一閃而過，打量了片刻，神色又突然一震：
“不對，那是一具屍體。”
靈靈聞言連忙豎起了小耳朵，啾啾也好奇地探頭探腦。
海眼就如同一個龐大的漩渦，在漩渦的最深處，聳立著一具足有百米高的屍體，屍體熊腰虎背，筋肉結紮，漆黑的毛發猶如盤結的古樹根，屍體雙拳緊握，四肢仿若柱石，仿佛還在狂嘯怒吼。
下一刻就能縱身躍出漩渦。
可惜的是，這隻是一具屍體，不僅全身遍布龜裂的傷痕，就連頭顱也不見了蹤跡。
即便如此。
依舊有一股攝人心魄的威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