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柳暗花明
傍晚時分，宋何走出飛抵福城機場的飛機，抬頭看看逐漸昏沉的天色，加快腳步走出機場，攔下一輛出租車報了個位置，然後坐進出租車就開始考慮怎麽從武貴海口中套取信息。
當天色將將黑下來的時候，宋何搭乘的出租車停在了一個小區外，而他結付車費後便毫不猶豫的走進小區，熟門熟路的樣子仿佛已經來過很多次似得。
兜轉片刻，宋何站在一間公寓外，輕輕抬手敲了敲房門。
“稍等。”門內傳出一個略顯疲憊的男聲，緊接著房門打開，一個滿麵滄桑的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後：“你是……”
“秦都警局的。”宋何拿出警官證晃了一下，然後麵容冷峻的說道：“來找你核實一些事情。”
“呃……請進。”中年男子瑟縮了一下，很快讓開兩步。
宋何打量著眼前的武貴海，發覺原本寬胖的他如今消瘦了很多，同時除了麵容顯得滄桑了不少，滿頭的黑發也參雜了不少銀白發絲，眉宇之間更是帶著一股鬱鬱沉悶的氣息。
心念一閃，宋何便明白過來，雖然武貴海確實沒什麽問題，可是接受了長期隔離審訊和調查的他還是飽受煎熬，從而導致他蒼老衰頹了很多。
而意識到這一點，宋何立即決定趁著武貴海崩潰的心防尚未重建，抓緊時間從他這裏挖掘有用的線索。
“武先生，我們坐下說吧。”宋何反客為主的先行落座，指了指旁邊椅子的位置。
武貴海順從的坐在宋何所指的位置上，強自打起精神問道：“您想核實的事情是……？”
“武先生您在調查中沒有交代的事情。”宋何意味深長的冷笑一聲：“您聽過洛基這個名字嗎？”
話音剛落，就見武貴海麵帶驚駭雙目圓睜，驚慌失措的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
“看來武先生您知道我要問什麽。”宋何冷冷的看著武貴海，咄咄逼人道：“那就詳細說說吧。”
“我……”武貴海眼神躲閃，下意識的想要否認。
可宋何卻不會給他機會，用不帶任何情感的目光注視著武貴海的同時，寒聲提醒道：
“我們已經掌握了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曾經通過一台電腦與洛基保持著長期的聯絡，所以我勸你不要心存僥幸。”
“畢竟洛基已經被我們定性為極端危險的人物，你應該並不想因為替他打掩護，而經曆一次更高強度的隔離審查。”
武貴海聞言頓感悚然，宋何口中的“隔離審查”四個字立即讓他心生無邊畏懼，吞了口口水便老老實實交代道：“他是九年前聯係到我的。”
“短信還是經人介紹？”宋何若無其事的問了一句，裝作很了解的樣子。
“短信。”武貴海見宋何這般說，便越發老實了：“信息裏麵說我會被明升實將的外調，當時我以為是有人和我開玩笑，就沒有理會。”
“但是沒過多久，把我調去外地基層主持工作的文件就真的下來了。”
根據武貴海的說辭，在腦海中還原了一下當時概況的宋何略作思忖，頓時明白當時孤立無援的武貴海要想不掉下來就隻有一條路能走，那就是向混血男子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求助。
“後來他告訴我可以去找一個女的。”武貴海繼續說道：“說隻要那個女人肯幫我說話，就能改變我被外調的事實。”
“結果我在找到那個女人之後才知道，她是能給我們當時大領導吹枕邊風的人，於是我豁出去送了很大的禮，才讓她同意幫我說話。”
“然後呢？”宋何追問道。
“然後沒過多久我就又收到短信了。”武貴海回憶道：“短信裏問我想不想升官，如果想就去買一台他指定店鋪代售的電腦。”
“買到電腦以後我就發現裏麵有個專門用來和他聯絡的軟件，然後通過這個軟件我和他簽訂了份低級協議。”
“後來的這些年裏我們偶爾會聯係一下，直到前段時間我因為我弟弟的事情被審查，才斷了聯係。”
宋何點點頭，略過對於破案來說無關緊要的問題，直接詢問道：“九年前你收到短信之前，遇到過什麽奇怪的事情沒有？”
“九年前……”武貴海麵露難色，努力回憶了一下卻有些無奈道：“時間太長，實在想不起來了。”
然而宋何卻沒有放棄，反而執著的催促道：“你仔細想想，不用著急。”
武貴海聞言沒有辦法，隻能努力搜尋腦海中已經模糊的記憶。
心知武貴海確實很難想起什麽的宋何也有些鬱悶，因為以他對混血男子的了解，可以確定混血男子是絕對不會在這種遠程溝通中留下可能暴露他身份的任何破綻。
同時宋何篤定，當初如果不是他機緣巧合拆穿對方的身份，恐怕混血男子會非常開心的一直戲耍他，然後再在他發現真相的那一刻給予他狠狠地嘲笑。
想到這裏，宋何不由微微搖頭，暗暗慶幸自己運氣好。
而就在他心中轉著這樣那樣的念頭時，安靜了好一會的武貴海忽然開口：“警官，說實話，我當初也暗中調查過這個洛基的身份。”
“但是我查了一圈，可疑的人列了一個又一個，最終查下來卻又把他們身上的疑點全抹掉了，結果還是根本不知道他是誰。”
我找你隻是想明確他篩選被唆使者的條件和要求，從而確定更多被引誘簽了協議的人，然後把其中的危險分子抓捕歸案。
至於他的身份，我比你清楚得多，所以其實我不關心你知不知道他是誰……
宋何麵上不動聲色的點點頭，心中卻在吐槽。
而說自己曾私下調查洛基身份的武貴海稍微頓了頓，就再次開口道：“不過在和他聯絡的這些年，我發現了一些比較奇怪的地方。”
“嗯？”宋何頓時來了興趣：“什麽地方比較奇怪？”
“每次聯絡的時間。”武貴海組織了下語言：“因為我工作時間比較固定的關係，導致我隻能在晚上和他進行聯絡。”
“可是在這九年裏，我發現這個洛基聯絡我的時間非常不規律，有時候在深夜，有時候在淩晨，有時候甚至好多天我都聯係不到他。”
“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一個非常忙碌且經常前往世界各地的人，因為隻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的這種活動時間的異常。”
宋何聞言不由暗暗點頭，心道一聲武貴海果然有過人之處的同時，裝模作樣的做著記錄，畢竟他非常清楚混血男子的這種異常源自何處。
不過很快，宋何忽覺一道靈光閃過腦海，然後便目光灼灼盯著武貴海問道：“你還記得第一次收到他短信的具體時間嗎？”
“收到短信的時候……”武貴海皺眉努力回憶片刻，果斷道：“想起來了！是一個上午！”
“具體時間的話，應該是九年前的十月二十一號，因為我記得有關我的外調文件是在三天後下來的！”
感覺自己抓到什麽關鍵點的宋何點點頭又問道：“之後的幾次聯絡呢，具體時間你還記得嗎？”
“記得！”覺得被塵封的記憶逐漸清晰的武貴海陸續從記憶中找到了宋何想要的東西，將後續多次聯絡的時間說了出來。
而宋何則飛快的串聯了一個個時間節點，發覺這些時間節點所隱含的活動規律，與一個普通人的作息規律高度相仿！
同時在聯想混血男子的身體狀況和忠叔嚴格控製的作息節奏，宋何瞬間作出了判斷：
混血男子當時就在福城！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在近距離觀察武貴海的同時，與他保持實時聯絡！
而在簽署協議之後，混血男子自然沒有了在福城逗留的必要，於是去往他處，然後導致聯絡時間變得不規律！
想到這裏，宋何立即搜索記憶中另外兩起案件資料中的相關內容，卻發覺兩起案件在這部分信息上的采集都存在一定程度的缺失！
意識到自己找到了盲點的宋何連忙敷衍幾句離開了武貴海的家，還未走出小區就撥打了邢安的電話。
“老邢！”電話剛一接通，宋何便迅速說道：“你和老盧的那兩起案件，有一部分信息我需要確認一下！”
“你說！”邢安一聽就知道宋何有了發現，連忙應道：“需要我們做什麽？”
“洛基同他們第一次聯絡、以及之後每一次聯絡的具體時間和他們所處的位置！”宋何生怕邢安聽不全，努力說到最清晰：
“他們能想起來多少我要多少！”
雖然不知道宋何要做什麽，但邢安還是立即答應下來：“我這就和老盧電聯看押他們的監獄進行確認，有了結果第一時間給你答複！”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嗎？”
“沒了！”宋何答了一聲又叮囑道：“時間盡量準確！”
“放心！”邢安說罷果斷掐斷了電話。
一個小時後，身在福城機場候機大廳的宋何接到了邢安的電話，到手了他心心念念的信息。
而將拿到的信息看了一遍之後，宋何越發篤定，混血男子每次與他人簽署第一份協議的時候，都會親自到當事人所在的城市近距離觀察當事人！
“不一定是決定合作後才進行觀察。”宋何略作思忖搖了搖頭道：“以他的性格，極有可能是遇到感興趣的人後先進行觀察，再決定要不要聯係和簽協議！”
“而考慮到他的惡趣味，遇到感興趣的人這種事情，大概率發生在他閑逛的時候！”
“不過閑逛對於他來說可並不輕鬆，同時忠叔也不會允許他搭乘火車和高鐵，因此他隻能是乘私人飛機飛來這三個地方的。”
“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找個幫手來查一些東西了。”
說著，宋何再次拿起手機，果斷熟練的撥打了流雲的號碼。
“幫忙。”
片刻後電話接通，宋何言簡意賅的說了一聲，便一邊努力梳理著三起案件的相關信息，一邊回憶他曾搭乘的混血男子私人飛機的所有細節：
“幫我查三個機場的私人飛機起落記錄，地點是海城、惠城和福城，時間分別是五年前三月、三年前六月和九年前十月！”
“老大，你這是接手啥大案子了？”流雲咋舌驚歎一聲，連忙依言查詢，很快就有了結果：“私人飛機不多，信息都發給你了，工錢怎麽結？”
“完事兒了統一結。”宋何此時卻是沒心思與流雲貧嘴，火速打開流雲發來的文件開始篩查對比。
然而，私人飛機起落記錄對比到半中間，宋何忽然發覺有些不對勁！
因為從記錄上看，確實有一架私人飛機曾分別在海城機場和惠城機場出現過，且從這架飛機的型號來看，確實是宋何曾搭乘的屬於混血男子的私人飛機。
但是這架飛機的編號，卻與宋何所乘坐的私人飛機截然不同！
不是同一架？
宋何心中納悶，可很快就反應過來，心頭猛地一跳：靠！你竟然讓馬修斯篡改機場記錄！
不過想通這一點後，宋何很快就意識到了混血男子這麽做的用意。
畢竟混血男子的私人飛機曾在榆城機場降落過，細究下來難免會發覺與宋何有所牽連。
而這麽一遮掩，確實能免去宋何很多麻煩。
一連串念頭瞬間轉罷，宋何心頭微鬆，繼續對比手中的資料，而第二個異常之處也隨之出現。
那邊是福城機場九年前的私人飛機起落記錄中，怎麽也找不到這架飛機的信息！
“人出現過，飛機卻沒出現過……”宋何嘀咕一聲，再次衝尚未掛斷電話的流雲迅速說道：“把福城機場這份記錄中，所有私人飛機的交易記錄和停飛時間調出來！”
“還有，那架曾經分別在海城機場和惠城機場出現過的私人飛機，把它的所有信息也都調出來！”
“這特麽絕對是個大活兒！”從未見宋何這般狀態的流雲感歎一聲，飛快的查到了宋何要的東西。
而在流雲的幫助下，宋何幾乎是在不費吹灰之力的情況下，就通過對比私人飛機停飛和啟用時間，確定了混血男子前後搭乘的兩架私人飛機！
並且不出宋何預料的是，兩架飛機都沒有登記在混血男子名下，而是登記在一個名叫格羅塞爾的人名下！
絞盡腦汁思索片刻，宋何卻怎麽也不找不到有關這個名字的記憶，隻能將相關的調查工作繼續交給流雲。
“雖然不是預期內的結果，但總算有了點進展。”
慨歎一聲，宋何看著手中兩架私人飛機的所有信息，一一記下了它們在秦夏境內機場的起落記錄，思索著該如何進行下一步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