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雷霆
月亮高高的掛在柳梢頭，沒有人相約黃昏之後，隻有安慕雲提著兩壇好酒去祭拜故人。
陳溯有軍務在身，不方便來，俞子宸放心不下，隻好一塊兒跟來了。
來的一路上兩人異常沉默。
“是前麵嗎？”
除了下葬那日，安慕雲這還是第一次來祭拜司鸝。
俞子宸想了想，肯定的點頭，“大概就是前麵了，這棵樹我記得。”
“那就好。”
安慕雲走上前，還沒有放下手中的酒，就看見墓碑上頭兩個名字。
俞子宸手裏麵拿著根蠟燭，湊上去看的更加真切，碩大石碑上頭分明是金字纂刻的兩個名字，司鸝，還有陳溯。
“這……”
俞子宸愣住，看看墓碑又看看安慕雲，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我小舅舅他，從小就情深。”
安慕雲如何能夠不知道陳溯的意思，“難怪小舅舅後來自己又來了一趟，我隻當他是來祭拜，沒想到是換墓碑。”
在墓碑上麵用金字刻名，表明這是一尊合葬墓。
安慕雲小時候沒有什麽玩伴，邊關隻有青羽幾個還陪著她，剩下的同齡人都不願意和她一塊兒，因為打心底覺得安慕雲和他們不是一個路子的人。
“舅舅知道這事兒之後，特地把小舅舅給我帶來了。”
陳溯也不過虛長了安慕雲幾歲，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每天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和人小鬼大的安慕雲吵架。
不過雖然兩人的交情是這樣，每次陳妍或者安景業要訓斥安慕雲的時候，最先站出來的也還是陳溯。
“怎麽老天就是見不得人好呢。”
陳溯和司鸝，本是最般配。
俞子宸安安靜靜的聽著安慕雲絮叨，見她喝酒也沒有阻攔，隻是用自己的身子給她擋住春寒的風。
安慕雲就這麽和司鸝把兩壇子酒給分著喝了，末了也有一些醉意上心頭。
“阿鸝，我下回再來看你啊，咱們還是不醉不歸！”
俞子宸看她喝醉了，起身攬著她，生怕人摔倒。
“阿鸝你怎麽不說話？”
沒有得到司鸝的回應，安慕雲似乎是有些不情願，念了兩句之後，她好像意識到什麽，忽然落了淚。
“算了，算了，阿鸝……”
接下來就是一些含糊不清的話了，俞子宸聽不明白，但是依稀能夠聽到幾個關鍵詞。
安慕雲字字句句念著的都是司鸝。
俞子宸見她這副模樣，幽幽的歎了口氣。
司鸝的死到底成了安慕雲的心結。
司鸝和太後的接連死亡在京城掀起的波浪不小，但是由於皇帝有意壓製，漸漸的也就平息下去了。
到了最後，還記著這件事情的就隻有那麽幾個人了。
隻是日子還是要照樣去過，沒有那麽多時間讓他們來悲傷。
“安愛卿可知道朕為何叫你來。”
皇帝坐在雕龍畫鳳的寬大太師椅上麵，禦書房裏麵閃動的燭火忽明忽暗，給氣氛平添了一些緊張。
皇帝看著跪在下頭的安慕雲，可能是來的匆忙，連朝服都來不及換，隻穿著常服就來了。
安慕雲生的，確實是好看，皇帝似乎也能夠理解為什麽俞子宸會喜歡她了。
安慕雲睡得好好的被叫過來辦事，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雙手抱拳單膝跪地，“啟稟陛下，臣不知。”
皇帝還真就相信了她這話，覺得自己暫時還算是拿捏住了安慕雲，吩咐起來也更加自然了一些。
“這名單是你找出來的，功勞自然也是你的，隻是現在人還沒有抓到，朕不好論功行賞。”
皇帝這話說的委婉，安慕雲隻當自己沒聽懂他的意思。
她隻是睡得有點迷糊了，又不是真的傻了，怎麽可能上趕著給自己找麻煩。
皇上一時之間也看不穿安慕雲到底是真傻還是裝傻，隻好把話給說明白了。
“朕現在就把這份名單交給你，你務必要在餘韹國太子到訪之前解決這件事情。”
安慕雲一看這話都說的這麽明白了，隻能硬著頭皮接下命令，“臣定不負陛下所望。”
朱公公站在皇上身後，看著安慕雲的眼神很是擔憂。
這份名單他也略微看見過一點，可都不是什麽善茬兒啊。
安慕雲領了旨回家，倒是沒有什麽很大的反應，見了陳妍還守在大堂等著自己，心頭一暖，“娘，你怎麽又起來了？”
安慕雲走之前陳妍分明已經睡了。
陳妍上前拉著安慕雲上上下下的看了一圈兒，“娘這不是擔心你嗎，陛下喚你進宮所為何事啊？”
安慕雲不想陳妍擔心，故意把事情往輕鬆了去說，“陛下隻是想要女兒去辦一個案子而已，沒什麽大事兒的。”
可是這怎麽可能瞞得住陳妍，她就算是將近一年沒有入朝，也沒有喪失自己的政治嗅覺。
“陛下可是讓你去處理那份名單？”
陳妍麵色冷凝，把安慕雲看的越來越心虛。
“娘……”
陳妍冷笑一聲打斷了安慕雲的話，“陛下可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這種事情讓隨便哪個大臣都能夠去辦，怎麽就輪到她女兒這個十幾歲的丫頭身上了呢！
看陳妍這麽生氣，安慕雲抱住她的手臂撒嬌，“娘，別因為這種小事情生氣啦，左右女兒已經接下了這道聖旨，您還不如幫我想想要怎麽處理這事兒呢。”
陳妍斜眼看了一眼安慕雲，“這種事情還要去想？”
安慕雲愣了一下，隻聽陳妍繼續開口，“既然是陛下讓你做的這件事情，那你就放手去做好了，聖旨在手也不怕有人反抗，到時候你把咱們府上的侍衛都給帶上，免得出什麽意外。”
陳妍想的很簡單，安慕雲居然覺得很有道理。
“好主意啊娘，那我先回去睡覺了，您也快回去吧，安安半夜醒了看不見你人又要哭了，爹可哄不好他。”
陳妍從來都是自己帶孩子的，安安也不例外。
陳妍也想到了這一茬，點點頭提著燈籠回去了。
安慕雲這一覺睡得倒是很香，隻是京城之中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這件事情而徹夜無眠。
第二天一大早，正好是休沐日，所有官員都不用去上朝，倒是給安慕雲行了個方便。
還沒到往常點卯的時候，安慕雲騎著馬一路狂奔，沿著玄武路抄了數十個官員的家。
這動靜引得不少百姓偷偷的從自家房子裏麵往外麵看，平日裏繁榮的街道上麵一個小販都沒有，生怕自己被波及。
以至於安慕雲頂著烈日也找不到一個茶攤，心裏納悶的不得了。
這份名單牽扯眾多，主要涉案人員全部都被安慕雲帶到了監司院等候發落，而他們的家人沒有那麽著急，皆由京兆尹負責抓捕。
往日裏高高的朱紅大門被馬蹄踏破，這些個大人的小妾們大多卷了錢財偷偷逃跑，其中不乏受寵的小妾。
這種時候，原配夫人們更是讓安慕雲肅然起敬。
她們沒有一個人逃跑，帶著自己丈夫孩子們等著被抓，對任何一個孩子都是一視同仁，不管自己和孩子的母親之間有怎樣的恩怨。
安慕雲的雷霆手段再一次震驚了眾人，當然也遭到了反抗，隻是一拿出聖旨，所有的聲音就立馬消失了。
京城裏麵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倒是把之前關於孟子燁身世的傳言蓋了過去。
孟子燁正好也是閑的無事可做，總是去找江露初又怕她覺得自己煩人，隻好去找安慕雲逗個悶子了。
安慕雲可不比孟子燁這麽悠閑，她的活兒還包括了審問這些個大人們。
孟子燁在監司院找到安慕雲的時候，她正和俞子宸一塊兒審問犯人。
這些人也是官場上麵的老油條了，死活就是不肯開口，安慕雲隻好給他們上刑。
“你這樣小心他們到時候反咬你一口，說你屈打成招。”
孟子燁對著滿屋子的血腥味兒沒有什麽反應，甚至還有閑心玩笑，也是見慣了風浪的人。
他現在就算是沒有什麽起眼的又如何，在京城待久了，有些人已經不記得他孟子燁也是打過仗的人了。
安慕雲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孟子燁了，“你怎麽有功夫來我這裏了？”
孟子燁收起手中扇子，雙手抱臂站在俞子宸身邊，“無聊唄，沒地方去，來看看咱們安大掌司的雷霆手段到底有多讓人生畏。”
他促狹的看著安慕雲笑，“你再這麽凶悍小心嫁不出去了。”
安慕雲一點兒都不怕，一隻手搭上旁邊俞子宸的肩膀，“這個就不勞您費心了，我未婚夫可就在這兒呢。”
俞子宸當然是幫安慕雲說話，“殿下有功夫打趣我和慕兒，不如先想想自己的婚事，我聽聞葉貴妃為著這件事情可是煩神得很呢。”
說到這件事情孟子燁就頭疼，“你可別說了，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倒是想要找機會求娶江露初，可是他還沒有明確的向人家表示自己的心意，也不知道江露初心中是什麽想法，還是不願意逼迫她。
就是再怎麽樣被催促，孟子燁都不願意輕怠了江露初。
她合該最好的。
旁邊牢房裏麵還有一堆人等著安慕雲去審問呢，帶倆家屬再旁邊算是怎麽回事，安慕雲隻好把兩個人都趕出去了。
“您們二位上外頭慢慢聊去吧，我這兒還要辦正事呢。”
俞子宸指指孟子燁又指指自己，滿臉的不可置信，最後還是被安慕雲推出去了。
孟子燁就在一邊看著俞子宸，滿臉都是幸災樂禍，“讓你剛剛取笑我，該的你被嫌棄。”
俞子宸斜睨孟子燁一眼，沒有一點對孟子燁這個皇子的尊重，“我好歹可以商議成婚日期了，你有什麽，之前就說約人家江小姐出門放風箏，約到了嗎？”
孟子燁欲言又止，“這不是江大人一直在府上我不敢去打擾嗎。”
要是江禦史能夠出門一趟，他孟子燁保證立馬就去約人了呀。
“你就是慫。”
俞子宸毫不留情的取笑孟子燁。
孟子燁瞪著俞子宸，“你是不是膽兒肥了，我可是皇子，保不齊以後就那什麽了，你尊重我一點行不行？”
“你可真敢說，萬一你上去之後弄個狡兔死走狗烹的，我和慕兒豈不是得不償失。”
俞子宸說著別人發言大膽，其實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孟子燁眯了眯眼睛，“這話也是能說出來的？”
俞子宸聞言嗤笑一聲，“你還真別不稀罕聽，等你真上去了，你看我說不說。”
他俞子宸又不是什麽傻子，怎麽可能當著皇上麵猜測人家心思。
“行了，那件事情還沒個沒個影呢，說起來老四今日就要到京城了吧。”
孟子燁算了算日子，覺得也差不離了。
俞子宸頷首，“確實，就是不知道四殿下是不是也有意摻和這件事情了。”
如果孟子和也想要爭權奪位，那麽京城之中的局勢就更加的亂了。
孟子燁和俞子宸對視一眼，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說起來我也有段時間沒有見過老四了，下午可要和我一同去給他接風？”
孟子燁唰的一聲打開折扇，扇了兩下淨是風流。
“這事你得問問慕兒，她去我就去。”
俞子宸這還沒娶到人，就已經貫徹了耙耳朵的精神。
孟子燁搖搖頭，“你呀，以前還是京城裏頭數一數二的混世魔王呢，怎麽就讓這麽個小丫頭片子給降住了。”
俞子宸自己還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的，“我樂意，有本事你也去找一個。”
孟子燁居然是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要是江露初和自己有了婚約之後的情況，突然之間就理解了俞子宸。
要是得了如此佳人，就是讓他燈火戲諸侯他也願意啊。
要是安慕雲聽到這話肯定又要感歎了，幸好江露初不是妖妃，不然以後這明城王朝的未來還真的是令人堪憂啊。
不出孟子燁所料的是，安慕雲果然願意去湊這個熱鬧。
安慕雲從牢裏麵出來就看見這兩人像門神一樣的杵在門口，“幹嘛呢你們，怎麽站在這兒了，不曬嗎？”
安慕雲想要抬手擦擦自己額頭，又想起來這手才剛碰過刑具，隻好放下了。
在一邊時刻注意著安慕雲的俞子宸見狀，從懷裏麵掏出來一塊帕子就伸手上前，親自給安慕雲擦了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