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守孝
“你這說的是什麽話！”
安景輝氣急，他心中對安景業本來就有怨氣，如今被他當著眾人的麵奚落，臉上更覺得掛不住。
安景業心裏沒想那麽多，“大哥，眼下還是先把母親的事情料理了吧，大嫂的事情我們稍後再議。”
現在也隻能這樣了，沒道理在母親新喪的時候打罵自己的妻子，安景輝隻好憤憤收手，再也不看沈氏一樣。
“把大夫人帶回去，沒我的命令不許讓大夫人邁出房門一步！”
既然動不了她，那就暫時先關起來好了。
沈氏沒有絲毫反應，理了理頭發，從容的跟著下人回去了。
安景輝隻會來這一套，她又不是沒被軟禁過。
安若雲站在一旁，冷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被帶走，一句求情的話也沒說。
安憐雲站在角落裏，低著頭叫人看不清神色。
她心裏並不如何悲傷，老夫人是她祖母沒錯，但祖孫兩人相處時間不多，在安憐雲被太子看上之前，老夫人更是時常忽略她。
老夫人的葬禮異常風光，安景輝做主大肆操辦，借著這個名頭和朝裏大臣往來。
安景業看不下去他這幅做派，帶著妻女守在了小靈堂。
但他身在朝中，近來又得陛下青眼，待在哪裏都會有人找到他。
陳妍也沒躲過去，天天被一堆夫人圍著，頭疼的不得了。
最後安慕雲和安憐雲待在一塊兒，安若雲不知道在哪裏，想來是又去搏太子的歡喜了吧。
她居然還不死心。
“你別擔心，老夫人這一去咱們全家都得守孝三年，除了你這個有婚約的能按時嫁人之外，其他人想都別想。”
安慕雲看安憐雲一直怏怏不樂的，出言安慰她。
安憐雲用小棍撥了撥火盆裏的紙錢，聞言看向安慕雲，“你不也要守孝嗎，怎麽笑得這麽開心？”
安慕雲撥弄了一下身上的孝衣，一身白色被火光映成暖橘色，“我又不是安若雲，那麽急著嫁人，我巴不得多守幾年呢。”
安憐雲取笑她，學著她的樣子往後靠，“你是不著急，可人家俞世子不急？你還未及笄，他都要及冠了吧？”
安慕雲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樣，俞子宸今年十七，過了冬就十八了，男子二十歲及冠。
這個話題不好接，安慕雲果斷跳過去。
“天也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她站起身子拍了拍衣裳，靈堂還有些寒涼，回去得喝點薑茶暖暖身子。
安憐雲也站起來，兩人一起朝外麵走。
一個小廝遠遠的跑過來，瞧見她倆，哭喪著臉道：“二小姐三小姐，大老爺讓小的來給您們說一聲，讓您或者三小姐今晚在靈堂守夜。”
“哪裏有讓女子守夜的道理！”
安憐雲嗬斥小廝，心裏一陣怒意，她這個父親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三小姐，咱們家裏也沒有男丁了啊。”
小廝暗自叫苦，這倒黴差事怎麽就落到他頭上了呢。
安憐雲還想在和他說什麽，被安慕雲攔住。
安慕雲看向小廝，“大小姐現在在何處，按序齒來論，該是大小姐先守夜吧？”
小廝眼珠子滴溜溜的轉，頭越來越低，“回二小姐的話，大小姐現在正陪著太子殿下呢，沒空守夜。”
安慕雲一陣無語，她也真是想不明白，現在做這個無用功幹什麽，就算太子真看上她了，她也嫁不了啊。
安憐雲氣呼呼的，拉著安慕雲就要走，“守夜從來沒有女子守的道理，你回去吧，我們不會守的。”
安慕雲無奈的拉住她，“脾氣怎麽變得這麽急了，不就是守個夜麽，我守。”
“那我陪你一起。”
安憐雲強得很，說什麽都不肯讓安慕雲一個呆在這裏。
安慕雲指指外頭的青羽和青絮，“我怎麽就一個人了，外頭還有兩個呢，你聽話，身子不好就回去歇著，明天早上記得給我送飯就行。”
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安憐雲勸回去了，她還一步三回頭的往後望，安慕雲看的心中稍暖，笑著衝她擺擺手。
小廝看任務完成了轉身跑了，大晚上的，還是別在這種地方多待比較好。
安慕雲打了個嗬欠又往靈堂裏麵走，一口金絲楠木棺材停在正中央，幾個紙人臉色慘白，還塗了兩抹紅彤彤的腮紅，看的安慕雲一陣迷惑。
難道人死了之後連審美都會變？
這也太……
這些東西實在一言難盡，安慕雲不再看，拉了兩個蒲團放在牆角，靠著牆就這麽睡了。
倒不是說安家這麽小氣，連個美人榻都不給，可隻有床有什麽用處，秋天露那麽重，小夜風吹的人頭疼，安慕雲敢保證，隻要她在那榻上睡一夜，第二天絕對就起不來了。
風寒都算是她身體好。
隻是她想到了會風寒，卻萬萬沒算到自己會胃疼。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這次疼的厲害，饒是安慕雲也沒扛住這疼痛，蜷縮在牆角捂著肚子。
此時夜已經深了，青羽和青絮守在外頭正睡的熟，安慕雲不想因為這點事就把她們喊起來，自己強撐著身子，卻疼的越發厲害。
俞子宸一進來就看見她蜷著身子，滿頭都是冷汗，看起來痛苦的不行。
“慕兒？”
他一個箭步衝到安慕雲身邊，拿袖子給她擦汗。
每次他來都會精心打扮一下，和去會情郎之前熱衷打扮的小姑娘一模一樣。
今晚他穿的一身天蠶絲圓領道袍，罕見的粉色，但是並不娘氣，反而給他添了些柔和。
安慕雲疼的眼花，壓根沒注意他的打扮，他這一身算是白穿了。
俞子宸哪裏還在意這些東西，捏著袖子就拿來給她擦汗了，等擦完汗衣服也就廢了。
安慕雲拉住他袖子，咬著牙一聲不吭。
俞子宸急得厲害，“慕兒你這是怎麽了？我帶你去找大夫。”
說著一把將安慕雲抱了起來，安慕雲疼的渾身都在抖，胃裏像被什麽東西攪拌一樣，翻天覆地的疼。
“慕兒你受傷了？”
俞子宸心裏瞬間閃過幾千種不好的猜測，看安慕雲一直捂著肚子，“肚子受傷了？誰傷的你，用劍還是什麽？”
他急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安慕雲嫌他太吵，一巴掌呼上去，捂住他的嘴，“我沒受傷，先帶我回房間。”
看她終於回答了，俞子宸略略放下心來，看樣子應該沒什麽大事，也就不急著找大夫了。
安府夜深人靜的，俞子宸半點不怕被發現，沒有隱蔽自己的身影，足尖一點幾個跳躍就到了安慕雲的院子。
安慕雲今天不在院裏睡，是以沒人守夜，到處都是安安靜靜的。
俞子宸摸黑把安慕雲放在床上，轉身拿出火折子點亮蠟燭，屋裏一下子就亮起來了。
柔軟的被子讓安慕雲稍微舒服了一點，身下也沒那麽涼，不再像剛剛一樣疼的要升天。
俞子宸坐在她床邊，“你到底是怎麽了，要是我不來，你是不是就想熬到天亮了？”
安慕雲不敢反駁，她確實有這個想法。
大晚上的，太麻煩別人了。
以前她腿上中箭，半夜疼的睡不著，也是天亮之後才喊的軍醫。
當時她還被軍醫好一頓訓，說是再晚點這條腿就別要了。
不過後來也還是好好的，就是風雨天會隱隱作痛，到底留了點病根。
可上過戰場的誰身上沒有點疤？
都是小事。
俞子宸看她一臉無所謂，攥住她得手臂，咬牙問：“你要是出事了，我怎麽辦？”
他是真的害怕，作為一個打小就被毒藥折磨的人，他不知道有多羨慕那些普通人。
安慕雲看他有些失控，費勁的騰出另一隻手給他順毛：“沒事兒，就是胃不太舒服，以前都沒這麽疼過，不知道為什麽這次這麽疼，真沒事兒。”
俞子宸一聽這居然還不是第一次了，板著個臉看著安慕雲，一言不發。
好嘛，這毛怎麽越順越炸了還。
安慕雲沒辦法，無辜的衝俞子宸歪頭，企圖蒙混過關。
幸好俞子宸心疼她，不多計較這些，暗想著等她好了再慢慢算賬。
安慕雲鬆了口氣，要是俞子宸生氣了，她還真沒心思哄俞子宸。
好在俞子宸也不關心其他的，他隻在意安慕雲，“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舒服一點？”
安慕雲想了想，有些為難，“要不你給我弄點薑茶？”
俞子宸有些疑惑，“薑茶不是風寒喝的嗎？”
“哎呀你別管那麽多，現在也能喝。”
安慕雲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半個腦袋縮在被子裏，隻露了個眼睛出來看著俞子宸。
幸好俞子宸通曉醫理，不用她說自己就想明白了，寒症生痛，驅了寒就不會那麽疼了。
可是安慕雲這邊顯然也需要人照料著，俞子宸正猶豫著要不要把遺風給喊下來，房門突然被敲響了。
青橋看安慕雲房間裏有燈光，不放心過來瞧瞧，聽見裏麵有說話的聲音，“小姐，是你嗎？”
安慕雲沒辦法大聲說話，俞子宸代替她回答了，順便把人給叫了進來。
這不是現成的幫手麽，哪裏還用的著遺風。
房頂上的遺風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