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玉佩
大夫為安憐雲診治完，帶著藥童從裏間走出。
老夫人忙問：“錢大夫，老身的孫女如何了？”
那錢大夫一身灰色布袍，神色凝重，朝安柳氏拱拱手，答到：“老夫已竭盡所能為三小姐止住血，隻是醫治的不及時，失血過多，雖說傷的不是什麽要害，情況卻也不容樂觀，若是發熱，恐有生命之憂啊。”
沈氏眼前一黑，膝行至老夫人麵前，聲淚俱下：“母親，還請您救救若兒吧，這一切都是安慕雲那個小賤蹄子計劃好的啊！”
老夫人側過身子不去看她，淡淡的說：“慕兒不過十歲，如何能有如此心機，沈氏，若兒是你的親女兒，可慕兒也是你的親侄女，你怎能將一切過錯都推給一個孩子呢？”
沈氏咬牙，眼中劃過一絲恨意。
“若兒是京中有名的貴女，若是她出了事，安家人誰都沒有臉麵！”
打蛇打七寸，沈氏清楚，老夫人最看重的就是麵子。
老夫人怒極反笑：“好，沈氏，你很好！派人去請大老爺過來！”
安景輝很快就過來了，先是朝老夫人恭敬的行了一禮：“母親。”
老夫人頷首，手朝跪著的沈氏虛虛一點：“老大，這是你自家的事情，把你媳婦帶回去自己解決吧。”
安景輝還沒摸清楚狀況，隻得先應下。
老夫人走到門口，又回頭，俯視沈氏，“若是憐丫頭死了，就算是大羅神仙來也救不了你的好若兒。”
沈氏低頭，默不作聲。
隻得眼睜睜看著安慕雲跟著老夫人離開，心中恨意滔天。
沈氏家事暫且按下不表，安慕雲落後半步跟著安柳氏，一聲不吭。
老夫人忽然停下步子，拉過安慕雲的手，道：“慕兒，你也別怪你大伯母，她不過一介深宅婦人，今天這是太過突然，她也是嚇糊塗了，不是故意栽贓嫁禍給你，你可千萬千萬不要記恨她。無論如何，咱們都是一家人。”
安慕雲斂目，盯著路邊的野花，乖巧應答：“祖母放心，慕兒知道的，大伯母也是關心則亂。”
老夫人微歎口氣，滿意的道：“你是個好孩子。”
安慕雲心中冷笑，沈氏哪裏是什麽關心則亂，她分明是恨不得她全家死絕了才好。
“對了，你回去後莫要與你父親提起此事，你父親性子太過耿直，若是知道若兒傷了人，定要將她送至衙門，到時候咱們全家的臉都丟盡了。”
安慕雲點頭：“父親性子確實太直接，我記著了祖母，您就放心吧。”
“好，那你快回去歇著吧。”
“慕兒告退。”
安慕雲福身後離開，她巴不得早點回去歇著。
“夫人，沈氏那邊，您怎麽看？”老夫人身邊的羅嬤嬤扶著她，沿著鵝卵石小路往大房走。
安柳氏理了理頭發，說：“不管沈氏說的是不是真的，都得是假的。慕兒現在得了俞小王爺的青眼，憐兒又將成為太子側妃，不管哪一個出了事，安家都擔待不起。”
隻剩下一個安若雲。
羅嬤嬤心下一驚，不敢再問。
到了大房，安景輝正在院子裏坐著，一副苦瓜臉。
老夫人走到他對麵坐下，盯著自己這個兒子。
安景輝被老夫人看的有些不自在，剛想起身，就聽見老夫人說：“院子裏的下人，都好生敲打一番，今天這事，你莫怨我。三個都是我孫女，我也未曾偏頗誰，隻是老大啊，你得看著點你這媳婦，別拎不清，憐兒嫁了太子，哪怕隻是側妃，咱們家臉上也有光。明白了麽？”
安景輝點點頭，他在朝為官，自然懂得這事情的重要性。
“娘，您隻管放寬心。”
二人又話了一會兒家常，任沈氏哭鬧咒罵隻當做沒聽見。
是夜。
安慕雲有些失眠。
白日裏紮安憐雲的那一下實屬無奈之舉，也不知道她醒後會不會怨自己。
“咚咚咚——”
門外傳來敲門聲，安慕雲披衣起身打開門，安憐雲站在門口，臉色蒼白，負責守夜的青鴻怕碰到安憐雲傷口，一臉無奈的跟在她身後。
安慕雲側身讓門，示意安憐雲進來說話，讓青鴻繼續守著，便把門關了起來。
“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養傷怎麽跑過來了？”安慕雲給她倒了杯水，關切的問。
安憐雲勉強掛起一抹笑，：“我來謝謝你，今日若不是你機敏，你我二人必死一個，要是讓沈氏抓住機會，咱們倆怕是都要沒了命。”
安慕雲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會怪我下手太狠。”
安憐雲搖搖頭，“不狠一點，沈氏怎麽會自亂陣腳。”
她說這話時臉上帶笑，眼裏是一片狠辣，宅鬥真真磨煉人，好好的一個小姑娘，長成了這幅模樣。
安慕雲還是弄不明白，她到底在恨什麽，恨意之深讓人心驚。
兩姐妹對坐了一會，安慕雲突然說：“其實你明白的吧，就算你嫁給孟子煦，日子也不會多好過的。”
安憐雲當然明白，“但是嫁給他，是我最好的出路。”
“不會後悔嗎？”安慕雲趴在桌子上望她，“以後要和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的寵愛，靠寵愛生活，未來說不定一輩子就困在那個地方了。”她指指東方，那是皇宮的位置。
安憐雲隨著她的動作望向遠方，輕歎：“未來誰知道呢……”
她總不能不做任何努力，現在被困在安宅，被沈氏任意擺布，最後說不定也就隻能嫁個普通人，一生就這麽過去了。
一個庶女的可悲的一生。
“時候不早了，我也回去了，姐姐你早些休息吧。”坐了一會安憐雲起身道別，嬌嬌弱弱的像林妹妹，安慕雲都怕她半路突然倒在地上。
“青鴻，你送送三小姐。”
青鴻領命，扶著安憐雲回去。
安慕雲再一轉身，就看見自己桌前坐了個人。
她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一定是俞子宸。
“以前隻聽說俞小王爺風流惹人羨慕，沒想到還愛夜潛女子閨房。”
俞子宸摸摸鼻子，道：“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俞子宸長這麽大第一次進女子閨房。”
安慕雲斜睨他一眼，擺明了是不信。
俞子宸苦笑，誰讓自己早年作孽，名聲不好，現在解釋都解釋不清楚。
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俞子宸學著方才安慕雲的動作趴在桌子上，安慕雲無意間扭頭望了一眼，卻被驚豔到了。
從前聽人說燈下觀美人別有滋味，她以前隻當做渾話，如今一看卻將自己看愣住了。
俞子宸眉眼本來就生的極好，豔極麗極，天下十分桃花色，七分聚在他眼尾，唇形也好看，唇珠綴在上麵像個誘人的果子。暖黃色的燭火映在他臉上，添了三分煙火氣，眼睛裏也跳著兩個小蠟燭。這樣的人，專注望著你的時候，你根本逃不開。
俞子宸看著看自己看愣了的人兒，笑的更甚。
安慕雲突然回過神，暗罵自己沒出息，耳朵尖和臉頰悄悄變得滾燙。
“我好看麽？”
俞子宸突然發問。
安慕雲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平心靜氣莫生氣。
俞子宸聽不到自己想聽的話，直接湊了上去，在安慕雲耳邊道：“今天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平時看你挺大條的一個姑娘，沒想到宅鬥起來也絲毫不輸深宅婦人。”
安慕雲聽在耳裏，品出了幾分取笑的意味。
當下就拿起枕頭往俞子宸身上砸，俞子宸身形一閃，接住枕頭，眼尖瞅見了本來被枕頭壓住的玉佩。
“沒想到慕兒你這般傾慕我，還將咱們的定情信物壓在了枕下，怎麽樣，近來可有夢見我？”
安慕雲沒好氣的拿起玉佩就往俞子宸懷裏塞：“趕緊給我拿走！我一點都不想看見它！”
誰能想到俞子宸這人，不要臉的功夫已經修煉的出神入化。
安慕雲話音剛落，俞子宸就變了臉，哀哀切切活像深閨怨婦，看著安慕雲像是看自己那負心的丈夫：“沒想到慕兒你竟做出這種事情，你我已有肌膚之親，你也受了我的玉佩，現在卻翻臉不認人，叫我好生傷心，如此這般，我倒不如死了算了。”
安慕雲說不過他，抬手又要打人，俞子宸身輕似燕，從窗口跳出，“定情信物收好，下次我再來。”
安慕雲一看，那玉佩不知何時掛在了她的腰間。
她一把扯下那玉佩，看了一會後成功把自己弄成大紅臉，胡亂的塞在了枕下。
“誰要你來，最好永遠別來！”
房頂上默默喂蚊子的遺風終於等到了自家主子，毫不留情的嘲笑俞子宸：“是不是又被安小姐打出來了？”
俞子宸一記眼刀飛過去，遺風就乖乖閉了嘴。
“我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
遺風收起笑，正色道：“查清楚了，那湯確確實實有問題，短期喝不會使人察覺，但是一旦長期服用則會成癮，重則失去理智。”
俞子宸把玩扇子，點點頭，起身回家。
走了幾步發現遺風沒跟上了，回頭一看，人還蹲在房頂上。
“你幹嘛呢？不想回去？”
遺風苦笑，“等會兒，我緩緩，腿蹲麻了。”
俞子宸：“……”
現在換屬下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