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拆穿陰謀
周圍眾人見太子停下,也中斷了談話,一同止步。
太子喜歌舞,常傳喚藝伎為他表演,此時突然聽得琴聲,自是歡喜不已。
更重要的是,這首曲子正是平日裏他喜歡聽的曲子之一,常命人演奏。
此時聽到的琴聲相比起專業樂師和藝伎,雖少了技巧,但妙在手法利落靈巧。
“好曲藝!”太子嘖嘖稱歎,隱隱有些陶醉其中,“真不知此曲是何人所彈,竟如此動聽。”
他仿佛能想象得到,彈琴之人輕巧撥動琴弦,纖細的手指隨著音律的變化在弦上來回舞動,為聽者展現不同的畫卷。
孟子晉見太子這般表現,心中暗暗發笑,不過仍是出口提議,“皇兄既然如此喜歡,不如前去看看那彈琴之人。”
這話正說到了太子的心裏,他心下大喜,但盡可能讓自己麵上顯得平靜,“八弟說得是,那便去看看。”
說著,太子不自覺又加快了腳步,循著琴音,大步往花園方向走去。
離花園越近,那樂聲越響越清晰。
等他們到達花園之時,太子一眼便瞧見了那琴聲的來處。
花園中央一座雅致的小亭,四周懸掛著白色紗簾,那輕紗隨著風微微飄動。
透過輕紗,好似能看見亭中坐著一名女子,麵朝池子,雙手正撫過古琴。
太子隻能隱約瞧見女子的背影,而紗簾的遮擋更是為她加了一層朦朧的美。
這時,一曲恰好結束。
太子立在原地,緊盯著那亭中人,期待著下一曲的彈奏,卻始終再無動靜。
倒是那女子,忽然緩緩起身,掀起紗簾,走出亭子朝池子那側的方向走去。
隻見女子纖纖腰枝上玉帶環繞,雪白紗質裙裳在風中飄飄曳曳。
她走起步來不疾不徐,身姿嫋嫋。
太子就在身後不遠處望著她的身影,一時之間看得入神。
安慕雲其實一直都派人注意著他們的動靜,而自己則等在花園周圍。
在她的記憶中,前一世沈氏便是安排安若雲候在花園。
等眾人正事談畢之後到花園閑逛,安若雲再裝作練習舞姿,不經意令太子看見。
當安慕雲瞧見花園中亭子的布置時,她就知又是沈氏搗的鬼。
等在亭中的是安憐雲,想來應當是沈氏逼迫她,扮作安若雲在這裏彈琴。
隨後不久,一名丫鬟匆匆趕來,進亭子同裏頭的安憐雲說了些什麽。
很快,琴聲悠悠響起,吸引了太子過來。
目睹了一切的安慕雲,知道此時是她動手的時候了。
安慕雲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在手中拋了兩下。
然後,她對準安憐雲的腳跟下方,在她剛巧落步之時,狠狠打了過去。
安憐雲毫無防備,一腳沒有踩穩,暗暗驚呼了一下便整個人往後倒去。
“三妹!”安慕雲故作震驚,大喊一聲,作勢要衝向安憐雲。
不過太子的動作更快,三兩下飛奔至安憐雲的跟前。
他伸手攬過安憐雲的腰,踩步輕輕向上一躍,而後在平實的地麵上站穩。
安憐雲則如受驚的小鹿一般,正縮在他懷中,臉上仍有驚魂未定之色。
“姑娘沒事吧?”太子看向懷中的安憐雲,擔憂地問。
安憐雲不知所措地回看她,她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隻能呆呆地搖著頭。
她此時心裏隻能想到,壞事了。
安若雲琴技沒有她好,若是跳舞的話又不可避免要正麵迎上太子。
所以沈氏要她在這裏彈琴,待一曲結束不等太子靠近就馬上離開,絕不能被太子認出身份。
可是她因為不小心摔倒,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知道安慕雲何時出現在了這裏,喊出了她的身份,更沒想到的是,太子竟然親自上來救她。
倘若被沈氏和安若雲知道了這一切,她們定會來找她麻煩的。
想到這裏,安憐雲咬著下唇,一臉驚慌。
而太子看見後,隻當她是被嚇到了,這楚楚可憐的表情更是令他心頭顫動,瞧著微微愣了神,甚至忘記及時把安憐雲放下。
安慕雲擺出一副生氣的模樣,對著太子怒斥道:“太子殿下!快把我三妹放下來!”
安景業看著突然出現的安慕雲,微微一愣,但也未出口製止。
安慕雲說著,上前走到二人身邊,對上安憐雲的視線時,還衝他使了個眼色。
安憐雲慌忙低下頭,沉默不語。
安若雲拿她當棋子,逼她做事,而安慕雲也有自己的心思,讓她配合。
隻因為她是庶出,身份不及她們高,就凡事要任由她們擺布。
她們兩個人相爭,卻到頭來總要她承擔風險。
憑什麽她應該承受這一切,卻不能反抗呢?
安憐雲垂下頭,低著眉,靜靜聽著時態發展,但心裏如海浪翻騰般難以平靜。
這時安慕雲言語之間具是氣憤,“我剛巧路過花園,就見得三妹一個不慎差些摔倒,分明我也喊出了聲,能救得到三妹,但是您竟親自出手了。”
“這便也罷了,您救下三妹是出於好心,但您卻遲遲不將她放下,這又該如何解釋?”
安慕雲的質問讓太子啞口無言,但軟香溫玉在懷,一時之間竟也舍不得將安憐雲放下。
他還在想著安慕雲剛剛的話。
在來安府之前,他已打聽得府中之人的身份和姓名。
剛剛安慕雲話中稱懷中女子為三妹,他便猜到她應該就是安府大房的庶女安憐雲。
見太子仍未動作,不願將安憐雲放下,安慕雲繼續添了一把火。
“即便您貴為太子,也不該初見麵便這般舉止衝動。”
安慕雲一指安憐雲,“我三妹好說歹說也還是未出閣的女子,今日之事傳出之後,外人會怎麽說!”
“您是太子,沒有人敢說您的不是,但我三妹不一樣,您念頭一動所做的舉止便可能毀她清譽。”
太子心裏也覺得安慕雲說的有幾分道理,更何況,他對安憐雲確有幾分動心。
“是本宮考慮不周了,但事已至此,本宮定會對姑娘負責的。”太子道。
一旁的安景輝聽到這裏,發覺事情有些不對。
沈氏未曾告訴他她的計劃,隻是讓他將太子帶到花園來。
但安景輝也知道,沈氏意在為安若雲謀劃,可如今怎麽反令安憐雲討了太子歡心。
於是,安景輝對著太子開口道:“小女走路時不甚小心,幸得太子相救,臣不勝感激。”
“但慕兒方才所說之事,不過是她尚在氣頭上一時胡說,太子不必介懷。”
太子卻搖搖頭,“本宮所言,具是經過深思的。”
“我既說要對姑娘負責,便會做到,也算是給姑娘和安大人一個好的交代。”
“這……”安景輝一時無言,卻礙於太子的麵子,不能多說什麽。
他還未來得及再勸阻,太子又一次出聲。
“不過,本宮擔心,姑娘方才快摔跤時不慎把腳扭傷,還請安大人先找一處寬敞之所,隨後傳人來仔細看看。”
太子都這麽說了,安景輝也不好再說別的,隻好領著太子及其餘眾人前往後院。
臨走之時,安景業故意落在了後頭,本想好好說安慕雲兩句,一回頭看見安慕雲的眼神卻愣了。
安慕雲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心頭湧過千頭萬緒。
這還是她醒來之後,正式見到她的父親。
方才她一直隱忍著情緒,先解決了太子那兒的事情。
但等眾人都要離開之際,安慕雲終是忍不住了,看著安景業偉岸的身軀悄悄紅了眼眶。
對安景業來說,不過是時隔一日見到安慕雲,但於安慕雲來說,和父親的再次見麵,是跨越了生死之隔。
但因著周圍人還多,安慕雲沒有馬上上前和安景業說話。
罷了。安景業不知怎的,突然沒了說她兩句的心思,隻遞了個眼神給她,隨後又跟上眾人。
“小姐,您方才為什麽要突然那麽做?”
待大家漸漸離去之後,四下無人,青羽不解地問安慕雲。
“這你就不懂了。”安慕雲笑起來,“你瞧見剛才太子看三妹的眼神沒,明顯是對三妹動了心。”
“這就是大伯母的目的了,先借三妹來吸引太子,又快速離開,引得太子思而不得。”
青羽明白了,“這麽說,之後大夫人會再尋機讓太子知道,今日彈琴之人是大小姐?”
安慕雲點點頭,“我不過是不想讓她們這麽容易如願,平白無故三妹就給那安若雲做了嫁衣。”
說到這裏,她淡淡笑起來,輕嗬了一聲。
二人正談著話,剛想轉身回自己的院子,安慕雲卻忽然看見前方樹蔭下走出了一個人。
是孟子晉,他不知為什麽走遠了以後又折返回了花園。
“姑娘且留步。”孟子晉朗聲道。
安慕雲蹙起眉頭,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孟子晉笑意吟吟地看著安慕雲,“方才姑娘之舉,我都看在了眼裏。”
“看見妹妹遇險,不顧一切衝上來想救她,之後為了她竟敢跟太子殿下據理力爭,姑娘確是聰慧勇敢。”
“我十分欣賞姑娘,不過不知姑娘是否願意認我這個朋友?”
安慕雲看著孟子晉的眼睛,那眼中寫滿了誠懇之意。
若是在從前,安慕雲或許就被這樣的眼神欺騙了。
孟子晉這人,最擅長的事情便是偽裝,而且做每一件事都有明確的目的。
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他可以不擇手段。
他清楚地知道怎樣說怎樣做才能最打動人,讓別人覺得他可靠,心甘情願為他做事。
過去的安慕雲何嚐不是如此被他騙得團團轉,最後又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呢?
這個人,曾經是她最信任的人。
可笑的是,他卻不曾信任她,隻因為安若雲一句話,就要取她性命,折磨她至死。
一見到孟子君,安慕雲就忍不住想起過去這些令她痛苦的事情。
它們好似化作那一顆顆細釘,齊齊紮入了安慕雲心口。
安慕雲閉了閉眼,盡力克製住自己的情緒。
“姑娘?”孟子晉仍是笑著,見安慕雲沒有回應,又喚了一聲。
頓了頓,孟子晉繼續開口道:“想來是我貿然來找姑娘,又說了些過於直白的話有些唐突。”
“若是有得罪姑娘的地方,還望姑娘直言。”
孟子晉表麵上依然有禮,但看安慕雲這般冷淡,似是不把他放在眼裏的樣子,還是令他心裏有些不悅。
安慕雲沒有錯過他眼神裏一閃而過的變化。
果然,安慕雲知道,孟子晉不過是看她乃安府二房嫡女,想先接近她,而後拉攏父親罷了。
他看中的,從始至終就是父親手中的兵權。
原來他從這個時候開始,就在暗暗算計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