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老賴走了
時間走到了淩晨,王莉莉還是沒有休息,王莉莉沒有休息,老孫當然也不敢休息,陪在王莉莉身邊的還有賴大師。
賴大師說:“晚上施工太危險,以我的道行恐怕鎮不住它們。”
說完,賴大師還重重的搖了搖頭,嘴裏發出一聲無奈的歎息。
夜已深了,哪怕如今正是夏季,卻也不免有些微涼。
就當王莉莉正想打道回府,老孫一臉驚恐的用手指向下麵,失聲說:“那……那是什麽東西?”
王莉莉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聽身邊的賴大師講:“這是……這是極陰之氣,該死,這兒怎麽會有如此多的極陰之氣?丫頭,你趕緊去找小白,這兒我先頂著。”
危急關頭,賴大師也顧不得客氣,直接喊起了王莉莉小時候的小名。
“我呢?我呢?我做什麽?”盡管心裏怕的要死,但老孫知道,此刻一旦慫了,前程也就沒了。
王莉莉沒有說話,說話的是賴大師,賴大師眉目微微一皺,說:“你留下能做什麽?還不趕緊跑?”
老孫訕訕一笑,也沒說話,隻是緊跟在王莉莉身後,王莉莉凝視了賴大師一會,最終說:“小心點。”
賴大師點了點頭,隨後從口袋中掏出他的法器銅錢,猶如一位俠客,輕身一躍跳下了高達十來米的施工下方。
老孫看的目瞪口呆,而王莉莉盡管有些發愣,但畢竟之前已經見識過賴大師大發神威,所以隻是幾秒的功夫,已然是回過神來,對著老孫喊了一聲,便趕緊跑向我帳篷的位置。
下方是一團肉眼不可觀的黑霧,至於老孫方才看見的東西,那大概是隱藏在黑霧中某種生物的眼睛。
長長的呼出來一口濁氣,賴大師手中的銅錢已經開始散發白光,隨後白光與黑霧親密接觸,擦起了絲絲火花。
“嘶!嘶!”
賴大師耳邊傳來了幾聲吐舌頭的聲音,走了幾步,賴大師也開始在腦海中猜測這極陰之氣中隱藏的到底是哪種生物。
“嘶嘶!”
聲音越來越近,賴大師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輕。
“轟!”
好似一聲天雷炸響,那生物忽然猛地朝賴大師撲了過來,賴大師開啟了心眼,而心眼傳入大腦中的是一幕巨蛇張開血盆大口的畫麵。
“不好!”危機關頭,賴大師失聲叫了一句,然後雙腳中左腳微微一點,恰似蜻蜓點水一般,頓時從巨蛇頭顱飛過。
躲過這致命一擊,賴大師方才發現,自己背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於是賴大師也不敢在此地逗留,體內提了提氣,便想一躍而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但巨蛇卻明顯不想讓賴大師如此簡單離開,它揮動著巨大的尾巴,猶如神龍擺尾一般直接朝著半空中的賴大師掃去,倘若真被這條尾巴掃中,恐怕不死也將會變成半身不遂。
賴大師自己似乎也大概想到了這一點,於是在尾巴掃來的前幾秒,他赫然祭出了銅錢法器,以法器之威勉強抵住襲來的蛇尾。
毫無意外,蛇尾重重的掃在了銅錢之上,同時也將銅錢之內的賴大師抽回了地麵。
底下,眼見賴大師從自己尾下逃走,巨蛇嘴裏發出不甘與怒火的嘶叫,似乎在說:你要是再敢下來,我一定要把你咬碎後吞進肚子。
幸免於難後,賴大師擦了擦額頭上因為驚嚇冒出來的冷汗,可就在擦完汗後,一聲破碎的清響從賴大師右手傳出。
賴大師顫抖的張開了右手,隨即臉上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沉默許久,方才開口說:“到底還是破了……”
那一刻,蒼老的賴大師仿佛更加蒼老,他彎下了腰,就連臉上、額頭上的皺紋,都比之前刻的更深。
我趕來後,遠遠望去,賴大師就像是根木頭,一動也不動,直到我走進一看,才發現這位老人身上隱隱散發出墳土的味道,這種味道我並不陌生,隻因我在許多將死之人身上都有聞過。
後來我才知曉,原來賴大師許些年前曾給自己算了一卦,卦象顯示他壽命將盡,為了自己能多活一些日子,賴大師便把自己剩下的命與自己手裏的法器綁在一起。
一般來說,法器大多總比人的身體要堅硬,可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今夜這一站,這法器……到底還是破了。
事後賴大師也與我講,他說:“這或許就是命,還以為自己能夠瞞天過海,可最終才發現原不過隻是多此一舉。”
那晚過後,賴大師連走都得讓人扶著,他已經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瞎子,再也不能施展出任何法術。
王莉莉親自開車送賴大師回瞎子協會,臨走時捐了一筆客觀的費用留給賴大師養老,有人給賴大師說後,賴大師一把拉住了王莉莉的手,臉帶微笑,說:“丫頭,你捐的這些錢恐怕我沒機會花完就得走了。”
王莉莉愣了,隨後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她緊緊將賴大師抱住,說:“大師,是我……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您也不會這樣。”
賴大師安慰王莉莉,說:“人固有一死,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我這一輩子無兒無女,倒也是孑然一身,隻不過……我臨走前還是放不下你。”
頓了頓,賴大師又說:“你從來就不懂叫人省心,以後我不在了,你得少惹點事。”
說罷,賴大師便從口袋裏掏出幾枚銅錢,張開自己的掌心,說:“我現在就是個廢人,這些銅錢留在我這也沒什麽用,送給你了,你可不能嫌棄。”
幾日後,工地上王莉莉接到了瞎子協會打來的電話,電話那頭說賴大師在昨天夜裏很安詳的走了,賴大師一生無兒無女,嘴裏聽到最多的除了協會就是“王莉莉”這個名字,他似乎也預料到自己將走,於是臨走那會,用筆在紙上留下了王莉莉的手機號碼。
隨後王莉莉的二叔也打來了一個電話,電話裏沒說什麽多餘的話,隻是說了一句“老賴走了!”。
賴大師大概還是放心不下王莉莉,於是走的前一天跟王莉莉二叔打了一個電話,說王莉莉遇見了點麻煩,讓他看在親戚與他的份上,過去幫幫忙。
賴大師的葬禮上,我沒有顧及常人的眼光,直接盤腿坐下念起了道家的《往生咒》,說:“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殊刀殺,跳水懸繩。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事後,我對著那黑白顏色的巨大照片鞠了幾躬,期間我碰見了王莉莉的二叔,那個曾經被我揍過的中年漢子,他對我笑了笑,忽然指著牆上的黑白照片,說:“以後……老何就掛在牆上了。”
我聽後,心裏很不對味,便沒有理會王莉莉的二叔,自己獨自一人走了出來,抬頭看了看天空,天空依舊很燦然,可今天以後,這個世上就少了一個與我這樣看天空的老人。
劉紅梅站在一顆大樹下等我,見我出來,就說:“他還好,我當年死的時候,要不是一個好心人幫我挖了個坑,恐怕屍體都讓狗給吃了。”
劉紅梅大概是想安慰我,可她安慰人的方式……不說也罷!
回來的途中,車內已經多了一個王莉莉的二叔,王莉莉也沒有介紹他二叔的名字,隻是讓我與劉紅梅跟她一樣稱呼二叔,我倒是好說,但劉紅梅不怎麽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