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兄弟同榻眠,夜半鬧鬼事
秦良玉晚上多喝幾杯酒,所以睡得十分昏沉,當趙滿山聽到院子裏傳來清晰的悉悉索索的聲音的時候,秦良玉還在微微的打著鼾。而那個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趙滿山可以清楚的分辨出來,那聲音就在窗子外麵的院子裏。他的腳步很輕盈,聽上去像個女人,可這院子裏的女人卻隻有宋姨一個,已是三更半夜,宋姨忙活了一整天,想必已經睡了,更何況,假如宋姨在院子裏忙著幹活,也沒有必要這樣的躡手躡腳。
那這個人是誰?趙滿山屏住呼吸,索性把耳朵貼著窗子,因為外麵夜色黑暗,什麽都看不見,隻能憑聲音分辨。
這腳步慢慢的停了,院子裏又恢複了一片寂靜,趙滿山人就側著耳朵聽,可過了好一陣子,仍舊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音。
或許是自己聽錯了?我馬上在心裏暗想,晚上的時候自己也喝了一杯,也許是最近事情太多,產生的幻聽。想到著趙滿山所幸,在鑽回被子裏,閉上眼睛。
又過了一會兒,困意襲來,他的意識開始漸漸的模糊,即將要睡著。而就在這時,突然院子裏再一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去年趙滿山已經睡得迷迷糊糊,但他對這聲音卻十分的敏感,猛的睜開眼睛。
這次他清楚的知道,院子裏的確有聲音傳來,而絕對不是自己的幻覺。這時,身旁的秦良玉翻了一個身,他仍在熟睡,根本沒有聽到外麵的聲音。
趙滿山再次坐起身,慢慢的湊近窗子,聲音已經聽得很清楚,的確是一個人輕盈的腳步聲。雖然外麵夜色昏暗,霧氣迷茫,趙滿山仍舊想趴在窗子向外麵張望一下。就當他把臉貼進窗子的時候,突然,窗子的外麵,有另外一張臉,正貼著玻璃向裏麵張望……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臉色煞白煞白的,就像塗抹的麵粉一般,嘴唇就通紅,嘴角流淌著鮮血,兩隻眼睛黑洞洞的,十分的深邃,眼球向外鼓出,樣子十分的嚇人……
這一下把趙滿山嚇得不輕,不由得啊了一聲,身子向後仰了一下……
整個世界一片混亂,若不是那張臉,緊緊的貼在窗子外麵,他根本無法看見,而就在他身體往後仰的一刹那,那張臉卻不見了……
趙滿山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鬼魂,剛才隻是事發突然,等他慢慢的緩過神來,院子裏一定是有人。於是他再次壯著膽子,慢慢的湊近窗子,借著昏暗的夜色,仔細向外張望。
剛貼著窗子的慘白的臉不見了,院子裏再一次陷入寂靜之中,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又過了一陣子,真就什麽動靜都沒有,趙滿山堅信,剛才看見那張臉之後,院子裏再沒響起過腳步,所以那個人一定還藏在院子裏。於是他繼續臉貼著窗子,盯著著外麵,豎起耳朵聽著聲音。
他一動不動,屏住呼吸,唯恐驚動了外麵的人,身旁有人也湊了過來,臉也貼著窗子向外望,他知道一定是驚醒了秦良玉,便頭也沒回的壓低了聲音,說道,
“良玉,外麵有人……”
可身旁的人並沒有回答他,而是向他身邊湊了湊,跟他的身子貼近,兩個人的頭幾乎挨在了一起,趙滿山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身邊那人的呼吸。他心裏有些納悶,秦良玉睡的好好的,突然醒了也就罷了,為什麽如此貼近自己?他一直躺在被窩裏睡覺,屋子裏的火炕燒得暖暖的,為什麽他的身上散發著冰涼的氣息?
就當趙滿山轉過臉打算去看看秦良玉的時候,突然發現和自己一樣,趴在窗子邊向外張望的人並不是秦良玉……
如果說剛才趙滿山跟窗子外的人隔著玻璃四目相對,而現在,兩人的臉幾乎貼在了一起,那股冰涼的氣息再一次猛烈的襲來,吹到趙滿山的臉上,讓趙滿山感覺到,五官幾乎被凍住一般的冰冷。
而他卻清楚的看到,眼前的這個人,臉色煞白,嘴唇通紅,兩隻眼睛黑洞洞的,頭上梳著一根烏黑的辮子,又不見頭垂在胸前,天哪!這正是,在霧鎮裏一直鬧騰的鬼魂陳豔春!
盡管趙滿山從來不相信這世上有鬼,並且自從他回到霧鎮以後,發生了及其祠堂裏鬧鬼的事件,都是他精心安排的。可眼下,這個鬼魂就在他的麵前,與他臉幾乎貼著臉。他甚至可以清楚的感到對麵的味道和氣息。這下子可把他嚇得不輕,不禁大聲的叫了出來,
“啊……有鬼……”
他的身子往後一仰,一個沒留神,甚至火炕掉在地上,發出了撲通的一聲聲響。頭重重地磕在了地麵上的青石磚上,頓時覺得頭暈目眩,眼冒金星,兩個耳朵吱吱的鳴叫。
他趕緊向後一翻身,用雙手撐地,掙紮著站了起來,可剛才嚇得不輕,兩腿發軟腳下的步伐蹣跚,一不小心撞倒了身旁的凳子上放著水盆。
水盆是黃銅的,裏麵裝了半盆的水,叮叮當當的掉在了地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水灑了一地,橫著滾出去很遠,撞在了牆壁上,咣當的一聲停住了。
盡管秦良玉晚上喝了兩杯,睡得很熟,可剛才水盆掉地的聲音巨大,仍舊把他驚醒了,他騰的一聲從炕上坐起來,眼睛無法適應屋子裏的昏暗,一時間什麽都看不見,
“咋的啦?這是咋的啦?慧秋……”
他忘記了自己是住在趙滿山家,情急之下竟然喊出了慧秋的名字……
而此刻的趙滿山已經穩住了身子,摸索著點亮了屋子裏的燈。
燈亮,發出橘黃色的光,將整個屋子裏,都照亮。借著燈光,趙滿山發現屋子裏除了自己和秦良玉以外,再也沒有其他的人。而秦良玉正坐在炕上,瞪大了眼睛,看著慌裏慌張的自己,有些驚訝。並且他也馬上想了起來,自己是住在了趙滿山家,連忙的問道,
“滿山,咋的啦?剛才是什麽動靜”
說完之後,他也看到了撒了滿地的水,和滾在牆角落裏的那個水盆。趙滿山穩定了一下心神,他無法跟秦良玉解釋剛才所發生的一切,於是隨便扯了一個謊說,
“沒事,沒事,我下地找口水喝,碰到了水盆而已……”
秦良玉並沒有懷疑,而是點了點頭說,
“這酒真是喝多了,剛才稀裏糊塗的,我還以為睡在自己家裏……”
趙滿山稍微的整理了一下,重新爬到炕上,關了燈,鑽進了被窩裏。被剛才的動靜驚醒,秦良玉一時間也無法睡著,於是兩個人在躺在黑暗中,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可趙滿山卻沒心思聊天兒,心裏一直想著剛才發生的事情,腦海裏全是那個麵色慘白嘴唇通紅的女人的麵貌。躺在一旁的秦良玉說道,
“我真是不能喝酒,喝一點就頭疼,睡覺還做了一個噩夢。夢見說你的院子裏鬧鬼了,這會還爬進了咱們的屋子,就躺在咱們倆中間,我原本還以為是你,翻個身,睜開眼睛一看,竟然是陳豔春的鬼魂!哎,可把我嚇壞了,幸虧隻是個夢……”
秦良玉隻是講述自己剛才的噩夢,他說得輕描淡寫,但趙滿山的心裏卻已經,因為他知道,秦良玉剛才夢到的一切,真的在現實中發生過。她夢到的那個陳豔春的鬼魂,剛才真的就在他們倆中間。自己剛才曾與那個鬼魂麵對麵,閉上眼睛,仔細想的時候,那鬼魂的黑洞洞的眼睛似乎仍舊在眼前。她的眼神深邃,深不見底,好是一雙有著魔力的鬼爪,牢牢的抱住自己的大腦,將自己的思想拉進她那無盡的深淵之中……
這一晚上,趙滿山再也沒有睡著,一閉上眼睛,眼前仍舊是一張慘白的鬼臉,他無法用之前二十多年積累起來的邏輯來解釋這樣現象,他是個從不相信世上有鬼的人,但此刻的他甚至開始懷疑,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難道自己的母親陳豔春真的陰魂不散?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自己豈不是能見到母親?哪怕他是鬼魂也好,妖魔也罷,總好過她隻活在自己的想象當中……
趙滿山思緒萬千,他甚至慢慢的有些期盼,期盼陳豔春的鬼魂再次出現在眼前。母親這個詞,在他的心裏,是模糊的。從小便跟馬洛普先生,一直長大的他,無法在心裏建立出一個完整的母親的概念。可穩定下心神的趙滿山,但想到陳豔春的鬼魂,卻油然而生一種親切,他甚至希望,那陳豔春的鬼魂能將自己抱在懷裏,哪怕他的懷抱是冰冷的。他甚至願意把鬼魂帶他離去,逃離的紛繁複雜,自私陰暗的世間,去到一個即使冰冷,黑暗,也會感到親切的世界。
趙滿山一直躺在被窩裏胡思亂想,而身邊的秦良玉,在後半夜的時候卻再也沒有打過呼嚕,就這樣一直捱到了天亮,窗子裏透過了一片涅白色的光,外麵漸漸的明亮了起來,趙滿山知道,那是晨光穿透霧氣之後,投射進來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