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人情多冷暖,落井又下石
自從秦壽昌,從鎮北受傷被抬回秦府以後,就一直躺在炕上昏迷不醒,於是屋子裏這些伺候他的下人,也沒人敢說話。屋裏便一直死一般的寧靜,寧靜得有些壓抑,而當緩慢的睜開眼睛的秦壽昌,一種看見放在身旁的那個秦良玉從祠堂裏提回來的假人的時候,卻猛的睜大了眼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大叫了一聲,
“啊……”
這一聲打破了屋子裏的寂靜,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個正端著剛剛熬好湯藥的下人,驚得手一抖,手裏的湯碗掉在了地上,啪啦的一聲摔了個粉碎。
隨著這一聲喊叫,秦壽昌一下子坐起身來,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眼前的那個假人,身子迅速的蜷縮成一團,往火炕的角落躲去。
他這詭異的表現,也驚呆了秦良玉,在自己的印象中,父親一向處事不驚,老練穩重,怎麽會突然有這樣驚恐的表情?他連忙來到,秦壽昌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呼喊著他,
“爹,爹,你這是怎麽了”
秦壽昌轉過臉,看了看秦良玉,眼睛向上一翻,渾身癱軟,仰麵倒在炕上,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之中,不省人事,任憑秦良玉和那些下人怎麽呼喚也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人們七手八腳的把秦壽昌,重新抬到剛才他躺著的地方,蓋上被子。他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雙目緊閉,臉色煞白,昏迷不醒。
……
秦良玉的這一夜,根本沒有睡著,讓他一直惦記著的,霧鎮地下藏著的那些人,不但沒有得到機會去尋找,自己的父親卻要落得這般下場!他心亂如麻。可這僅僅是個開始,第二天的一大早,他剛勉強的吃了一點粥,就聽見秦府外麵吵吵嚷嚷的,好像有很多人。
他來到府門前,大門外站著一群鎮裏年長的叔伯,帶頭的仍然是那個年紀最大的秦伯,看見秦良玉出來,秦伯往前走了幾步,對他說道,
“良玉呀,早上我們聽說,鎮子北麵陳豔春的廟倒塌了?這可是不吉利的征兆哇,你爹他人呢?趕緊把他喊出來,拿個主意吧……”
周圍的人們也紛紛隨聲附和。
聽他這麽一說,秦良玉歎了一口氣,看來人們隻關心陳豔春的廟倒塌,是否會給鎮子裏帶來災難,卻沒有人注意的到,昨天自己的父親秦壽昌差點兒喪了命,至今還昏迷不醒。
“我爹的身體不太好,這事兒跟我說就行,我就能做主……”
秦良玉的心裏十分的不悅,板著臉說道,可那秦伯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臉色,聽他這麽一說,便歎了一口氣說道,
“二十多年前,陳豔春產下妖胎,給霧鎮帶來瘟疫,可眼下咱們給他建了廟,沒幾天廟卻倒了,大清早的,我們老哥幾個商量了一下,覺得這是不祥的征兆,咱們不能就這樣幹等著,得想個法子”
秦良玉看著他,又抬頭看了看站在他身後的那些,鎮裏的有頭有臉的人,冷冷的說道,
“那你們說,該想個什麽法子才好……”
秦伯也回頭看了看身後的那些人,轉過身來,再麵對秦良玉的時候,臉色有些為難,於是他又歎了一口氣說,
“我沒想著呀,廟的香火陳豔春都不吃,想必他還是有什麽冤仇未了,我們思前想後的,當年那個處死她的命令,是你爹親口下的!沒準是陳豔春,是還惦記著你爹呢……”
說著,他抬頭看了看秦良玉的臉,秦良玉仍舊麵無表情,其實他是在驚訝,驚訝的是他沒想到,秦伯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一股無名之火迅速的在他胸口裏蔓延,他強忍著不說話,因為他擔心,他一張嘴,那個怒火就會從嘴裏噴射出來,將眼前這些膽小的鼠輩通通的燒個精光。最終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那該怎麽辦才好呢”
其實在場的人都已經看出了秦良玉的不悅,領頭的秦伯,或許是年老眼花並沒有看見,也許是假裝沒看見,仍舊不緊不慢的說,
“所以說這事兒你做不了主的,還是把你爹叫出來,我們跟他當麵商量吧,當年還沒有你,你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參與不了的,還是去叫你爹吧……”
說完,他仍舊抬頭看著秦良玉,秦良玉從他的眼神當中仿佛看出了什麽,他一個勁的叫自己的爹秦壽昌出來,看樣子心裏是有什麽不能說出來的打算?或許他已經知道了秦壽昌已經受傷,所以特意來找這個借口,探聽情況的?
於是,秦良玉將計就計的說,
“我對她身體不太好,在屋子裏休息,不方便出來跟你們說話,有什麽事你還是跟我說吧……”
“哦?你爹他身體不好?那我這做長輩的,得進去看看啊?”
說著,秦伯往前邁了一步,身後的那些人也跟著往前擁了一下,但擋在門口的秦良玉卻紋絲未動。
“我說了我爹他身體不好,你們還是別進去了……”
他話音剛落,人群中的一個人,卻站出來大聲的衝秦良玉說,
“身體不好?怕不是被那陳豔春的鬼魂抓了吧……”
此話一出,人群中騷亂了起來,人們仨一群倆一夥兒的議論紛紛,
“是啊是啊,我們都聽說了,他是被陳豔春的鬼魂迷了,恐怕是陳豔春還記得他的仇呢……”
見此情景,秦良玉也毫無辦法,索性大聲的衝他們說,
“對呀就是啊,昨天我爹就是在陳豔春廟附近受的傷了,那又怎麽樣?”
聽他親口說出,人群卻一下子靜了下來。人們瞪大了眼睛,看著秦良玉,半天都沒人吱聲。
秦伯搖了搖頭,再次的歎了一口氣,用手裏的拐杖,咚咚的在地上敲了幾下,
“哎,看來果然是那陳豔春的怒氣未消啊,把你爹弄到她到廟門前,又差點兒弄死他,人被你們救回來之後,他的廟就倒塌了……這說明了什麽呀?說明了陳燕春發怒了,寧可不食我們的香火,也要來找你爹來報仇呢,如果他這仇報不成,恐怕又像當年那樣,把怨怒撒在霧鎮的人們身上啊……”
其實,盡管這秦伯一直繞著彎子不肯直說,秦良玉的心裏早已明白了,他這分明是要落井下石。想把秦壽昌獻出去,好抵消那陳豔春的怒氣。
雖然秦伯還沒有說出具體該怎麽做,但他的意圖已經十分的明顯,看看他身後跟來的這一群人,想必是他們早已商量好。想到這些人平日裏見到秦壽昌,都畢恭畢敬的,到了關鍵的時候,卻個個都自私自利。
秦良玉開始鄙視這些人,鄙視霧鎮裏,這些號稱有頭有臉的人。他用輕蔑的眼神看了看們,哼了一聲,對他們說道,
“我爹的身體不好,不管有天大的事情,都等他好了再說……”
說完一轉身,回到院子裏去了,聽到秦良玉這個態度,秦伯一臉的尷尬,沒想到自己諾大的年紀,也被一個毛頭的小子,給噎了個跟頭,還沒有討回一丁點的麵子,拄著拐杖邁步想跟進院子裏去,可秦良玉進了院門之後,秦府的下人咣當一聲,便把門關住了。叫他用拐杖咚咚的在地麵上敲了一陣子,卻也無可奈何,轉身的離開了。
秦良玉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回到屋子裏,拿起那個假人,放在手裏擺弄,仍舊心亂如麻。
梁慧秋看著她無助的樣子,輕輕地走到他的身旁,拉起她的胳膊說,
“別跟他們這些人一般見識了,你也別太著急上火,不如再等等,滿山哥可能就快回來了,到時候你跟他商量商量,讓他幫你拿個主意……”
秦良玉轉過臉,看看梁慧秋,雖然這些許日子以來,他對梁慧秋一直不冷不熱,他承認自己的心裏始終過不去這道坎,這幾天梁慧秋的變化,卻讓他感到了異常的溫暖,可越是這樣,他的心裏便越加煩亂。
梁慧秋說的沒錯,中午的時候,趙滿山便從霧鎮南門回來了。張啞巴跟在他的身後,趕著一輛大車,想必是從省城雇來的,車上滿滿當當的塞滿了貨物,看來這一趟趙滿山的收獲不小,想必是要大張旗鼓的重開十號裁縫鋪。
一進城的時候,趙滿山就聽說了這兩天,霧鎮裏發生的事,別讓張啞巴先把車趕回十號裁縫鋪去,自己卻徑直的來到了秦良玉的家。
一進門,秦李氏便一把把他的胳膊拉住,滿臉愁容的告訴他昨天和今天早上發生的事,說到難過的時候,還流下了眼淚。
趙滿山安撫了一下他的幹娘,徑直的來到後麵的臥房,探望躺在炕上的秦壽昌,和昨天一樣,秦壽昌仍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他伸手在秦壽昌的額頭上摸了摸,有些溫熱,看來暫時沒有什麽危險。
於是他把秦良玉拉到一邊,問道,
“我一進南門就聽人說了,說昨晚祠堂裏又鬧鬼了,是真的嗎?”
消息傳的果然得快,秦良玉隻好點了點頭。其實最該讓趙滿山幫忙拿主意的,倒不是鬧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