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土地廟產子,夢亦真難辨
說起梁慧秋,秦良玉不禁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卻什麽都沒說。趙滿山可以看得出其中必有隱情,但見秦良玉不想說,也沒好意思多問。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進梁記飯莊,仍舊是梁惠秋出來迎接。秦良玉一見到梁慧秋臉上便立刻洋溢出笑容。而趙滿山注意到的卻是,黃半仙居然也在屋子裏吃飯。
坐在黃半仙對麵的那個人趙滿山隱約有點印象,正是霧鎮的那個中醫大夫李詩文,兩天前趙滿山昏倒在祠堂裏的時候給趙滿山紮了一根銀針將他喚醒。兩人在聊著什麽,聲音不大,趙滿山聽不清楚。黃半仙正對著門口,看見了秦良玉和趙滿山,身上輕微的抖動了一下便轉過臉,避開趙滿山的目光。
其實秦良玉也看見了黃半仙,但沒心思搭理他,點了兩個小菜,又讓梁慧秋燙了一壺酒,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和趙滿山坐下。趙滿山回到霧鎮的這幾天,除了那天秦壽昌請他到家裏吃飯以外,這算是趙滿山和秦良玉第一次坐下來好好吃飯。這幾天霧鎮接連發生奇異的事情,弄得人心慌慌。不過秦良玉今天卻十分的興奮,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揭開這件事情真相的線索,很快一切即將真相大白。
其實趙滿山和秦良玉都不勝酒力,雖然他們隻要了一壺酒,但也隻喝了一點。能安靜下來敘敘舊,在這幾天來也算是十分難得。他們聊了一陣子,趙滿山覺得頭有些發暈,渾身乏力,便辭別了秦良玉,離開了梁記飯莊,順著大街向北徑直回到了十號裁縫鋪。
真沒想到,這一丁點兒燒酒,就能把趙滿山喝得暈暈乎乎。回到十號裁縫鋪的時候隻覺得天旋地轉。趕緊伸手扶住門框,險些摔倒。宋姨見了趕忙跑過來,攙扶著趙滿山回到了後院的臥房。幫他脫掉外套扶著躺在床上,伸手在額頭上一摸,隱約的有些發燙。
宋姨連忙用溫水投濕了毛巾,敷在他的頭上,又去廚房像昨天那樣熬了一碗薑湯,等宋姨把薑湯端到臥房的時候,趙滿山已經昏昏沉沉的睡著。宋姨搖晃他的肩膀想將他喚醒,讓他喝下了這碗薑湯。但趙滿山卻睡的很沉,微微的打起了呼嚕。宋姨無奈的搖了搖頭,端著碗轉身出去,來到廚房,看了看這碗將薑湯,回手倒進了一旁的裝泔水的木桶裏。
趙滿山這一覺一直睡了一下午,做了一個特別真實的夢。夢裏是一個漆黑的初冬的夜晚,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沒有一丁點的亮光,但奇怪的是自己卻能清楚的看清一切。眼前是一個殘破的土地廟,廟門和窗子都已經破爛不堪,一陣北風吹來,天氣特別的冷。涼風順著廟門和窗子吹了進去,屋子裏傳出來一陣女人痛苦的叫聲。
“啊……”
那聲音淒厲,在趙滿山的夢裏來回的飄蕩。那聲音仿佛變成一隻隻尖利的手爪,闖進趙滿山的身體裏,抓撓著他的心髒,讓他感覺到一陣陣難以形容的疼痛。突然呼的一下,自己竟然身處在破廟之中了,躺在一捆幹柴上,疼痛的感覺越來越真切,趙滿山睜開眼睛仔細看去,自己竟然變成了個女人,身上穿著大紅色的棉襖,肚子高高的隆起,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自己的兩腿之間流淌出來。
劇烈的疼痛撕扯著趙滿山的身體,渾身上下早已被汗水濕透。衣服濕噠噠的貼在身上,十分的難受。突然廟門咣的一聲打開,一條黑色的野狗跳了進來。呲著牙,咧著嘴,樣子十分的猙獰,趙滿山感到十分的害怕,但高高隆起的肚子仿佛灌滿了砂石,根本無法移動。隻好眼睜睜的看著那條狗一躍而起,向自己撲來。
可那條大黑狗身上的皮毛,卻原地沒動,它的身體一下子從皮毛之中鑽了出來,一瞬間鮮血迸現,那條沒了皮的野狗,直接跳進了趙滿山的肚子……
“哇……哇……”
趙滿山一下子又回到了破廟的外麵,又變回了自己,破廟裏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那聲音清脆又響亮,在趙滿山的夢裏來回的飄蕩。
突然,身後一陣喊聲響起,
“處死那妖婦,處死她……”
緊接著一群人從四麵八方衝過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們一個個都穿著白色的長衫,麵無表情。
他們衝進破廟,紛紛上前開始撕扯那女人的身體,顧不得幹草上那女人的血液已經把他們身上雪白的長衫染紅,更顧不得那女人被扯斷的骨頭裏的骨髓塗抹了他們滿臉滿身。他們在血肉橫飛的破廟裏狂歡,他們在腥臭的氣味中手舞足蹈。最後那女人被撕扯的支離破碎,變成一灘血水,一地爛肉。
那滿地的血汙變成一團黑色的煙霧,慢慢的從破廟的窗子裏飄散出來,融入到霧鎮漫天彌漫的大霧中去,將原本白色的霧氣染成黑色,好似一朵朵夾雜著狂風暴雨的烏雲,在霧鎮的上空翻騰奔湧,遮住了天空。
最終趙滿山被噩夢驚醒,猛地從炕上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身上的衣服,已被汗水濕透那粘乎乎的感覺讓他想起了夢裏的那灘血水,恐怖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令他心有餘悸。
自從來到霧鎮,住進十號裁縫鋪,這是趙滿山第二次做噩夢。這場噩夢比上一次恐怖多了,也真實多了。外麵的天已經黑了下來,透過後院臥房的窗子,可以看到前屋的燈已經點亮。微風從臥房的窗縫裏吹進來,十分的涼爽。趙滿山穿鞋下地,在衣架上扯下外衣披上,推開房門,穿過正房,來到霧鎮的街麵上。
街麵上的買賣鋪戶紛紛點起了門頭上的燈籠,燈籠大紅的光與天空中高懸的淡黃色的月兩的光混雜在一起,霧鎮的大街籠照在一片橘紅色的光芒之中,趙滿山這才發現,原來霧鎮的夜景竟然如此之美。他開始想象霧鎮的過去,想象他的義父馬洛普曾在霧鎮開的那家西醫館,想象這十號裁縫鋪的陳豔春。其實這些在他的印象中十分的淡薄,所以他隻能憑想象。
忽然南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轉過臉借著燈籠的光芒看去,兩個人從南麵的黑暗中疾馳而來。她一眼就認出了跑在前麵的是三荒子,跟在後麵的是秦良玉。
“滿山……走,趕緊跟我走……”
秦良玉也看見了他,喘著粗氣衝他喊道,腳下的步子卻沒停。
“快走快走,城北的破廟有事情……”
“破廟?”
聽到秦良玉這麽一說,趙滿山驚得渾身一抖,怎麽會有破廟?剛才自己那場噩夢裏不就是破廟嗎?難道夢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這一切都是在預示著什麽?還是有著什麽樣的神秘的力量在告訴自己什麽?趙滿山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十號裁縫鋪,在正門兩側掛著的燈籠的光線裏,顯得格外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