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2章 胸中鱗甲

  江蘭雖然沒什麽文化,隻寫得一手好字,但也是個好學的人,這“凶手是餘忘”和“嫌疑人是餘忘”看似是差了兩個字,可其中的意思卻差距大了。


  一定不能定罪,一個能定罪。


  一個活,一個死!


  所以寫在卷宗上作用也就不同了。


  江蘭遲遲沒有下筆。


  心有疑惑。


  轉而問紀雲舒,“紀大人,你為何要我寫嫌疑人餘忘?而不是凶手餘忘?”


  紀雲舒沉默。


  “此案根據證人木木所說,不是應該證據確鑿,落地有實了嗎?不如落筆為凶手,此案也能立刻結了。”


  紀雲舒本在碾墨的手頓了一下。


  眉心緊皺。


  說,“木木的證詞看起來如是,可其中還有疑點,所以結論不能這麽早就下了。”


  嗯?

  江蘭道,“還請紀大人明示。”


  紀雲舒解釋道,“她說隻看到餘忘掐著華翎的脖子,將其摁倒在床上,可說到底,案子最關鍵的一點始終沒有解答,就是華翎後腦上的致命傷,根據骸骨驗屍所得,華翎是後腦撞擊在尖銳的物體上而死的,而不是被掐死的。”


  她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蘭細想,猜測,“那會不會是證人離開後,餘忘將華翎推倒,導致她撞在桌角上?”


  紀雲舒沉眸,起身,在屋內走了兩步,尋思著,“當時我也這樣想過,可說來說去,到底沒有真正的證據證明餘忘是凶手。”


  沒有確鑿的證據,她不敢這麽快就下定奪。


  然而,江蘭卻持有不同的意見,索性放下手中的筆,帶著勸說的語氣道,“紀大人,恕我直言,你接這案子的原初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替餘大理洗脫罪名嗎?現在好了,隻要這份卷宗交上去,餘大理就能無罪釋放,可若在卷宗上寫‘嫌疑人餘忘‘的話,那這案子也就沒完沒了了,還不知道要查到什麽時候,或許根本就是個無底洞。


  更何況,這案子是三年前的,線索極少,與案子相關的餘忘也死了,雖然不能直接證明他是凶手,但也不能證明他不是凶手,再查下去也沒用啊!畢竟人已經死了,線索也斷了,咱們刑部總不能把他的骸骨挖出來,然後開堂審理,等白骨開口吧?這……這不切實際啊!”


  無奈。


  聽得這席話,紀雲舒猶豫起來。


  竟覺得江蘭這番話也在理。


  江蘭見自己的話似乎起了作用,便繼續道,“我說紀大人,你就莫在鑽牛角尖了,案子還是早點結吧,不要拖得太久,你也知道,拖太久的案子不好,萬一竹籃打水一場空,浪費時間啊!總之餘大理沒事便行了。”


  哎……


  紀雲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訓斥,“江大人,案件事關人命,豈能說浪費時間?如果不能將凶手緝拿歸案,我們這官也無需做下去了。”


  “……”


  江蘭一臉尷尬。


  “我們做官的,就是為百姓解決難題,若人人都嫌麻煩,那還有公平一說嗎?”


  “是,紀大人教訓的是。”但是江蘭還是不死心,吞了吞唾沫,抬著小心翼翼的眸子,做最後的勸說,“不過紀大人,尚且不說別的,就以這樁案子來說,真的是沒法查了,說到底,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若是不結,那便是整個刑部的事,恐怕有心之人會旁生枝節,最後證實凶手是別人倒好說,那萬一結果證實凶手就是餘忘呢?紀大人白忙一遭,刑部也白忙一遭,到時……會惹來麻煩的,畢竟,做官難當啊!”


  都說江蘭沒文化。


  可這廝說起話來卻頭頭是道。


  連紀雲舒都不得不服。


  確實,結了比不結的好。


  紀雲舒沉默許久,心想,先結了也好,到時候她再私下了解情況,若有線索,重新翻案就是。


  於是——


  到底還是點了頭。


  最後,江蘭在那份卷宗上寫了“凶手乃餘忘,已卒”!

  算是結了案。


  而這份卷宗在整理完畢之後,直接由江蘭送去了刑部尚書的府上。


  這會也快到卯時了,厲大人正準備進宮上朝,剛到門口就被江蘭攔下。


  “江大人?你這是……”


  天還沒亮,來我這蹭回籠覺嗎?


  “尚書大人,下官整理了新的卷宗。”江蘭趕緊呈上那份新的卷宗。


  厲大人吃驚。


  接來一看。


  神色大悅。


  “果然,餘大理並非凶手。”


  江蘭道,“證人已經招供,而且餘府上下都能作證,已經無疑了。”


  “好,本官立刻進宮呈給皇上。”


  不再耽誤時間,他立刻帶著新的卷宗進了宮。


  與此同時,景容也換了官服,進了宮。


  皇宮。


  金鑾殿內。


  景容此次入朝,引起了不少騷動。


  眾大臣在他身後竊竊私語,卻不敢吱聲。


  大家心裏都在猜測,此次容王入京的原因一定是因為皇上將他的人給罷免了,所以他心有不甘,這才急匆匆回京。


  沒想到,這容王看似心無皇位,打算離京逍遙,可原來,一直都想做個“攝政王”。


  把持朝政!


  當然,這話,沒人敢直接說。


  宦官大喊一聲,“皇上駕到。”


  衛奕一身龍袍入殿,神色威嚴的坐在龍椅之上。


  “參見皇上。”


  “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衛奕看著底下眾人,目光最後落在了景容身上,“容王,朕很高興你能重新入朝,若有你在朝中坐鎮,朕也能安心許多。”


  聽上去,發自肺腑。


  景容拱手,“臣此次重新入朝,就是為了助皇上穩定江山、排憂解難。”


  “難得容王有心,有你在,朕這江山固然穩盛。”


  “隻怕朝中有人胸中鱗甲,不得齊心。”


  這話一出,朝臣騷動。


  皆有些心慌。


  都覺得景容“胸中鱗甲”這四個字戳中他們的脊梁骨。


  像是說他們一樣。


  衛奕保持著笑,“容王嚴重了,朝中各位大臣為大臨鞠躬盡瘁,都乃忠臣啊!”


  嗬嗬!


  景容抬眸看他,眼神嚴肅,“臣此言並非盲針亂刺,實乃良藥預防,無心者,當作安心,有心者,自然心虛。”


  呃!

  隻見其中幾位大臣垂著頭,瑟瑟發抖。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