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7章 一尺還十尺
屋子裏。
景容負手站在一個大架子前,欣賞著上麵擺放的許多用陶泥捏的小動物。
十二生肖樣樣俱全!
而且各個都捏得栩栩如生。
不得不說,衛奕那小子腦子雖然不靈光,可是捏陶泥的手藝還真是不錯,將來能擺個攤子,捏捏糖人什麽的,絕對是份賺錢的好路子。
看來這孩子餓不死了!
他嘴角微揚,繼續欣賞架子上擺放整齊的動物,想起之前衛奕抱著陶泥動物睡覺的樣子,真是可愛。
這段時間,沒有衛奕在身邊,確實安靜了許多,還真有點兒想念。
突然——
“衛奕捏這些泥人的時候,是最開心的!”
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一轉頭,就看到了紀雲舒站在那兒。
隻見她邁步進門,走到他身旁,看向架子上用陶泥捏的動物。
“他很喜歡這些小動物,也很寶貝,當時捏了一下午才捏出來,一出太陽,他就一個個的抱到外麵去曬,也不讓人幫忙,不讓人碰,丫頭們笑他小氣,可他還是樂嗬嗬的自己一個人忙進忙出,我還記得當時,他打爛了一個兔子,心裏很難過,傷心了一兩個時辰才緩過來,最後還將打碎的兔子埋進了土裏,看來這世上,也隻有他才會如此天真了。”
每次說起衛奕的趣事,她總是嘴角上帶著笑。
景容默默的聽著。
她也繼續說,“我們離開錦江的時候,他已經會念詩了,還認識了很多的字,不知道時隔數月後,他現在怎麽樣了?是不是會念更多的詩了呢?又是不是認識了更多的字了呢?寫的字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歪歪扭扭?教書先生是不是又教了他一些別的什麽?他還是像以前那樣什麽都不懂嗎?”
聲音越來越細,越來越梗塞……
眼眶發紅!
她腦海中正在一遍遍的幻想著衛奕的成長變化。
歸咎一點,他現在好不好?
景容:“好人終究是會有好報的。”
“會嗎?”
“會,一定會!”
斬釘截鐵!
紀雲舒伸手,從上麵取下一個小豬,輕輕捧在手裏,一遍遍的摸著,仿佛正摸著衛奕腦袋似的。
景容偏頭看她,張了張嘴,似乎有話在喉嚨裏斟酌了許久,終於說出一句,“衛奕他沒事。”
嗯?
紀雲舒捧著陶泥的手一緊,問,“為什麽這麽說?”
“是景亦告訴我的。”
“景亦?你說清楚些。”
景容正色,“人,確實是被景亦抓走的,但不知道他將人藏在了哪兒?隻知道現在衛奕很安全,暫時不會有危險。”
暫時?
紀雲舒仿佛隻聽到了關鍵詞,陶泥放下,一把握住他的手臂,焦急追問,“暫時?什麽叫暫時?”
景容眼眸低了低,認真說,“說白了,衛奕現在是景亦的一顆棋子,他要的,是本王離開京城,直到他坐上皇位那天,才肯將衛奕安然無恙的還回來。”
呃!
她明白了。
所以——
景容當時沒有答應這個前提。
當然,她也能理解。
“景亦是什麽人,我們都知道,本王本應該為了衛奕選擇離京,可是……真的等他坐上皇位的那一天,他不是要放人,而是殺人,第一個要殺的,不是衛奕就是本王。”
“我明白。”她眉心聚攏,沉默片刻,手緩緩從景容手臂上鬆開,背身道,“京城裏,你有你的父皇,有你的親足兄弟,也有為你賣命的人,甚至,還有一瓦遮頭,可衛奕,隻有我。”
空氣中陷入了沉默。
隻有外頭細細的雨聲和微風拂過車窗的響聲。
良久,景容凜著深不見底的眸,肯定道,“本王答應過你,一定會將衛奕安全救出來,那時,倘若他傷了一厘,本王便任由你傷一寸,一尺還十尺,這是承諾。”
一尺還十尺!
她垂落的眸抬起,回過頭,迎上了景容那雙冷硬卻十分堅定的眸。
四目相對!
卻沒再說什麽。
那晚,景容就在竹溪園住了下來。
而紀雲舒卻如何也睡不安寧,在床上輾轉反側。
外頭的毛毛細雨,漸漸變成大雨。
雨聲如雷!
她側身緊閉著眸子,想讓自己睡下去,但片刻又睜開了,因為仿佛自己一閉眼睛,就能想起剛才在書房裏做的那個夢。
不是可怕!
是害怕。
那樣一個夢,幾乎從禦府開始就折磨著她,繞在心尖上,久久不去。
第二天,景容早早就走了。
紀雲舒清晨醒來,穿衣出門。
剛出去,就看到丫頭在院子裏清掃。
“先生醒了。”
“王爺呢?”
“王爺一早就急匆匆的走了,好像是有什麽要事,見先生還在休息,就沒有叫你。”
要事?
大概也是跟景亦之間的事吧。
因為下了一整晚的雨,院子裏一片泥濘,花草都死了,丫頭們一大清早就開始清掃起來,小半會功夫就收拾幹淨了,還散了一些甘菊水,十分清香。
絲毫不見大雨過後的樣子。
紀雲舒吃過早飯後,就在院子裏坐了一會,靜靜想了些事情,然後便取來一個葫蘆瓢,舀水洗了一把手,去了停放棺材的堂屋。
才剛倒騰起那具從棺材裏搬出來的骸骨,京兆尹就過來了。
和以前一樣,他對紀雲舒依舊客氣百般。
一進門就攏了攏腰,拍了拍身上落了雨水的官袍,說,“紀先生,早啊。”
哥,這會不早了吧。
其實京兆尹會來,她一點也不意外。
那廝不來,估計京兆尹的頭銜也白當了。
畢竟《臨京案》他得管啊!
“京兆尹此行過來,所謂何事?”還是問了一句。
京兆尹本想上前一步,可看到紀雲舒拿著那具骸骨在手裏比劃,想了想,還是稍微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笑嘻嘻的說,“知道先生來了竹溪園,原本昨日就應該過來問候一聲的,但著實是因為事情太多了,現在整個朝中上下一片混亂,所以耽誤了,也就沒有過來。”
話裏似乎有些抱怨的意思。
紀雲舒不明,“哦?朝中混亂?如何混亂了?”
再怎麽亂,能亂成什麽樣?
京兆尹歎了一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