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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3章 鳴山書院借住

  商卓說出這樣的話,立即引來他同窗的不滿。


  有人用胳膊狠狠撞了他一下,“商卓,你說什麽呢?有你這樣說夫子的嗎?咱們對外不對內。”


  “是啊,你怎麽站在別人那邊去了?”


  同窗幾人都開始斥責起他來。


  不大明白他為何要去迎合外人,當眾詆毀起自己的老師來。


  本就心浮氣躁的林殊,一聽這話,厲眸頃刻便瞪向平日裏寡言少語的商卓,捏著拳頭,牙口磨得發癢,要不是因他是自己同窗書友,定要上前狠狠揍他才行。


  而相對於別人凶疾的指責,景容卻略帶欣賞的目光看著他,心想,這人是個聰明人啊。


  商卓也毫不在乎他人的言語斥責,反而大膽的迎上景容的視線,說,“縱使夫子有眾多古怪之處,但好在,樂學之材在於禮教,為人之莽在於尖刁,夫子教導我們的雖是閉儒教學,但一絲不苟乃是嚴謹,嚴苛到位乃是尊道,雖不隨心,但學風開明且不古板,又尊重聖古文學,再且言之,那些書中大道,本就無用又無聞,所謂的弊端,也就實不如存了?我們夫子學識眼見極高,看似心性孤傲,實則,乃是聖道中的真師。”


  眾人傻眼!


  商卓的功課在書院眾多學子中不算拔尖,可方才說的話,滿口哲理。


  這也引來了紀雲舒的注意!

  自然,就多看了他幾眼,那男子,溫和麵善,少了份貴公子的傲然氣質,多了份文人的書香雅氣,而從這夥人一進來,她就注意另外四個人手裏濕漉漉的書籍,唯獨他手中那本,藏進衣服內,一雨未沾!

  可見,是個真儒子。


  商卓這番話,讓景容讚歎點頭,“沒錯,於夫子的確是聖道中的真師,縱使脾性古怪,卻是難得的聖人啊,幾十年來,大臨高中三甲中,有二人是出自於夫子的學生,當朝吏部錄議司朝大人和劉大人,禮部薑成薑大人,翰林院抄錄林斯林大人,還有錄文院的秉大人,都曾拜師在於夫子的門下學習,就連當今聖上,也都要尊稱他為一聲老師,盡管是臭名昭彰,可論起文學道義,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旁人真是懵了!


  這人真奇怪,剛才還將人家於夫子一頓貶低,現在卻又捧上了天。


  不懂他的套路。


  林殊晲了他一眼,“你這人,思想轉換得實在快。”


  景容笑笑。


  商卓也跟著笑了下,說,“其實,不是這位公子轉的快,而是他方才的話,隻說了一半。”他朝景容拱手作上一禮,“商卓不才,將公子未說出口的另一半話先給道了出來,還請公子不要見笑。”


  很是客氣。


  也聰明至極!

  景容十分欣賞此人,邁步上前,立在他麵前:“你叫商卓?”


  “是。”


  “相比你的這些同窗,你倒顯得性子沉穩很多。”


  “公子過獎。”


  景容一琢磨,又說,“若是我沒記錯,因當朝太子架薨,原本安排在三月的春闈被延遲到了七月,算算日子,下個月你們就要進京到禮部貢院參加會試了,怎麽不在書院裏好好待著,等著上京趕考呢?”


  “正要因為過幾天上京去了,所以夫子才讓我們下山采購些書帶著,哪裏知道回來的路上,竟下起了雨。”


  “哦。”他拖了個長音,點點頭,道了一句,“七月會試後便是殿試了,各位乃是鳴山書院於夫子的學生,相信,定會摘得貢士,爭奪三甲。”


  商卓謙虛,“借公子吉言。”


  此刻,坐在亭子角落邊上的莫若、慢悠悠的打開隨身帶著的酒壺,連連喝了好幾口。


  酒味混合著雨水的味道,彌漫在亭子內,反倒散發著幾分清甜的芳香。


  唯獨林殊皺著眉頭,蹙了下鼻頭,便用手捂著鼻子,很是嫌棄的朝莫若瞪了一眼。


  莫若眯眼道,“我看,這雨估計一會半會停不下來,既然鳴山書院就在前麵,那不如再走一段路,到鳴山書院去休息一晚,等到明早再出發。”


  林殊冷哼,“我們書院從來不收閑雜人等。”


  “收不收,那得看是什麽人,你們於夫子誰都不會不收,可我們,他不敢不收。”


  “好大的口氣。”


  莫若笑了下,不再回應,隻往嘴裏又灌了一口酒。


  景容倒也認同莫若剛才的話,北方地勢複雜,加上大雨路麵又見滑,若是連夜趕路,難免會出什麽意外或亂子,若在鳴沙書院借住一晚,也未嚐不可。


  索性,便吩咐琅泊,“待會雨小了之後,便去鳴山書院。”


  “需要屬下提前去通知於夫子嗎?”


  “不用了,給他個驚喜吧。”


  “是!”


  驚喜?你別把人家於夫子嚇一跳就算不錯了,畢竟,人家都已經是花甲之年的老翁者了,不經嚇。


  待雨稍微漸停後,景容本想邀那些學子同乘馬車一塊過去,偏偏他們性子執拗,抱著打濕的書,飛快朝書院的方向拔腿跑去。


  鳴山書院離這裏也還算近,馬車緩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先行趕回書院的林殊等人,在換好幹淨的儒衫後,便立刻跑去找於夫子了。


  此刻,於夫子正在書房裏打盹,佝僂著腰坐在梨花椅背上,低頭眯著眼,瞧不見那張臉,隻看到一頭白發蒼蒼的發和花白的胡子,而他手裏,還拿著一把戒尺。


  屋子裏,還有雀兒的叫聲!


  伴隨著細細的毛雨聲,的確是個打盹的好時光。


  “老師。”


  林殊腳步輕輕的走了進去,喚了一聲!

  沒有動靜。


  “老師。”又喚了一聲。


  於夫子這才晃了晃頭,支起腦袋,捋了一把胡子花白的長胡子,隻剩下一條眼縫的眼睛盯著麵前的來人。


  “回來了?”聲音很沉、很啞。


  “是。”


  “書都采回來了?”


  “采是采回來了,但外頭下了大雨,好些書都給淋濕了。”


  “哦。”於夫子擅長拖長音,腦袋轉了轉,一副慵懶閑散的晚年翁者的姿態,又盯著林殊看了一眼,“那你還杵在哪兒做什麽?還不去將書烘幹。”


  林殊吞言片刻,沒走。


  於夫子將手中的戒尺往桌上一放,問,“還有事啊?”


  “老師,外頭來了一行人,正往咱們書院來,說是要在這借住一晚。”


  借住一晚?

  於夫子那張滿是褶子臉一瞬沉了下來,袖子一揮,“趕走趕走。”


  林殊暗自偷笑,“是,學生這就去將他們趕走。”


  應下後,又俯身鞠了一禮,便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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