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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心生怨恨

  “為師心意已決,更何況司馬長老也已經去辦事了,殷童,沒什麽好說的了,若早知如此,你又何必當初?”


  他此刻已全然不是她最愛的顧君酌了,他儼然是個殘酷無情的劊子手。


  更像極了一個剖心者,剜的是殷童的每一寸心頭肉。


  殷童此刻痛不欲生,看著自己不斷求饒,然而對方卻無動於衷,他眼底的冷漠冰得她渾身發抖打顫。


  “師傅……為什麽……到底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殷童抬起頭,哭得幾乎要肝腸寸斷,滿臉的淚水,眉心正中央緩緩流淌出一股暖流。


  殷童知道,那是她的鮮血。


  她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麽可笑多麽狼狽,但她現如今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


  顧君酌的眼眸深邃若深淵,凝視著殷童,麵無表情到殷童害怕不已。


  “當初,你欺騙為師的時候,可想過為何要這樣對為師?為師為了你這個徒弟,做了許多許多被旁人詬病的事情,放著整個國宗門不管不顧,千裏迢迢去朔漠尋你,卻難道是為了得知謊言的真相嗎?你可知道,為師知曉你是妖類時,有多痛心?你這樣,讓天下人如何看為師,讓國宗門如何立足於名門正派之中!”


  顧君酌字字誅心,句句鏗鏘。


  殷童隻覺得幾乎要窒息了。


  “師傅,我再不敢了,別把我逐出師門,這是我最後的請求,求求你了師傅,童兒真的知道錯了!”


  她抽泣著,就要再度磕頭時,卻被顧君酌嗬斥停住。


  “不用了!以後也不用了!從今往後我已不再是你的師傅,你無需再對我行此大禮。”


  顧君酌說罷,殷童便抬起頭,直起身子。


  她狠狠抹去額間的血跡,盯著顧君酌,良久說道:“師傅,真的要這麽絕情嗎?再無商量的餘地了?師傅,我雖屢次犯錯,但我也做了許多事情彌補了不是嗎?”


  “……”


  “九玄玲瓏塔下,我自知罪無可赦,當時已在玄武殿受盡了刑罰,穹山之上,為了師傅,我與慕容黎屢次爭鬥,為了保全師傅魂魄不滅,我差點被慕容黎獻祭鎏鴻,更使得失了記憶,被其丟至朔漠受盡磨難,更認賊作師,後來師傅來了,但師傅卻也受傷了,我為了救師傅,一條命也險些沒了,用了數日扛著師傅回了國宗門的!”


  “……”


  殷童說的時候,淚聲俱下。


  她猛地把身上的紗布都解開,頓時曝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膚。


  顧君酌心一驚,大喊:“殷童,你做什麽?”


  然而暴露的卻不是想象中的白皙肌膚,而是紗布下數不盡的大小傷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卻仍舊觸目驚心。


  在場的高層見狀,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想殷童如今已是八尾妖狐都受如此多的傷,便足以得知朔漠之中為了保護顧君酌,她用了多少力氣和心思。


  顧君酌眯著眼睛,死死盯著那些傷痕,十分的不好受。


  他當然知道殷童為他也同樣付出了許多。


  但他現在卻鑽了牛角尖,隻因為她曾要離開他,他如今在氣頭上。


  再心軟再心疼她,卻也還是決意一條路走到黑。


  說罷了,便是賭氣。


  隨著身上那些潔白的紗布逐漸落地,殷童看著自己身上數不盡的傷口,也不知是委屈還是怨恨。


  她一雙水汪汪的眼眸裝滿了晶瑩的淚珠,望著顧君酌說道:“師傅,這些傷痕,難道還不能證明一切嗎?我是犯錯了,但我也做了彌補了,為什麽一定要讓我走?”


  顧君酌隻是冷聲道:“難道這不是你從前便奢望的嗎?你謊話連篇不就是為了離開我嗎?如今我索性成全你,難道還不夠嗎?”


  殷童搖了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師傅,如果可以選擇,我怎麽會想離開你,師傅,你明知道我說的話不是真的,你明明知道這不是我的真心話,我,我真的是有苦衷的,師傅。”


  “好,那你現在便一五一十將你的苦衷都說出來,你說!”


  顧君酌步步緊逼。


  殷童卻還是搖了搖頭。


  “不行……不,我不可以說,師傅,你不相信我嗎?”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從今往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從此師徒情分恩斷義絕!”


  顧君酌狠狠一揮袖,氣極了。


  他都如此說了,她還是不肯對他坦白一切,還是要對他有所隱瞞,卻也敢說要他相信她嗎?

  他如何還能相信她?!

  若這次放了她,隻怕定不會長記性,往後他還要因為多少不知情的事情眼看著她涉險?


  他還能再救她多少次?

  她還有多少性命能被他救?


  與其從今往後提心吊膽,眼看著她在他麵前再度涉險。


  倒不如以後,再不相見了!

  她便做她自由自在的妖狐,也好過頂著一個妖孽的汙名成日跟在他身邊,卻要受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他不想國宗門深受謠言中,卻也不想她跟在自己身邊再無安寧之日。


  沒關係,斷了關係,隻要她還活著,隻要她平安,足夠了。


  那他不做她的師傅了,他也狠得下這個心!


  顧君酌相通後,更是打定主意了。


  麵色便也愈發嚴峻冷酷了起來。


  殷童見他鐵了心腸,冷笑一聲,隻歎自己癡傻無比。


  她為了與他在一起長相廝守,甘願上刀山下火海,尋遍山河,嚐遍百苦,更是視自身的妖族血脈為最大的恥辱,與慕容黎幾次三番殊死搏鬥,隻為了封印妖身。


  在朔漠中,她更是受盡了苦楚。


  如今,他得知了真相,她本以為他會念在往日情分上,她為他所做的一切而網開一麵。


  卻原來隻是自己一廂情願了。


  看著自己受盡了傷,他卻還是無動於衷。


  她好傻,她還在奢望什麽?

  好,他要趕她走,她便成全他,也成全自己。


  殷童擦幹眼淚,突然抬頭哈哈大笑。


  笑得淒楚,笑得癡怨,笑得眾人背脊發涼。


  忽而,四麵八方狂風大作,原本晴空萬裏,轉眼間便天象異變。


  再一轉身,殷童已幻化出了妖身的模樣。


  渾身潔白無瑕的紗衣包裹住凹凸有致的身材,三千青絲盡數渙散至柔軟的腰身,黑發末端逐漸悄無聲息染上一絲耀眼乖張的紅,一對眼眸眼含秋波,雖未刻意表現什麽,卻恍若含情脈脈,隻瞧上旁人一眼,便足以勾魂攝魄;頭上一對毛絨的狐耳,靈巧地動彈著,脊骨末端赫然鑽出八條碩大無比的狐狸尾巴,伸出紗裙之外,在其身後囂張而悠哉地搖曳著,像極了那傳說中的曼殊沙華,魅惑無比。


  顧君酌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殷童。


  不像在朔漠中,隻是隱約看到個背影,便已經昏迷了過去。


  這樣的殷童,有著別樣的魅力,不同於初見時寒梅樹下那隻灰不溜秋,黯然無光的小狐狸,也不同於初化人形時那福氣滿滿,圓潤可愛的小女娃,或者是在白啟山上,在其餘地方的那副嬌俏靈動的姑娘模樣。


  此刻的殷童,赫然是活生生的白狐,那上古傳說中的九尾白狐的後裔,神秘莫測,魅力無邊。


  化作了妖身,殷童體內的天魂珠也興奮地躁動了起來。


  瞬間在殷童的丹田處內四射法力,於是,殷童身上諸多傷痕便也在一眨眼的功夫之間,隻剩下了一些粉嫩嫩的痕跡在肌膚之上了。


  傷痕淡化不少,那些曝露在外的肌膚便也理所當然地晾在了空氣之中。


  一對潔白藕臂慵懶地垂在身側,一對圓潤似玉的肩頭讓人眼睛發直……


  配上那身後的八條狐尾,讓在場的諸多高層頓時呆住了心神。


  眼見如此,顧君酌心中一股無名火便升了起來。


  他朝她大聲嗬斥道:“殷童!瞧瞧你現在是什麽樣子!衣衫襤褸,成何體統!”


  “我本就如此,世上諸多妖孽在師傅眼中連人都算不上,既不是正正經經的人族,還在乎穿些什麽華麗的衣裳嗎?”


  殷童嗆了他這麽一句,頓時便讓顧君酌啞口無言了。


  “你……你……!”顧君酌抖著拳頭,“果然是妖孽,長能耐了!”


  “師傅……哦,不對,如今,顧師尊已不是我的師傅了,那我也無需再用從前多麽尊敬的態度來對顧師尊了,對吧?”


  殷童的話語冷漠無比,較之顧君酌說的話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君酌頓時犯起了一陣頭疼。


  說出去的話,猶如潑出去的水。


  一切話都是他先說的,她怨她恨,他也無話可說。


  正如她所言,他不該再用師傅的儀態去約束她了,再者,她本就是無拘無束,不喜歡墨守成規的妖孽,不是嗎?

  顧君酌咬了咬牙,道:“好,那你現在化作這副模樣,又是想做什麽?怎麽,氣不過了,要用你那八條尾巴在國宗門大鬧一場嗎?!”


  殷童聽罷,失望地冷笑一聲,搖了搖頭說道:“顧師尊,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十惡不赦的人嗎?那你從前應當早些說的,這樣我也不用做出那麽多事情了,也是,當初在白啟山上,顧師尊不就覺得我是心存妖性,會傷害悠思師妹的人嘛,我都明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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