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下藥
顧君酌想,若她那狐狸尾巴能露出來,隻怕現在該是得意到要上天了吧,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他,心中又惱又無奈。
看來回去後,他要更加嚴厲地管教這個頑劣的小丫頭了!
二人的互動全然被另外兩個人盡收眼中,淩鷺氣急了顧君酌和殷童這般親密,可他走不開,必須守在皇帝身邊,隻得一杯接一杯的酒水不斷下肚。
而悠思,心中卻許多不痛快,若眼神能殺人,此刻殷童隻怕早已被千刀萬剮了。
她正發愁如何才能舒緩心中鬱結時,蒼幽國皇帝便如及時雨般開口了。
“朕看氣氛如此好,早些時候總是舞刀弄劍的,不如來搬弄搬弄墨水,往年大會上不乏人才吟詩作對,總是能作出好的作品流傳民間,今年辦在這高鳶台,自然也不能少,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皇帝金口玉言的,像是詢問,卻也得著幾分命令的語氣,畢竟是在蒼幽國的地界上,又是可以出風頭的好事,自然無人反對,反倒是讚同之言此起彼伏。
蓮花派的鍾毓秀早就等著這個機會很久了,她雖貴為門派的高等弟子,但是她是仗著家裏頗有幾分勢力,硬生生被送上高位的,自身並無過多天賦。
方才各大門派一直舞刀弄劍,進行武藝比拚,她完全沒有展示自己的機會,早前在門派裏她學藝不精,便隻得閱覽群書,妄想在別的地方補上武藝不精的缺陷。
再加上……
鍾毓秀一雙眼睛忍不住便往對麵安坐的顧君酌身上亂瞟。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鍾毓秀當下便自告奮勇上前展示。
皇帝當下自然開心,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出來當個表率,其他人才會躍躍欲試,不然熱鬧不起來,反倒駁了他的臉麵。
“啟稟皇上,小女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地方,但勤奮有加,練得一手不錯的字,今日高鳶台大喜,眾門派得以聚首相賀,不如由小女寫字一副,贈與在座的人和皇上,博個彩頭如何?”
蓮花派的掌門雖有些氣惱這鍾毓秀擅自做主出去秀技,但是畢竟是光彩蓮花派的事情,所有人都看著,也隻好順水推舟,將計就計,若能得了喝彩,自然相安無事,若出了醜,害得門派顏麵掃地,看回去不罰了這鍾毓秀!
思量一番,蓮花派掌門站起來連忙說:“是啊皇上,毓秀的字在門派裏是公認的,寫得確實不錯,不如讓她寫點東西賀一賀,就當是給諸位助興了。”
堂堂蓮花派,推出來的弟子卻隻能寫幾個字,在這習武衰文的大陸上確實有些說不過去了。
當下便有人低聲嗤笑起來,暗罵這鍾毓秀愚蠢至極。
但是既然有人喜歡當跳梁小醜,自然是樂得一見。
可憐蓮花派的掌門,功力高深怎麽可能聽不見其他人的鄙夷之意,早就氣得臉色發白,卻也顧不得說什麽了,心中隻希望鍾毓秀好好發揮,等回去了再收拾也不遲!
正在這時,一個聲音恰到好處響起,打斷了眾人的起哄,也吸引了殷童和顧君酌的視線。
“早聽聞國宗門的顧師尊收了個不錯的弟子,方才二徒弟都出來表演了,怎麽卻遲遲不見大弟子出來,莫非還隻是個不成器的,隻會一貫躲在顧師尊背後尋求庇護?原來,這國宗門師尊的弟子這麽好當啊,什麽阿貓阿狗都攀得上來。”
這一番話,夾針帶刺的讓在場所有人都察覺出火藥味,顧君酌更是盯著說這話的人不適宜地蹙了眉。
殷童本來好好的興致,全被敗光了,一張臉頓時冷了下來,她望過去,卻見說這話的人是個麵相普通的男子,五官分開來看還算過得去,隻是拚湊到一起卻著實一般,丟在人堆裏便找不到的類型,可此刻眯著眼睛,笑眯眯地盯著殷童,讓殷童這狐狸天性覺察出一副危險的氣息,頓時全身都警惕起來。
這男人穿著一身淡黃色衣裳,胸口繡著幾朵雛菊,乃是青城派的象征。
往年都沒有他的事,不過一個新崛起的小門派,男子正是門派的掌門,大會至今都沉默寡言,不知現在犯了哪個筋不對,居然出言挑釁,還直愣愣朝著顧君酌而去。
殷童當下心中一陣無名火,可這男子直勾勾盯著自己,讓殷童想起了暗處狡猾的狼,而她這隻狐狸現在好像踩入了這隻狼布置的陷阱一般,讓人渾身豎起汗毛。
顧君酌暗自拍了拍她,道:“閣下之意如何?”
青城派掌門道:“這還不簡單,不如讓你座下那位遲遲不肯出手的弟子露一手?”
顧君酌挑眉,眼眸裏閃著冷漠的光芒,死死盯著那男人,隻覺得一股熟悉感撲麵而來,卻又說不上來是誰,記憶中,貌似沒有這號人物存在,再加上這男人,容貌普通,看久了卻如何也記不住,實在古怪,剛想找個借口回絕。
不料殷童搶先一步,道:“好啊,既如此,那便隨了閣下的意願。”
顧君酌愣了愣,拽了拽,小聲道:“童兒別鬧,你一貫不擅這些,怎能冒然答應?!”
殷童卻看著他說:“縱然我再不濟,也不能軟弱下去,眾目睽睽之下,難道叫我不顧師傅的顏麵,國宗門的尊嚴嗎?不過寫一副字,師傅若真心疼我,就不能攔著我!”
說罷,她像往常一般,回了顧君酌一個鬼臉,便站立起來。
鍾毓秀本來一枝獨秀正可以大出風頭,卻偏偏多了個殷童來攪和,當下心生不爽,狠狠瞪了殷童一眼,同時認出,這個殷童正是方才不給自己好臉色看的女子,心中更是生了一股戰意。
她朝皇帝彎腰,道:“既然是顧師尊的大弟子,自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多個人多份彩頭,也好。”
淩鷺見殷童被這不知名的青城派掌門提了出來,早就擔憂得要命,他可不記得,殷童何時會拿筆寫字了!該死的,這不是鐵了心要人出醜嗎?!
淩鷺正愁得不知所謂時,蒼幽國皇帝在一旁冷聲提醒他:“人家是國師的徒弟,要操心,也輪不到你操心!”
別以為他老糊塗就忘了,是這女子害得他這個皇帝昔日顏麵全無,更是不得已貶了玉蘭郡主,若她不是國師的徒弟,她的性命,早就埋葬在蒼幽國的深宮之處了!
那男子躲在角落,見狀,嘴邊的笑意愈發深重,這出好戲,算是為這無聊的大會添把火吧。
顧君酌擔憂地看著殷童,偏偏悠思心中委屈甚多,逮住機會不怕死地開口道:“是啊,師姐什麽都厲害,寫幾個字罷了,這沒什麽吧?”
頓時得了顧君酌一記眼刀,嚇得她堪堪收住了嘴。
悠思被顧君酌一瞪,便將怨氣轉接給殷童,她忽然心生一計,拿起一杯酒朝殷童走去。
“師姐等等。”悠思笑得人畜無害的樣子,“師姐既然是代表國宗門上下的臉麵,定然心生緊張,一杯薄酒,我這個做師妹的一點心意,望師姐為師傅爭口氣。”
殷童死死盯著悠思,見她笑得真誠,說得話也沒錯,又見四周無數眼睛盯著她們。
算了,眾目睽睽之下,諒她也不敢扯什麽把戲,如果讓旁人瞧出她們同門情誼並非外界傳聞的那般深厚,反倒又給顧君酌添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她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多謝了。”
待走上高鳶台,底下的人準備筆墨紙硯給她和鍾毓秀,殷童都未覺得有何異常,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
看來是她想太多了,悠思這次也許是真心的……
悠思走回座位時,心中克製不住的暗喜。
殷童這蠢貨,等會有她好受的!
事關重大,不消片刻,所有的東西便準備妥當了。
鍾毓秀對殷童抬了抬手,道:“請?”
殷童笑著看了看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待拿起放在硯台上的毛筆,她看了看筆尖沾著的濃墨,又看了看眼前鋪張得平坦的宣紙,心髒狂跳不止。
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她居然真的頭腦一熱答應了這什麽該死的比拚?!媽呀媽呀,現在怎麽辦怎麽辦?想她殷童毫無墨水的事實今日就要公之於眾了,還得拖上國宗門上下的臉麵,和她那親親師傅的威信……
她背後的汗開始滲出,拿著毛筆的手頓在半空許久,卻始終下不去筆,腦袋一片空白,卻還得憋著一張臉,以防他人看穿,簡直辛苦得要命。
在外人看來,她這樣卻被刻意曲解為一絲不苟,殷童耳朵尖,隻聽周圍不知哪個該死的好死不死冒出一句:“我看顧師尊這個弟子遲遲未出手,一定是在醞釀什麽佳句,太不簡單了,想必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啊!”
殷童當下想罵娘,深藏不露你妹啊!她這是想藏沒處藏,想露沒得露好不好?!個傻缺!
顧君酌在一旁忍不住扶額。
他的徒弟,幾斤幾兩他還不知道?她長這麽大,會認字倒是不假,但她要是能拿起筆來,估計得是天雷批一次,難得的破天荒。
殷童絞盡腦汁,歎了口氣,沒辦法了,就寫那幾個字吧。
正當她好不容易準備下筆,懷揣著四周所有人的期望和屏住呼吸,她卻覺得體內忽升起一股無名火,渾身頓覺癱軟無力。
不好,那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