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深山之中
“劉師傅!您來了!”酒樓門口的小哥兒全程看見劉真從於悅車上下來,臨了了於悅還燦爛地朝劉真說了句什麽,兩人像是再熟撚不過,不過這大清早地兩人一起出現,讓人沒法不遐想連篇啊…
這小哥兒清秀帥氣,正符合當下年輕人的審美,可是臉上便秘似的表情是怎麽回事?劉真淡淡點頭進了大堂。
一路遇到員工都無比熱情地打招呼,誰會忽視一個能決定自己工作崗位的人?
劉真來到後廚的休息室,一般來說早晨酒樓是不營業的,沒有人大清早從被窩裏爬出來應酬,所以除了一個正在小睡的值班人,其他人一律不在。
劉真上前叫醒了值班大叔,人家睡的正香,朦朧間劉真放大的臉出現在眼前,著實被嚇了一跳,趕緊擦了擦口水抖擻起精神。
“劉師傅!”這心裏還打鼓,來這麽早不會是查人數吧…
劉真還挺不好意思,笑了笑:“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您來是?”
“我今天算是正式來酒樓工作了,江師傅的工作以後我來接替,你跟大家說一下,我就不單獨占用時間說明了,另外李秀蓮今天來之後讓他跟我聯係,我上午有點事,你們暫時聽他安排。”劉真說清楚來意。
雖然驚訝卻不意外,麵前可以說是空降來的人昨天一戰成名,不僅在大唐集團內部,市裏的廚師圈裏都傳開了,一個牛氣衝天的年輕小子打敗江總廚,坐上總廚寶座。
“沒問題!一定把話帶到!”值班大叔中氣十足,喊得響亮。
劉真很快又出門了,今天要去一個遠地方,於是先去找楊繪開車。
“你去上班了?感覺怎麽樣?”楊繪早晨雞窩似的頭發沒梳就跟著劉真下了樓。
“就那樣,可能還需要時間適應吧,畢竟不是在原來的小店,一個人撐起一家店,現在主要還是管人。”劉真回頭,楊繪正在扒拉著眼屎,突然覺得想笑,怎麽跟這個小家夥說這麽多。
“你現在去哪?”
“一個地方。”劉真沒有多說,在楊繪雞窩頭上又揉了揉上了車。
走過跨海的洋河大橋一路往南,半個小時進入鵲山的環山路,越往上越幽靜,夏日的陽光也越來越毒辣,直到接近山頂,劉真把車停車路邊,下車轉進了一條隱蔽的鵝卵石小路。
山裏生長著數年的參天大樹,茂密的枝叉把陽光兜住,隻剩下零星幾縷,婆娑搖晃。
劉真有些胖,走了大概二十分鍾已經滿頭大汗,終於停在了一處幹樹枝圍成的小院前,門也是幾塊木板拚起來的,起不到什麽防盜作用,倒更像是為了不讓養的家禽亂跑。
門從裏麵被一根鬆鬆的粗毛線掛上,院子裏沒有人,劉真象征性地抬手敲了兩下門,然後手指一勾,毛線鬆開,跨步進去。
雞鴨鵝都有,甚至還有一對鴛鴦,分別圈養起來,通往草房的路也是鵝卵石鋪成的,邊上種了月季,還不到開的季節。
劉真推開草屋的門,喊了一聲:“秋婆…”
沒有人回答,又喊了一聲兒,接著忽然隱隱從屋裏傳來一聲,也不像是回應,蒼老地像是歎息。
劉真也不急,就站在門框的位置等著,裏麵老人出來需要時間。
窸窸窣窣地一陣衣服摩擦的聲音過後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婦人出來了,額頭上帶了抹額,往下就是深如溝壑般的皺紋,臉上皮膚已經耷拉下去,眼睛也被眼皮遮了大半,步伐極慢,晃晃悠悠扶著牆出來了,看見劉真笑了,牙齒已經幾乎掉光。
“變了。”秋婆上下看了劉真一圈。
劉真笑著伸手去扶她:“這幾天找了個新工作,需要換副門麵。”
“外麵就是規矩多。”秋婆出了門,在竹子做的小椅子上坐下,同時椅子發出吱扭吱扭的響聲,椅子表麵已經被磨得鋥亮。
“阿婆,可有什麽活計要幹?”劉真捋了捋袖子。
“前兩天那兩隻蘆花雞飛到柴火垛上下了蛋,你去找找。”
劉真高,柴火垛就到他脖子,圍著轉了一圈就找到了兩顆雞蛋。
“好,好,放在門後頭的籃子裏,你走的時候拿著。”秋婆指了指門。
劉真笑著走過去,沒有拒絕,這是每次回來一定要帶的東西。
“阿婆,我到酒樓去工作了,以後掙得錢就多了些,您要不要跟我去城裏逛逛?”
“不去!有什麽好逛的,那地方我年輕時呆的夠夠的,還不如我這破爛院子舒坦。”秋婆一口拒絕。
劉真就知道是這樣,也沒再說什麽。
“那酒樓你怎麽進的?做的什麽吃的?”安靜了一會兒秋婆又問。
“我那小店的東西,吃著還行,就讓我過去工作了。”劉真道。
“沒把我教你的都忘了吧?”
“怎麽能忘了!阿婆的東西是絕世的,我可不能當千古罪人。”劉真連忙道。
秋婆長長歎息一聲“可惜了,現在人沒幾個肯用心做了,吃到嘴裏肚子裏的東西做開學不講究…當年有黑心人為了錢什麽都往菜裏加,最後全國數萬人中毒,死了也有上百人…”
這是劉真從秋婆嘴裏聽了無數次的故事,每次都覺得荒謬,婆婆年輕的時候應該是戰亂年代吧,當時吃都吃不飽,怎麽會有人專注於害別人呢?
劉真正出神,秋婆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他:“孩子,食物是與人類有關的最美的創造,一定要守住它。”
劉真驚了一下,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
從小被秋婆帶大,雖然是放養,但是劉真知道,她是把自己當成親生孩子一樣,這身討生活的本事也是婆婆教的。
聽婆婆說,當年她年輕時也是頂厲害的廚子,從小喜歡做菜,可是生不逢時,趕上抗日,大饑荒,內戰,一連幾十年沒有消停,好不容易改革開放,生活上好了一些,丈夫做生意,越做越大,幾年下來就成了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戶,知道秋婆喜歡做菜,又開始投資做起了酒店生意,秋婆來打理。
秋婆天賦高,菜品出新出奇,酒樓開了很多家,收了不少徒弟,同時救濟很多窮苦人家,因此口碑極好。
可是幾年以後突然發生了酒樓吃飯死人的情況,具體的情況秋婆也不曾細說,隻知道因為那件事秋婆的丈夫孩子全部受到牽連和迫害,相繼去世,從那以後就避世而活,收養了劉真。
“婆婆,你怎麽了?”劉真驚問。
秋婆搖了搖頭:“記住我的話就好了,我最近呀,可能真的不行了,眼前總出現以前的光景,天災人禍有,開開心心有,打打殺殺也有,那些人…總感覺他們還在,我怕呀!”
劉真聽著秋婆說來說去也說不明白,可能真的是人老了就用愛回憶以前的事。
“婆婆,您就好好養您的雞呀鵝啊的,您才九十,人家都活到一百四呢!放心,我陪著你呢,別總瞎想。”劉真安慰道。
秋婆歎息:“你不懂,不懂…沒經曆過,以後就知道了…”
劉真下午離開,走之前秋婆突然說後山上種的杏子熟了,下次來讓他一定要去看看,樹下有寶貝呢。
劉真隻當秋婆還把自己當孩子哄,笑著答應了,也沒放在心上。
離開鵲山,劉真回了美食街,下午去幾戶人家坐了坐,出來之後已經傍晚。
第二天一早,酒樓竟然熱鬧了起來,門口站著一堆人,隻見酒樓員工正在和幾個穿著沒講究的人推搡了起來,有的還係著圍裙,圍裙上都是油汙,出現在富麗堂皇的鮮漁盛世確實非常違和。
“你們這窮酸樣兒,大清早兒沒睡醒吧!想在我們酒樓當大廚?別搞笑了!”曹明站在門口掐著腰,唾沫星子滿天飛,鄙視地看著麵前這群不上台麵的路邊攤老板。
“嗨!我說,你這人狗眼看人低啊,你算什麽東西啊,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我們是被請來的!快讓我們進去,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美食街的拉麵老板老梁發火了。
“就是!你再在這攔著,我們可要動手了,你小小的服務員還看不起我們,有什麽資格,你媽沒教你尊老愛幼啊!”寡婦指著曹明破口大罵。
曹明鼓著腮幫子氣喘籲籲:“好啊,你們說你們被請來的,你們被誰請來的?我們這一個菜都能抵上你們半個月的流水了,你們能攢錢來吃,我們害怕忘了我們的地板呢!”
劉真坐在車上遠遠就看門口擁堵,走近才知道是人來早了,可是再走近些就聽到了曹明的這番羞辱人的話。
“曹帶班,認識我請來的,髒不髒地板也是我說了算,你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大呼小叫?”劉真的話極具穿透力,越過人群傳進曹明耳朵裏。
所有人背對著的轉身,麵對著的睜大了眼睛,沒參與進來的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參與進來的臉都成了豬肝色。
美食街的幾位看見劉真來了,一下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朝劉真湧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