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浮影諸葛
從那以後，七弦琴便成了華泠卿唯一的念想……不論走到哪裏，總是帶著……
“所以，江憶雨解箜篌引之毒時，你並未出手阻止？”
姬瑤轉身，白紗遮麵，墨發流蘇裝飾垂至腰間，白紗長裙，依稀可見纖細小腿。姬瑤在蒼幽然眼中，一直是不尊禮法，言行輕浮放蕩之人。即便此刻在宮外，她也依舊如此裝扮，絲毫不介意世俗眼光。
“倒也不是。說到底這種毒殺人於無形，想要解毒需要中毒者賦有非常堅定的意念，否則任何靈丹妙藥不過是浪費罷了。東離國先太子離天沐死於箜篌引，離天沐與夕照郡主難相廝守，造成他終日萎靡不振，催動了箜篌引，死於箜篌引之下。當時，江憶雨為華泠卿解毒，即便請來了鬼醫穀弟子，就憑華泠卿之心智，哀家並不認為他能成功。”
“可是，你沒有想到，他為了尋找七弦琴的主人，竟能忍下來，置之死地而後生！”
“是啊……沒有想到……他如此執著……找了十幾年，死都不放棄……”
姬瑤手腕上的天音絲被兩個玄鐵鈴鐺鎖著，其中一個鈴鐺裂開了，另一個鈴鐺掉了一半，如今這兩個鈴鐺發不出任何聲音。
“江……憶……雨”
狠佞而充滿恨意，江憶雨從血洗京國侯府的蒙麵人手中，扯下一段天音絲，換來那人憤怒仇恨的呼喊。
那一夜，本該萬無一失，離開之際被江憶雨追上，天音絲鎖已斷！
“我的好侄女，方才你不該冒險去殺江憶雨。”
“哼！姑姑當真如此認為？難道不是為了救華泠卿，要知道侄女在三杯茶裏都下了蠱。”
“啊！”
鈴鐺碎，天音絲像一道看不見的光纏繞在蒼幽然脖子上，姬瑤漫不經心走近蒼幽然，黑色勁裝也掩蓋不了蒼幽然玲瓏有致的身軀，僅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也是極美。
“蒼家人最不該擁有，不該去乞求的便是世間情愛！我的好侄女啊……你自己犯傻為了一個男人輸掉了所有的籌碼，被人追殺狼狽至此，冒然出手強你十倍百倍之敵，愚蠢至極！”
天音絲越掙紮越緊，蒼幽然麵色發青不能言語，雙手掐著脖子上僅能感觸的絲線，痛苦不支。
“華泠卿幼時，適逢皇位更迭。彼時商洛宸手握重兵，掌管商瀾國大權，蒼家製定出兩種方案，一種支持皇室，扶持當今皇上登基；另一種支持商洛宸，若是他謀反，必會在王室宗親中選擇一人，華泠卿可能性最大，故而有了這些曲折。不過，商洛宸最後選擇支持皇室，做真正的臣子，華泠卿便再無用處。你說，費心殺一個無用之人，是否說明你的無用呢！”
天音絲收回，蒼幽然跌倒在地，白皙的脖頸上勒出一道血痕，青紫臉色一時難以褪去，不住咳嗽依舊說不出話來。
“蒼家不留無用之人，哀家更不會。你冒險之舉已然暴露，哀家後宮留你不得，自求多福吧。”
姬瑤扔下一塊令牌，嬌笑數聲，邁著婀娜腳步離去。蒼幽然蹣跚拾起令牌，上刻鎏金“廣”字，廣陵城京畿駐軍調動令牌。
“嗬嗬……姬瑤！”
躺在地上喘著粗氣，手中緊緊攥著令牌，天音絲出必見血，她的脖子此刻正在溢血……意識渙散，好像回到了斷崖，看到了上官雲墨……看到了哥哥……
她從邱楚國大營逃出來，來到與哥哥約好的地點，哥哥早已不在。想來他定是以為她不忍心對上官雲墨下手，沒有帶著上官雲墨的屍體來到約定之地。可是哥哥不知，自己根本不是上官雲墨的對手，算計不成反入圈套。還可以挽回嗎？她不能輸！上官雲墨不死，哥哥還有月白會怪罪於她，會殺了她！她在風雨中瘋狂的奔跑，故意暴露位置給上官雲墨，引他來斷崖……
“雲墨！你求饒啊……雲墨……”
“我求求你……求求你……別殺他……別殺他……邱楚國會退兵的，會退兵的……求你！”
上官雲墨一聲接著一聲，悲慘撕裂，雷雨尚不能掩蓋……她趴在月白腳邊，求月白，求哥哥，換來他們的冷漠與決然……
“你引他入局，容不得你後悔！既然入了局，上官雲墨非死不可！”
一道道鐵釘釘入他的身體，她跑過去，想要拽他下來，卻看到他嘴角的嘲諷……那一刻，她呆滯原地，不敢再走近一步，他是這般厭惡她，他再也不是那個為了救她不惜觸怒天恩，傳授她玉瓊宮秘術，送她玉姬山城池自保的墨哥哥了……再也不是了……她親手葬送了生命中僅剩的溫暖……
“然兒，日後有難處去邱楚國找國師上官雲墨，他會護你長安，保你萬全。”
“然兒，上官雲墨是重諾之人，他答應為師照顧你，絕不會食言。”
師傅！上官雲墨再也不會保護我了！我害死了他！
“你需要玉瓊宮秘術護體，國師便違背禁令教你；你說沒有落腳之處，國師便將城贈予你；你要國師出兵牽製京國侯，他不顧國君反對，不顧京國侯勸阻，毅然出兵……即使你算計了國師，國師抓了你，但是他從未想過取你性命。蒼幽然，國師不曾虧欠你，你卻越發貪婪，將他對你的仁慈揮霍殆盡，致他於死地！我明昭不屑於殺你一婦人！他日，定會有人來取你性命！”
……
廣陵城一處廢棄宅院裏，女子嗚咽哭泣，心中無限悲痛宣泄，久久不絕……
房門外聽牆角的人似乎覺得頗為無趣，執劍離去。他走之後，院中角落裏有人雙臂環胸，摩挲著下巴，思考著離去男子的身份。
江憶雨與商洛宸離開大營回來的路上，商洛宸一直詢問這身傷是否從宮裏帶出來？倒底被他發現了受傷，王衛果然不遜於北冥凰龍衛，縱使被引開，也能及時通知商洛宸來外事署接人。不過，江憶雨說是舊傷複發，皇上詢問她攝政王近況，監視了解一二罷了，未提麵聖經過。商洛宸知道她不想說，誰也問不出來。二人全程再無話，一路相安無事。
朝堂上王悅所提，皇帝並未給出任何答複，下令內閣與丞相協商之後再議，不過特令昌臨水參與商討。
“皇上不見北冥上大夫，丞相想個法子啊！”
路諫言攔住聶風，二人在殿門口沒有看到諸葛騫戩。堂堂北冥國上大夫在盟國大殿前，阻攔不得進，這是多大的羞辱……聶風無奈歎氣鎖眉……
“皇上看重昌大人，昌大人前途無量！”
“還望昌大人在皇上麵前多多美言”
……
諸多大臣簇擁著昌臨水走出乾宇殿，言語間不乏奉承吹捧，聶風不禁感慨，
“自古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丞相自謙了。放眼整個商瀾國，能與丞相比肩者，寥寥無幾。”
聶風回身看接話之人，探頭左看右看，隻有裘閣老一人，掩目笑道，
“今日沒被張閣老拉著，倒是新鮮。”
“哼！丞相莫要取笑老夫。”
“嗬嗬……”
聶風看看左右路閣老裘閣老，知道今天自己是躲不過了，認命地說道，
“本相隨兩位閣老走一趟內閣！”
“丞相說得哪裏話！丞相本是內閣之首，理當坐鎮內閣。”
路閣老裘閣老相視一笑，眼中明顯得逞之意，聶風權當看不見。
江憶雨回到攝政王府，管家便匆忙小跑來稟告，北冥國上大夫拜訪攝政王府。江憶雨頷首，看管家上氣不接下氣模樣，莫不是王府有什麽勞累之事，把管家累成這樣！不等她詢問，一聲嘹亮的“娘親！”，立刻茅塞頓開！
“北冥翼，你小心些……”
眼看北冥翼張開雙臂飛翔一般疾速奔來，江憶雨心口莫名一緊，不由蹲下身去將他抱在懷中。北冥翼嫩白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撲閃著長而濃密的睫毛，兩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著彼此琥珀色眼眸中的自己。江憶雨淡然起身，抓著他的小手走進大廳。諸葛騫戩造訪，商洛宸接到稟報先行一步回府。看到二人相談甚歡，江憶雨低頭看了看北冥翼，一身上品紅錦，金線刺小金龍，頭上金冠鑲嵌著深海珍珠，倒是奢華，不愧是北冥凰的兒子，完全繼承了他的秉性。
“騫戩來向王妃告別”
“上大夫從不出使他國，此番商瀾國之行，任何招待不周之處，還望上大夫寬容。”
皇上冷落怠慢使臣之事她已知曉，不管怎麽說，騫戩受到她的連累才會遭受屈辱。
“王妃多慮了。騫戩不是器小之人，北冥國大國容度，自不會在意摩擦小事。”
“上大夫海量！本妃與王爺已備好厚禮問安北冥皇上與太子。”
“騫戩定當於聖前傳達商瀾國友好之意。”
……
江憶雨有些憂傷地看了看北冥翼與諸葛騫戩，這哪裏是來向她告別，分明是扔了個爛攤子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