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迷霧初顯現
宮中近日來屢屢傳出男女歡愛嬉笑之聲，常常是夜半之時，值班禁軍順著聲音來到楊妃生前所住宮殿，隱約可以聽見粗重的喘息聲……宮中人心惶惶，皆認為是楊妃與那侍衛陰魂不散所致。有些人不堪其擾，幾番前去未央宮請皇後娘娘降召法師驅邪，卻屢屢遭拒，皆因皇上不準。
秦府舊宅荒廢模樣依舊，月白住在這裏，僅收拾出一處。
“丞相，丞相考慮得如何了？”
高公公一早便來到秦府舊宅候著，皇上請丞相去一趟天牢，奈何這位新丞相脾氣怪異的很，宮裏來了兩撥人都無功而返，這回他親自來了，倒還是得再這裏等著，真是……
高公公不知隔著他與月白的竹簾內，宗澤抱著瑟瑟發抖的靈兒躲在牆角處，月白身上出現黑色暗紋，迅速蔓延到脖頸，月白運功不斷壓製暗紋。
宗澤站在牆角，他的嗓子與容貌已經恢複，一雙紫眸，光輝瀲灩，精美深邃的五官，白皙的皮膚，一身銀藍錦緞腰束玉帶，端得是貴公子模樣。他害怕發病時的月白，若是壓製不住，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麽樣子。
高公公在房門外等了許久，還不見回應，心下又氣又急，奈何皇上對新丞相的態度不得發作。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打開，月白撐著身子站在門口，麵容蒼白了些，臉上額頭可見輕薄一層汗珠。
“高公公久等了，月白今夜會去天牢，有勞公公告知皇上。”
“丞相客氣了，奴才這就回去通報皇上。”
高公公俯身頷首，得到月白答複之後離去。
宗澤扶住月白，臉上滿是擔憂之色。
“丞相，天牢那位……”
月白冷笑一聲，細長眉眼輕挑，對宗澤說道，
“怎麽，你對她有情？”
宗澤慌忙下跪請罪，
“宗澤此生效忠丞相，絕無背叛之心。至於蒼幽然，她殺我那一刻已經全無情誼。為了一己私心，將淼兒變成蠱人，我於她隻剩下仇恨。”
“哼！我設計你與她歡好，斷了你們之間那一點情分，你不恨我嗎？”
“不論丞相做什麽，宗澤甘願領受。”
?月白走入內室，靈兒臥在書案上，瞳孔妖冶碧色消失。玉姬山斷崖下，靈兒碧瞳被上官雲墨禁術所傷，失去惑心異能。沒想到上官雲墨的禁術那麽厲害，僅看一眼，便讓人溢血而亡！若非如此，怎會觸動他多年隱疾！
“海州蒼家數代人之野心，此輩中沒有繼承於蒼幽落，反而被獨女蒼幽然保留了下來。蒼幽然摯愛上官雲墨，為了活命，照樣誘騙上官雲墨送死，你以為六枚鐵釘是如何釘上去？上官雲墨一身本領，不照樣栽在這個女人手中。你比得了上官雲墨心機城府，還是比得了他武功卓越，秘術超凡！蒼幽然人間絕色，有些東西像極了當年的秦貞，你日日與她想對，產生情愫情理之中。不過，你要明白不能斷情絕愛，沒有資格留在我身邊。”
“宗澤無情無愛，任何人都不會手軟。丞相既然想殺蒼幽然，又為何留她一命？”
月白轉過身，披上黑鬥篷。
“女人總是因為情失去判斷，女人之間嫉妒會讓她們仇恨對方。告訴蒼幽然江憶雨是女子，江憶雨與上官雲墨知己之情便會誤解為男女之情，你說，蒼幽然會怎麽對待她的情敵？”
“萬死仍不解其恨！”
“是啊！蒼幽落在明，蒼幽然在暗，就讓這兄妹二人，於亂世中，為我們開創一個新局勢。也不枉我輔佐蒼家多年，讓你委身為奴，淼兒死於非命……”
三年前，沒有人知道秦家那把火是何人所為？如同無人知道盜取圖紙出逃秦家的叛臣是誰？為何要那麽做？
秦氏滅亡並非一朝一夕，皇帝不容久矣，是否另有隱情？江憶雨不知道！日照山幽閉多日，歸來秦家多了兩個亡靈。李昱躺在床上朝她微笑，她卻強忍痛苦的眼淚，薄被遮住了斷裂雙腿，僅能看到瘦若枯骨之人……
“主上，屬下丟了圖紙，請主上責罰！”
江憶雨停在門口，聲音沙啞，
“不怪你。圖紙藏於碧璽，早為人所知。我給你那一份，不過是試探月白罷了。”
李昱抬起頭，眼窩深陷布滿血絲，悲痛萬分的對江憶雨說道，
“主上，李明被宗淼所殺，李九是……”
江憶雨打斷了他的話，
“我都知道了……你先好好休息，等你養好了傷，還有一些事要你去做。”
“是，屬下遵命！”
李昱半躺在床上與江憶雨一番說話，殊不知，江憶雨幾乎是逃一般走出房間。
離開玉照山時，北冥凰深夜來找她，帶她去了玉姬山一處亂世堆積的地方，距離李明喪命之地不遠處，看到了宗淼的屍體。他與李明一樣死不瞑目，刀入心口，像一個明豔動人的瓷娃娃泄去了生氣變得灰敗。北冥凰說宗淼一直保留著一絲意識，在他尚存意識之時，龍衛將宗淼帶去回北冥軍營，用了一種藥不至於宗淼完全泯滅人性。哪怕後來月白與蒼幽然聯手，利用碧瞳靈貓操縱宗淼，製造對她與納蘭臻的刺殺……宗淼不受控製殺了李明之後，僅存的意識還是蘇醒了，他到底無法忍受，不堪悲痛，殺了自己。
“李明對他很好，從未將他當做無心無情的蠱人，隻當他是個受害者，不想李明最後卻死在自己守護之人手裏，真是可歎！”
“相信宗淼也感受到了這份感情，選擇自殺算是一種償還吧。主上不必介懷，人各有命，守護與生死皆是他二人抉擇，誰又能左右呢！”
李修倒了一杯茶放在桌子上，江憶雨支肘扶額，眉頭緊鎖，李修繼續說道，
“宗澤殺了李九，一劍穿腹，又打暈李昱，關在蒼幽然的地方。如此說來，他應該是蒼幽然的人，可是我們調查的結果，宗澤被主上救治之前，被設計與蒼幽然歡好，蒼幽然一怒之下殺了他。這二人應該是死敵啊，怎麽會聯手呢？”
江憶雨輕笑，執起茶杯品了一口茶，眉宇間有著淡然冷漠。
“很簡單！宗澤是月白的人，蒼幽然不管與宗澤有何恩怨，隻要她與月白合作，就要與宗澤配合。可憐宗淼離開秦家之後，漂泊無依，好不容易找到了哥哥，卻因我與月白敵對，宗澤不與他相認，我不讓他找哥哥實為保護，卻不想沒能保護好他，被蒼幽然所害，悲劇收場……”
“主上可知，為何宗澤要效忠月白，他明明是秦家家臣！”
“我隻知道秦家覆滅之後，月白保住了宗澤，卻棄了宗淼。讓宗淼流落民間三年，後來月白找到了他，讓他去相州找哥哥，結果遇到了我，一切便成了後來的樣子。至於宗氏兄弟與月白之間淵源，夜離去查了。”
李修頷首，“不過……”
李修猶豫了一會兒，歎了一口氣說道，
“李明李九是秦家人，自當葬入秦塚，宗淼他……”
淼兒……每日醒來，她都能看到一雙空靈絕塵，像精靈一樣的眼睛，靈動似水般看著她，若是這雙眼睛氣急了，便會說，
“宗淼一日是家臣，便一生是家臣，雨哥哥不許這般戲弄淼兒”
一日是家臣，便一生是家臣……
“葬入秦塚寫入秦家族譜。”
江憶雨抬眼看著李修，淡然說道，
“你已經這麽做了是嗎？”
“是！”
“退下吧……”
李修退了出去，江憶雨心中暗湧不絕，心痛到窒息，手中茶杯碎裂……
算到了蒼幽落會在斷崖做手腳，算到了月白與蒼幽然聯手……依舊沒有算到上官雲墨會出現在斷崖，月白的目標不是自己而是上官雲墨。
雲墨，你到底為什麽要去斷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是誰將你釘在崖壁之上？是月白？還是蒼幽落？他們對你做什麽，致使你武功盡失，遭禁術反噬？
夜風清冷，駐足於庭院中的青衫女子，眼中平靜無波，身邊之人一個接一個死去，每離開一個人，她的心便冷一分，複仇之路便愈加艱難。
太多謎底她不知，如同掌中金瓶，李昱廢了一雙腿救回慕容熙，慕容熙在毒藥發作之前將鬼醫囑托全部告訴李昱，包括這些靈藥。
她不止一次問過諸葛騫戩，甚至鬼醫，秦貞或者江憶雨是否有秘密？他們每一次都笑她想得太多了。可是如今，再也騙不了自己。無數次現於夢境之人與物，鬼醫奇怪的安排，諸葛騫戩屢次言而又止，北冥凰為她所做的一切……真得這麽簡單嗎？
封後大典之後她去了皇陵，打開了自己的陵墓，棺中是燒灼屍體之後的骨灰，然而在一個縫隙中，找到了未燃盡宮裝衣角，材質顏色，與貴妃宮裝無異。如果她沒記錯，三年前，李昱他們將她救出之時，並未留下衣物，那麽是誰又放了一具精心裝扮過的屍體在其中？又是誰燒了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