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所謂承諾
姬山失城之事傳回東離國內,百官憤怒,上書皇帝向商瀾國討要一個說法,朝堂上義憤填殷,氣息難平……
滿園團簇的海棠盛開,宮中日日花香四溢。承明殿外,柳妃特意做了冰心蓮子糕、藕粉甜羹給皇帝送來,高公公接了盤子,與柳妃說了幾句,柳妃便起駕回未央宮去了。
“走了?”
高公公托著盤子走進來,將糕點和羹湯倒掉,把空盤子放在案上。
“走了,哭著走的。”
盤中一碟一碗空空的放在那裏,冷冷清清……
“封後大典準備的如何了?”
“回皇上,都準備妥當了。隻是柳妃不穿新製的鳳衣,要原來未央宮主子的那件…”
“秦貞是貴妃不是皇後,怎能如此荒唐!”
“奴才也是這麽說的。不過,柳妃說,入了未央宮都是一樣的。”
若是以前,高公公就算知道也不會說與皇帝聽。如今,人走茶涼,未央宮也有了新的主子,皇帝都不在意了,他一個奴才還顧忌什麽!
離紹寒合起奏折,臉色淡漠如常,拿起另一本奏折繼續批閱,
“告訴她,一國之後,母儀天下,禮法不可妄為!”
“是,奴才記下了。”
宮苑深深,千百年來鎖住了無數鮮活的靈魂,夜裏,寂靜孤獨,卻總是一家燈火明,一家燈火熄,新人換舊人。
皇帝的鑾駕停在了未央宮,未央宮的新主子哭了一天,皇帝賞賜了許多,又親自來哄著睡著了,這會才出來。
離紹寒站在未央宮的宮門外,天上掛了半個月亮,微風吹拂著海棠花,很宜人很安靜。
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原來的未央宮外,移摘了許多梅花,後來枯死了,便種滿了鳶尾花。
也很宜人,隻是不太安靜。初登基那幾年,每隔一些時日,就會來一批刺客,殺去承明殿,或者未央宮……那些年,未央宮的日子是不好過的。如今,未央宮終於歲月靜好了……
你不是說,若是我負了你,你便覆了我的國嗎?
你不是說,若是我不立你為後,你便血染封後大典嗎?
現在呢,不是要覆我的國嗎?你在哪裏?我要立別人為後了,你又在哪裏!
秦貞,你在哪裏!
……
魂兮,魂不歸……哀聲長涕兮,泣相思苦……
高公公給皇帝披了件披風,隱痛看在眼裏,卻不願再勸慰,未央宮外的風景變得徹徹底底,有些東西是真的一去不複返了。原來的女子,早就倒在這宮殿中,倒在血泊中,葬了!
“皇上,起風了,回宮吧”
……
商瀾國收複了幾經易主的城池,京國侯調集了三十萬大軍駐守在各城,並修養生息,實施了原來在相州實行的惠民政策。與此同時,商瀾國與北冥國分別陳兵十萬在距離東離國百裏處,不日將與東離國開戰。而甘陽道被神秘的勢力切斷,東離國派去強回甘陽的軍隊,連續有去無回。在玉姬山下的不足十萬東離國士兵,前有虎狼,後無退路,形如孤軍。最讓四國恐慌的是,無影樓的勢力出現在玉姬山,而且殺了東離國一萬人,無影樓樓主夜離更是堂而皇之去東離國軍營,威脅東離丞相退兵讓城,否則將會攻打東離國在玉姬山的城池,這般囂張狂妄之舉,惹怒了東離國,也讓各國重新審視了望山會盟時,無影樓曾言立國之事。若是無影樓都有了城池百姓,占據玉姬山天然地勢,就算真的立國,也不是不可能的。
天下大勢,看似還未大亂,實則暗潮洶湧,各國朝堂之上,亦是風雲詭譎,一朝不慎,便會招致內憂外患。
涼州城原本破敗的城樓,近日來,重新修葺。涼州州長勝任知府,一切官職皆按照商瀾國的官製來。涼州府衙內,內外重兵把守,解知府一直有種冰火兩重天的恍惚,外麵戰事已休,除舊布新,整頓修繕,老百姓幹的熱火朝天,一回到府衙,氣氛緊張不安,好像戰爭還沒完,隨時都會有危險一樣。而且,不論外麵是何種情景,好像都與府中之人無關一樣。
涼州府衙內,夜離單膝跪地,嘴角有血漬,唐慎被白羽和白啟按著動彈不得,地上躺著一個黑藍色衣服的女子,昏迷不醒的樣子,江憶雨陰沉著臉,手中握著一把匕首,匕首上尚有血滴流下。
衙內氣氛低沉,照此情景看,剛剛結束了一場打鬥。
“主上,夜離隻有這一個請求!請主上成全!”
“既然唐慎的命運與任何人都無關,那憑什麽與你有關!”
“至少…我不會舍棄他!”
夜離雙膝跪地,一下一下磕頭,用足了力,整個府衙都是他磕頭的聲音……唐慎眼睛發紅,眼中有著不忍、心疼……白羽和白啟互相對視一眼,從未見過這樣的夜離,無影樓樓主掌握天下秘辛,四國中橫著走的人,也會為了一個人放下自己所有的驕傲,苦苦哀求……
江憶雨靜靜地坐著,指間轉著匕首,清冷的臉上,有著不易察覺的疲憊……
“罷了,如你所願”
夜離抬起頭,眼中有著驚喜、激動還有一些晶瑩剔透的東西……唐慎亦震驚的看著江憶雨,滿臉的不可置信……
江憶雨將一塊令牌扔到夜離麵前,
“從今往後,唐慎便是無影樓唯一的少主。”
夜離拾起令牌,重重的磕下頭,“多謝主上成全!夜離此生追隨主上,生死與共!”
江憶雨看了白羽一眼,白羽將唐慎放開,得了自由的唐慎,飛撲到夜離麵前,拉其他就揮拳,夜離將他的手臂握住,看著唐慎字字堅定地說道,“再也沒有人能左右你了!”
唐慎壓抑許久的淚眼再也忍不住…
“夜離,如果你想在如今時局之中護住唐慎,就永遠不要讓人知道,他是你的軟肋。無影樓樓主,本該冷血無情!”
“屬下明白”
……
江憶雨不再多說,府衙內的空氣讓她感到窒息。夜離今日拚死也要給唐慎一個身份,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諸葛騫戩或者上官雲墨來要人的時候,可以擁有與他們抗衡的力量與地位,保護唐慎不再被二人的恩情與親情牽扯。
可是,世間有些東西人無法掌控,唐慎有他自己的歸宿。隻願,那一天真得來臨的時候,你並不後悔今日的選擇,依然能履行不舍棄他的諾言。
……
商瀾國攝政王府書房內,丞相聶風百無聊賴的仰躺在躺椅上扇扇子,商洛宸則一直在練字。
今日朝堂上,皇帝發了那麽一通火,還提拔了昌臨水為尚書令,可是權傾天下的攝政王,先帝托孤輔政第一大臣,竟然一言不發!聶風越想越氣,邊扇扇子邊瞪商洛宸……侍衛敲門進來,端上兩杯冰鎮菊花茶,聶風嫌棄的衝侍衛“哼”了一聲……
“本王覺得,丞相大人與平陽侯頗有相似之處”
“當然了,本相與平陽侯都是重情重義之人,對自己在乎的人事從來都是關心備至。與攝政王不同,永遠都是雲淡風輕,無所謂的樣子。”
聶風別著頭,話語間充滿埋怨與不滿。商洛宸抬頭看了一眼,放下手中的筆,端起涼茶品了一口,說道,“眼下最要緊是玉姬山。”
聶風翻身從躺椅上下來,皺著眉頭,極其不認同地說道,“玉姬山贏不贏,於我國而言沒有什麽影響,本來就不是我國領地。現在,皇帝一味冒進,朝堂之上不和諧,長此以往,會動搖國本。這才是大事!”
商洛宸放下茶杯,刀削斧刻般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攜著淺淺的笑意,對聶風說道,“你還不了解江憶雨嗎!曾經虞州城熒江樓的主人,戲弄華小侯爺,撕票王知州,大名鼎鼎的江公子。兩國交戰前夕,跑去別國領地興風作浪……丞相可還記得,本王準他入內閣時,他給本王的承諾嗎?”
聶風眼珠子轉了轉,扇子抵著頭,商洛宸走到窗戶邊,窗外的鳶尾花花期未至,還未盛開。
“領土。”
商洛宸轉過身來,從聶風旁邊走過,躺在了他方才躺著的椅子上,雙臂枕著頭,愜意的閉著眼睛說道,
“本王命令齊將軍整頓東營,隨時備戰。一心難以二用,朝堂之上,有勞丞相了。”
商洛宸說完,就像睡著了,聶風喚了幾聲,皆得不到回應。急的在書房中來回走動。結果,沒過多久,就被王府侍衛請了出去。聶風沒轍,隻能不甘心的離開。
侍衛站在書房門口,小心翼翼地說道,“王爺,宮裏傳信,皇上突染疾,高燒不退。”
片刻後,書房的門打開,商洛宸一襲白衣如雪,臉上有著怒氣與擔憂,厲聲問道,“太醫呢?”
侍衛緊張地低下頭,顫抖地說道,“皇上鬧得厲害,太醫們近不得身。”
“立刻備馬,進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