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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望山會盟(四)

  一次側身,一次回眸,電光火石間震驚的又何止是一人之心。離紹寒波濤洶湧的內心讓向來不喜怒形於色的人麵露不可置信、極度的恐慌……他看到了她的臉,那張和秦貞一模一樣的臉……她還活著!就站在自己對麵不遠處……


  “秦貞”


  離紹寒這一聲,極低極低……似在確認?似害怕?是在說與自己聽……


  江憶雨的心緒已經平息,恢複正常,商洛宸雖有不解,但並未過問。上官雲墨早已將剛才發生的一幕看在眼中,然而不動聲色的麵容,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蒼幽落跟隨在離紹寒之後,看到離紹寒站在原地不走,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看到背對著他的江憶雨。蒼幽落略有詫異,隨即掩下了這份情緒,走上前與離紹寒說道,“陛下,咱們剛進去了!”


  蒼幽落說完,見離紹寒沒有反應,心中多了份計較。複提醒了一次,離紹寒似驚醒般身軀搖晃了一下,看到蒼幽落,幽深的眸子眯起,對他說道,“丞相可知,亭中白衣之人?”


  蒼幽落俯身行禮說道,“啟稟陛下,四國中唯有商瀾國以白色為官服,亭中之人,身穿白衣的三人,是商瀾國攝政王商洛宸,京國侯江憶雨還有平陽侯慕容熙。”


  “丞相對商瀾國之事了然於胸,想來望山之下的教訓是慘痛的!”


  離紹寒沒有溫度,冷漠的話語讓蒼幽落聽之即欲跪下,卻在收到離紹寒警告的眼神之後,道了聲,“臣有負皇恩,請陛下重責!”


  “朕不想再有第二次!”


  離紹寒說完便抬步向亭中走,每走一步,每近了一尺,他看江憶雨的眸子愈幽深……


  離紹寒走進亭中,收到的是幾束並不友好的目光,最先表示不滿的當屬慕容熙了。慕容熙見著離紹寒身後的蒼幽落,氣不打一處來……直接伸手指著蒼幽然說道,“蒼幽落,都是因為你,害得我家小雨平白受了份罪,你今日不與本侯一個交待!本侯跟你沒完!”


  亭中幾人聽到慕容熙如此說,倒是都選擇了沉默,江憶雨依舊是那般清冷冷然的模樣,似慕容熙所說之事與她無關一般。離紹寒從慕容熙的話語中,已然分辨出這個跟秦貞長得幾乎一樣的男子便是京國侯江憶雨。一樣的容貌,不一樣的性別,不一樣氣質!秦貞是明豔驕傲的,而這位京國侯則是淡然冷清,絕世出塵,與秦貞完全不同。唯一相同的隻有容貌。不論多少打量、比較、猜測在離紹寒心中存在著,江憶雨至始至終都是冷的,是很冷的……


  蒼幽落對慕容熙的說辭,回應道,“平陽侯爺,本相不知,本相哪裏讓京國侯受罪了?反而,京國侯出手便殺了我國一隊護衛士兵,本相每每思之都心痛不已,這份錐心之痛,幽落日日銘記!”


  蒼幽落與慕容熙說話,眼神卻始終在江憶雨身上。話中之意如此明顯,不過說給江憶雨聽罷了……慕容熙聽了臉上惱怒之意更甚,“你們東離國挑事不成,還妄圖把這份汙名加到小雨身上,簡直……”


  “簡直什麽?平陽侯莫不是想扭曲事實,將殺害我國士兵的罪責加在我國身上吧!”


  “你——”


  蒼幽落將慕容熙的話完全曲義解釋,這讓慕容熙氣急……


  “一國之君,守護不了一國之民,一國之相,令百姓橫屍他鄉,這罪責加在你東離國身上又如何?”


  冰涼入骨的話語,如同極寒之地寒風飛雪,讓人間失了溫度……在場之人都體會到這份冰寒……亭中變得寂靜!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任憑你有多少陰謀詭計,或者多麽巧言令色!都改變不了君民這層守護與被守護的關係。東離國的士兵畢竟死在了商瀾國,莫道其中多少是非曲直,人已死,命已終,終究是辜負了百姓的寄托!縱使人不是你殺的,但是也有保護不力之責,自身責任已責無旁貸,若再有其他說辭,豈非毫無擔當可言!


  本是平實普通的道理,因著人們總是有意或無意的忽視回避,倒成全了那些陰謀的合理存在。


  江憶雨就這般直接將問題的關鍵甩出來,與亭中諸人而言,都是一次寒風刺骨般的清醒……


  唯有慕容熙在旁為江憶雨叫好,鄙夷地看著蒼幽落。蒼幽落有懊惱、有慚愧、也有不忿、不甘……在離紹寒的示意下再未接話,倒是離紹寒走進亭中東麵而坐,對商洛宸說道,“京國侯心牽百姓,實在是貴國之福啊!”


  商洛宸淡然道,“京國侯於邦交可代我國陛下言事,自然是實至名歸!”


  商瀾國國君加封京國侯為外交使臣之時,已然令江憶雨代天子言事,雖未行告各國,然各國又有何人不知呢!望山之下,江憶雨所行之事,屢次被以兩國邦交威脅,與威脅商瀾國國君無異。商洛宸此言,也宣布了江憶雨身份之高,若再有人以國君戰事來威懾,將毫無意義。


  亭中諸人都是各國最高權力的掌權人,天之驕子,自然是深知其意。


  上官雲墨突然笑起來,有些不解地問離紹寒,“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不遠萬裏來這望亭議事,不擔心國內不平嗎?”


  上官雲墨的話說得不可謂不重,江山易主之意,讓離紹寒臉色冷了些,怒意重了些,看著上官雲墨說道,“授命於天,當為天子,朕天命所歸,無所畏懼!”


  江憶雨冷然,授命於天麽……


  亭中的氣氛愈加危險,然而似乎沒有一國想要善解,任憑唇槍舌戰來往不息……


  望山槐花飄零,漫天白色花瓣忽如雨般飄下,飛揚如一場花雨,引得亭中人,亭外侍衛紛紛抬頭觀望……


  江憶雨抬手伸出亭外,花落入掌中,非雪融化,卻溫暖如潺潺春意……


  “微風罷了,怎得這花說落便落?”


  非慕容熙一人不解,眾人起身駐足望向亭外,整朵整朵的槐花落下,須臾間望山目之所及已是白茫茫一片,仿佛終年無雪的望山下了雪,雪覆大地,不見冷意,唯有祥和與寧靜……


  “落!”


  突兀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寧謐,眾人循著聲音望去……花雨之中,四位著黑衣勁裝,上鏽金線龍紋的男子抬著一頂金色的轎子,於空中如履平地般行走著……黃金的顏色在陽光下晃著人的雙目,隨著一聲“落”,轎子平穩落在滿地白花之上……


  諾大的望山,望山之上的所有人都屏息看著這金轎落地,而轎簾尚未掀起……一隊皇家儀仗朝望亭而來,諸葛騫戩一身褐色綢緞長衫,中間別著黑色金文腰帶,外批黑色外衫,發簪成髻,戴著褐色的發冠,清秀白皙的麵容,卻有著睿智明達氣質……


  諸葛騫戩停在望亭外,俯身向三國之人問好,上官雲墨,商洛宸與離紹寒一一回禮……諸葛騫戩側身,朝金轎行北冥國君臣之禮,朗聲道,“臣恭迎太子殿下!”


  北冥國傳說中從不以真麵目視人的神秘太子,親自參加望山會盟,饒是知曉轎中之人並非常人,也難以相信,會是那位如天神般隻存於傳說中的太子殿下……


  “上大夫,可是晚了一步…”


  充滿磁性的聲音傳出,極其陽剛的聲音裏多了些許嫵媚與蠱惑,亂人心弦,惑人心智……


  諸葛騫戩複行一禮,“臣有罪,還望太子殿下責罰!”


  “嗬嗬……”


  輕聲的嗤笑聲,滿是慵懶的氣息……


  “上大夫愈發無趣了”


  好像有些不滿,又好像無所謂的玩笑,話中心緒不得知,人們關注的之處也並非在此,隻因金色的轎簾掀起,周邊立刻響起唏噓和抽氣之聲……男子一襲紅衣,戴著金色麵具,深邃漆黑的眸子像是從極遠的虛空之中望過來一般,攝人心魄……從轎中緩緩而出,如墨如瀑的長發梳在腦後,流淌至腰間,紅衣勾勒出高大頎長的身軀妖嬈至極,露在金色麵具之下的容顏,精致的下巴,單薄又有厚度的朱唇如血般鮮紅,肌膚白皙如雪……長長的紅衣托在白色花瓣之中,每走一步皆優雅高貴,周身充斥著渾然天成的霸氣和尊貴……


  如此瀲灩驚絕之色,縱使不得見掩在麵具之下的容顏,比女子還妖嬈三分的身姿,絕色尚不得如此驚豔絕美……


  北冥凰走進望亭之中,北向而坐,紅衣隨著山風飄揚輕舞……諸葛騫戩亦緊隨太子,立於身後……


  江憶雨從北冥凰出現那一刻起,臉色變得蒼白,緊握的雙手中滿是汗,似在忍耐著什麽……北冥凰的一切都是這般魅惑……得見者皆會不由自主的被其吸引,尤其是那雙能夠攝人心神的眼睛,隻一眼,便再難抽離……


  “北冥使者已到,不知四國會是否可以開始了?”


  江憶雨清冷冰涼的聲音換回了亭中眾人因北冥凰的出現而恍惚的神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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